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胖揍

  李應當然知道死不免冠這個典故了，說的是孔子學生子路，被衛國前太子蕢聵（音kuaikui）追殺，子路勇猛無匹，卻是架不住對方人多，結果帽子被人打歪了。

  子路老哥盪開兵器，大吼一聲，說師父教導了，君子死而冠不免，你們想殺就殺，別把老子帽子弄歪了。

  最後，子路雙手扶正帽子，看著對手兵器刺來，從容而死。

  這典故，大概正常人沒幾個能從心底里認同的。但是，也確實是從一定側面說明，文明人就應該有個文明人的樣子，從容不迫的儀容，是非常重要的。

  李應哦了一聲，趕緊整理了一下容裝，恭恭敬敬行禮：「大人，大隋北境三司兵馬監軍靠山王，會同上差長孫大人，攜西路兵馬大元帥羅帥，及手下十六員大將軍，西平郡守姚德，及其手下一應官員，到我武威府衙辦案。」

  我擦，這麼豪華的陣容！

  秦蒙沒由來感覺眼皮子直跳，一種不好的預感，讓他心裡陣陣發慌。

  還沒等秦蒙緩過神來，李應又道：「王爺坐鎮府衙，開口便是點名要大人報門而入。關大人言大人有事，需派人通知。王爺根本就不等，命人全都跟著，一起過來找您。關大人見勢不妙，趕緊差卑職來通知大人。」

  秦蒙腦門子一下子見汗了，一瞪眼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不趕緊說？囉里吧嗦的，看我倒霉你就舒服了？」

  李應這個冤啊，冒著風險過來通風報信，你先是說君子死不免冠，現在又來這個，合著我就是里外不是人啊。

  秦蒙卻是迅速思考整件事情，楊林老爺子，肯定是來清算的，就是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情。

  李應說的趕緊跑，未嘗不是個辦法。先躲開，然後讓人了解了解情況，知道是怎麼回事，然後再作打算。

  秦蒙剛想躲避一下，就聽見馬蹄聲陣陣，遠處塵土飛揚，一哨人馬，飛速馳來。

  糟了，想躲也躲不了了。你能看見人家，人家也能看見你。看見了還跑，這性質可就惡劣了。

  「秦蒙休走，王爺有事找你！」人還未到，羅方的聲音就到了。

  秦蒙趕緊伏在路邊，老老實實等著。

  不一刻，人馬到至眼前，一個聲音不帶絲毫感情說道：「站起來。」

  秦蒙渾身一哆嗦，楊林老爺子雖是武將，勇猛剛烈，卻是非常有人情味的一個老者。

  一般來說，楊林日常跟手下接觸，都如嚴父一般，眼裡不揉沙子，卻是能讓你體會到那種關懷愛意。

  即便是行軍用武，老爺子嚴厲無比，也都是嚴令擲下，幫你想到一切可能遇到的困難。

  最可怕的，就是楊林這種淡漠得幾乎不帶任何感情的狀態，這說明他已經憤怒到了極點，誰也不知道，老爺子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秦蒙爬起來，耷拉腦袋，根本就不敢看老爺子。

  「抬起頭來。」楊林依舊是沒有一點感情波動。

  秦蒙壯著膽子抬起頭，發現老爺子手裡拿著一份文函，差點就杵他臉上了。

  「什麼意思？」老爺子兩眼如炬，好像帶著鉤子一般讓秦蒙如芒在背。

  秦蒙認得，這是關向替自己寫的辭呈，上面洋洋灑灑言明，自己因病不能履職，還請上峰體諒，乞骸骨歸鄉，歸隱田園云云。

  「卑職……」

  還沒等秦蒙解釋出口，老爺子一腳飛出，正中秦蒙肚子。

  砰地一聲鈍響，秦蒙如風箏一般飛出，身體在半空中翱翔了五六米，才重重摔落到地面。

  「卑職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秦蒙被踹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等緩過這口氣，趕緊一咕嚕爬起跪下，語速如連珠一般承認錯誤。

  開玩笑呢，老爺子就跟嚴父一樣，別說是自己有毛病了，就是沒毛病，揍你還敢還嘴？趕緊承認錯誤，少挨點打，這才是光棍不吃眼前虧啊。

  楊林哼了一聲，走到秦蒙面前，冷冷道：「長孫大人派人到你那去，你看出來是查你的，對吧？」

  「這個，卑職……卑職……」

  咣！

  楊林又是一腳，踹在了秦蒙的肩膀上，這一下，直接把秦蒙踹得翻了好幾個滾。

  「卑職看出來了，所以就上辭呈，想要看看，上峰是不是已經對卑職心生厭煩，實則以退為進！」

  秦蒙知道，這時候再敢撒謊，老爺子的腳丫子估計能一直招呼著。算了，趕緊有啥說啥吧，現在老爺子踢在身上，腎上腺激素加速分泌還沒覺出疼，等過了這個勁兒，能疼死你！

  「嗯，還算老實。」楊林點點頭，走到了又跪下的秦蒙面前，看著秦蒙說道：「你與突厥王室之女，另有商女一人，喝醉共宿一室，可有此事？」

  「有！卑職見其二人喝醉，怕她們嘔吐致死，因而守護著她們。但卑職一直謹守法理，並未逾矩，請王爺明察！」秦蒙知道，自己並無性命之憂，但在老爺子面前，就是一個怕字，哪敢再巧言強辯？

