第一百零五章 省卻步驟

  與此同時，李應那裡，也傳回了消息，家主李冕，表示願意配合秦蒙，將家族所有私下藏納的黑戶，交與武威府衙處理。

  為此，秦蒙大肆張揚，將所有武威地方豪強請到武威府衙中，予以李家隆重表彰，號召大家都要向李家學習，還丁與國。

  被請來的地方豪強，態度甚是曖昧。雖然口中盛讚李家壯舉，但誰也沒有當場表示，願意步李家後塵，也將私納人丁全都交出來。

  秦蒙也沒有勉強，等宴請地方豪強完畢，他把李冕留了下來。

  「李老先生積極響應朝廷號召，為武威地方豪強，做出表率，小的雖是白身，但卻是身兼武威政務，於此，謹代表武威同僚，向李老先生，以及李家全體成員，表示深深的感謝。」

  秦蒙說著，向李冕深深一稽。

  李冕趕緊還禮：「秦大人太客氣了，身為大隋子民，豈能與朝廷心存二志？只不過，李家響應了朝廷，地方上的一些人，難免對李家有一些看法，甚至背後議論紛紛。李家，還需要秦大人著力幫襯才是啊。」

  秦蒙明白，李冕這老狐狸，是隱晦討好處來了。

  這倒也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畢竟，李家獻出私納黑戶，對其他地方豪強，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不給點好處，李家讓別的地方豪強笑話不說，而且，還有可能造成一個惡劣的印象，配合官方又能怎麼樣？用完了就把你扔一邊，還不如死扛到底呢。

  秦蒙一擺手，讓站在身側的李應，站到了自己身前。

  「李應，這一回的差事，你做的不錯。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我寫封舉薦信，將汝保舉到王爺那裡做事，王爺監軍三司兵馬，權重位高，待戰事平定，王爺自會將身邊人舉薦朝廷，以汝之幹練，位列朝堂，未嘗不可想像。」

  說到這裡，秦蒙觀察了一下李冕，發現這老狐狸竟然是古井無波一般，垂目低首，好似周圍一切與他無關。

  實際上，秦蒙卻是能夠發現，他身體有些發僵，很顯然，他是特別關注身邊的事情。

  秦蒙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另外一個選擇呢，就是武威金寧乃至弘化一線，需開設集市，與北方突厥，西域諸國，進行商貿往來，此商貿非販夫走卒之類的散貿，而是國家級別的貿易，這需要忠誠精幹之人接手，而且，需要很多的精幹職司人員共同維護才行。」

  李應一直拱手躬身聽著，聽完秦蒙講的給他的兩個選擇，他一時間迷茫了，不知道該作何選擇。

  秦蒙微微一笑：「李老先生乃是睿智長者，可與李老先生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李應趕緊轉頭，看向了李冕。

  李冕雖然還沒有面部表情變化，但他的手，卻是頻頻捋起了鬍鬚。

  半晌，李冕問道：「秦大人，您所言商貿一事，涉及這麼廣大的地域，莫非已有朝廷首肯？」

  秦蒙笑道：「尚無。不過，李應應該知道，那日監軍大人打我的時候，上差長孫大人看過我的奏陳，可是極力為我求情的。邊貿一事，長孫大人未必能定下來，但肯定會上奏天子，以天子對長孫大人的信任，此事，勢在必行。」

  李冕看李應不著痕跡點了一下頭，沉吟一下道：「未知秦大人慾怎樣運作？哦，秦大人千萬不要誤會，老朽並非刻意打探朝廷大事，而是想知道朝廷要做什麼，老朽恬為大隋子民，自當為國效力。」

  秦蒙嚴肅道：「如今北境戰亂頻發，百廢待興，朝廷肯定是沒有大量物資投入。我準備以民間財力支撐起這個攤子，當然，民間財力並非白白拿出來，而是要獲取豐厚回報。朝廷會以稅收做擔保，慢慢償還投資。」

  李冕心中我擦頻起，秦蒙這明顯是有空手套白狼的意思啊。這要是砸進去錢，萬一有個風吹草動，你再牛的地方豪強，還敢跟朝廷討要投資？

  秦蒙知道李冕所想，笑道：「李老先生，清河林氏，想必您非常熟悉了。林氏之女來此，還鬧出了不少風言風語。明春，林氏必來，倘屆時無武威之人貢獻財力，我也只好獨用林氏之財了。」

  李冕的臉，忍不住抽了一下。

  半晌，李冕道：「秦大人，老朽是絕對相信秦大人的，不過，家中之事，也並非老朽一人一語所能左右，能否寬限時日，待老朽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秦蒙朗聲笑道：「聖人教誨，君子立世，非齊家無以治國，非治國無以平天下。家中之事多商議，其必睦睦。只不過，長孫大人那裡，不日就會有回音，我是不會臨時抱佛腳的，必然雷厲風行，錯失良機，只怕我念及李家，也無能為了。」