  「這一點，本王倒是相信，當日周盤血戰之壯士，已經跟本王說明白了。想你若是跟突厥王室苟且，定不至於到今日方行。秦蒙，本王問你，是否與豆盧大帥做交易，欲換五百戰馬？」

  「是！這件事情委實是有，王爺，卑職不過是想多些戰馬，等突厥人再來，好有成群鐵騎追擊，讓其有來無回！」

  秦蒙嘴皮子，從來沒有這麼利索過，為了少挨點打，幾乎是心中所想，瞬間就脫口而出。

  「嗯，想法不錯。不過，等豆盧大帥戰馬送來，交於羅方，補充到各處。」

  「王爺……」秦蒙萬沒想到，楊林竟然會這麼安排，他已經說明了自己的打算啊。

  咣！

  楊林又是一腳，將秦蒙踹了幾翻。

  「富仁處，得軍械多少？」

  秦蒙頓時明白，楊林為什麼要把戰馬分配到別處了。

  當秦蒙得知達奚長儒的消息後，簡直快要瘋了，因為軍務在身，不能親自探望，就派謝蘊周烈，送了無數旁人垂涎不已的軍械過去。

  這件事情，對秦蒙而言，有情有義，沒什麼好說的。

  可對其他人而言，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軍械固然是你秦蒙打造出來的，但畢竟從嚴格意義上講，是國家的東西。怎麼看，都有拿公家東西搭人情的意思。

  合著跟別人你漫天要價，跟自己大哥就白送，這要是沒有非議的話，都出來鬼了。

  楊林把秦蒙從豆盧績那裡換來的戰馬撥到羅方處，實際上，是給秦蒙擋了災，白送達奚長儒軍械的事情，也就這麼矇混過去了。

  「卑職遵命，待豆盧大帥那裡戰馬過來，卑職親自送至羅帥處。」秦蒙心疼啊，但這一回，連爭辯都不敢爭辯了。

  楊林哼了一聲道：「算你識時務。本王問你，有商家之女往你處，贈送頗多，可有此事？」

  「有！卑職有自己的想法，欲在武威金寧一線跟突厥商貿，具體奏陳，已經寫好，請王爺過目！」

  奏陳就在秦蒙的身上，他趕緊掏出來，雙手遞上。

  楊林接過來粗略一看，冷笑道：「明明就是謀劃邊塞安危，卻是上辭呈告病。」

  說著，楊林一勾手指，把羅方喚來，讓羅方把奏陳給長孫晟看。

  楊林轉頭對秦蒙冷笑連連：「秦蒙，你與兩女共處，本就犯了軍中忌諱，而且，一人是突厥王室，你說，查你應不應該？」

  「應該！」

  咣！

  楊林再一腳，又把秦蒙踹了幾個翻，喝道：「應該查你卻是矯揉造作，上陳告，跟誰學的？」

  「卑職再也不敢了！」秦蒙真的被踢怕了，現在沒法要臉了，趕緊求饒別挨打才是最重要的啊。

  「本王縱橫疆場一生，手下刁頑之徒無數，可從未見過你這樣頑劣不堪的。」老王爺一邊說著，一邊踢著爬起來的秦蒙。

  秦蒙這個慘喲，渾身上下，全是泥土，臉上全是灰，嘴角還有絲絲血跡，一看就是挨的一頓暴揍啊。

  「王爺且住。」長孫晟看了秦蒙的奏陳，趕緊過來，想要阻止楊林。

  「本王管教手下，請長孫大人不要插手。」非常罕見，楊林居然連長孫晟的面子也不給了。

  長孫晟拱手道：「王爺且慢，秦蒙有錯在身不假，但並非重大過錯，且秦蒙奏陳，為陛下定突厥國策重要輔助補充，王爺縱然不看本差面子，也要為國策考慮，別把秦蒙打死了。」

  楊林看看長孫晟，再看看秦蒙，再一腳飛出，將秦蒙踹了幾滾，才說道：「小畜生，還不快快謝過長孫大人？」

  秦蒙知道，總算是挨打到頭了。

  「多謝長孫大人求情，多謝王爺指正。」秦蒙老老實實挨個磕頭，這頓好打，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都過來瞧瞧，本監軍是如何處理秦蒙的。如果有誰再敢胡作非為，秦蒙，就是下場！」楊林對著隨行而來的將軍和一眾官員喝道。

  秦蒙就像是動物園的猴子一般，被羅方帶來的大將和武威西平兩郡官員依次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