  李冕趕緊表示一定會儘快答覆，閒聊幾句，李冕帶著李應告退，回家召集家族內年高德劭之人，商量這件事情。

  只一天的時間，李家那面就有了決議。

  李應向秦蒙表示，自己情願追隨秦大人，絕無二志。

  同時，李家願意響應秦蒙號召，為武威邊貿諸事，做出應有的貢獻。

  秦蒙沒有任何的猶豫，馬上任命李應為武威尉，掌管武威治安職司，跟秦蒙一同謀劃北城外的集市用地規模。

  李應按照秦蒙的指示，發了三分奏陳，以民間調查的民意為基調，備言開設商貿集市的必要，發監軍，上差，戶部三司。

  最先回應的，是長孫晟和楊林的聯合回復，復文提到，邊塞貿易，可以試行，但規模不宜過大，暫以武威一處試點，待成就斐然之時，再做推廣。

  秦蒙沒有回應時，就敢著手去做，有了楊林和長孫晟的回覆，立馬就把自己的計劃，一步步按部就班實現出來。

  天氣漸漸冷了，楊林需要回京述職，長孫晟則是終於啟程，奔赴突厥苦寒之地，借著突厥冬天休養生息的時機，行出使之責。

  秦蒙這邊，公文往來頻繁，先是戶部發文，肯定了秦蒙普查地方豪強私納黑戶的行為，同時給予了秦蒙非常大的權力。

  武威今歲遭遇城破劫掠，恢復生產需要大量投入，但朝廷一時半會兒拿不出秦蒙所需物資，因而，就放權下去，務必自己解決。

  自己解決，誰都心知肚明，就是利用下放的權力，採取手段，把所需物資集齊就是了。

  沒權力的時候，秦蒙都敢強行攤派，這權力一下放，秦蒙更加有恃無恐。

  除了健字二營的健卒之外，所有兵丁，全部劃撥給關向等一眾武威官員，從嚴從速加大力度，務於大年之前，將武威所有地方豪強所涉私納黑戶之事，徹底解決。

  對於地方官員來說，上峰一旦下達了死命令，那就只能提前完成，沒有拖後甚至不完成一說。

  本來秦蒙的設想是分幾步走，先是勸告，希望武威地方豪強配合，然後是警告，說明其中利害，威懾著配合。

  實在不行，才是動手，收集證據，根據國法收拾。

  可按照秦蒙的設想走的話，就需要漫長的時間和足夠的耐心才行。

  現在，只有兩三個月的時間，誰不怕最後關頭完不成任務啊？

  乾脆，前兩步就省了吧，直接進入到最後的步驟。反正上司已經把兵都派下來了，提早完成任務，比什麼都強！

  一時間，武威境內雞飛狗跳，地方豪強慘嚎聲一片。

  十月下旬，剛剛下雪，武威全境出了第一份全郡通報。

  武威陸家，私納黑戶五百多戶，涉及黑戶人口萬餘，證據確鑿，除將黑戶全部納入武威戶籍管理之外，五倍懲罰性罰沒應該繳納各種田稅人稅。

  黑戶耕種土地，一律收歸國有，由武威府衙，統一規劃整理，分田地與所需農戶。

  至於陸家一眾人等，根據具體情況，分收監，杖責，和罰款幾個分類，予以懲處。

  沒過多久，又一份全郡通報下來。另外一個武威地方豪門，受到了跟陸家一樣的懲處。

  通報榜文末尾言明，武威府衙，將不惜一切打擊私納人丁行為，現已有兩家被查處，希望有類似行為的家族，跟武威府衙積極配合，趕緊補繳稅款，否則，越是往後，懲處手段會越加嚴厲。

  通報一出，武威府衙這裡，門庭若市，有各個家族過來服軟配合的，也有各色過來求情的。

  別看武威地處大隋北境邊塞，卻是能量非常，秦蒙那裡，甚至接到了不少京城信件，為地方豪強隱晦求情。

  秦蒙開始的時候，還看看此類信件，眼見這類信件越來越多，索性直接不看，讓關向把這些信件，連同述職京報，直接一同發往戶部。

  到了臘月，武威境內的地方豪強，基本上都被捋了一遍，讓秦蒙無比震驚的，是從地方豪強那裡，非但收繳了糧食無數，還有各式各樣的朝廷管制物質。

  鹽，鐵，那可是朝廷明令禁止，只允許官營的啊。

  一些武威地方豪強，家族中居然囤積了足夠武威境內所有人口一年用量的管制物資！

  關向將各種查沒整理出來，送到秦蒙那裡，問及處理方法。

  「嚴辦，這沒的商量。」秦蒙寒著臉答道。

  關向領了上司復命，卻是沒有急著走，一拱，問道：「大人，陸家所涉之事，也已查明，大人準備怎麼處理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