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送別

  關向徹底傻眼了，這位小上司，剛開始給人的感覺，是心黑，手狠。

  可接觸一段時間後，發現這位小上司，非常善於謀略，而且，對待下屬，是極為愛護的。

  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只要是為官，差不多都會。

  但做出出格的事情，能第一時間進行糾正，而且不把出格的事情推給下屬，這就難能可貴了。

  開始的時候，誰也不敢跟這位小上司多說話。可接觸久了，又發現他非常詼諧，不是非常正式的公務環境下，可以跟他開開玩笑，慢慢的，大家也都十分喜歡這樣的氛圍。

  小上司經常會出驚人之語，關向早也習以為常了，但今天聽到了告老還鄉幾個字，關向還是覺得三觀盡毀啊。

  「大人，您說您剛開始來的時候，就扒武威官員官服，直接打卑職們的臉，卑職忍了。您強行給屬下們攤派任務，攆鴨子上架，卑職也忍了。您現在居然說什麼？告老還鄉？卑職真的忍不了了！」

  秦蒙笑臉一揚：「哦？這有何不可？」

  關向咧嘴道：「就您也敢說告老還鄉？那卑職，以及武威所有官員，是不是要直接挖個坑埋了？那麼點歲數，知道老是什麼意思麼？飯沒吃幾碗，可別啥話都敢說！卑職這裡，自然不敢對大人說三道四，可上峰那裡，嘿嘿……」

  很難得，秦蒙居然不好意思了。

  「這個告老還鄉，確實是有些不妥啊。嗯，告病還鄉，總可以了吧？」

  「這，這……大人，您到底是咋想不開了？您這可是大隋北境紅得發紫的大紅人啊，卑職們還指望著大人高升，跟著雞犬升天呢。告病還鄉？大人，因為什麼？做事太多累了？那告訴卑職們啊，什麼事情不是人幹的？」

  關向有些激動，略微調整了一下情緒說道：「大人，當官，有時候累點是好事。等毛事沒有的時候，這個官啊，也就完了。」

  秦蒙衝著關向深深一躬：「關大人，關老哥，你的美意，秦某心領了。不是你想的那樣，而是我有自己的苦衷啊。行了，別說廢話了，幫我起草一份辭呈，就說我最近病體沉重，心力憔悴，難堪重負，擬告病還鄉。武威郡守一職，舉薦關向充任，至於軍中事務，暫由魏達代理，具體怎樣安排，請羅帥定奪。」

  關向勸了半天，一點用沒有，便只好按照秦蒙的意思，幫其寫了份辭呈。

  辭呈寫好後，秦蒙差人送往羅方處，自己則是找到了林可君，跟她商量一下邊貿的事情。

  這可是秦蒙非常重視的戰略格局，他深知一點，大隋不可阻擋崛起之後，北方突厥，雖然是自耗日衰，無法對中原王朝形成有效威脅，但畢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旦中原有變，還是最危險的北患。

  秦蒙知道，再過幾年，隋帝楊堅就要渡過長江，一統天下，北境一線，如果能通過通商商貿解決突厥實際存在的問題，那麼，彼此間的對抗就要少了很多。

  當然，打肯定是要打的，秦蒙希望，建立商貿之後，能最大限度減少流血衝突，少死一個人，都是功德無量的事情。

  秦蒙無疑是個戰略設計師，具體情況，還需要林可君這樣的商賈世家具體執行才行。

  專業的事情，就要找專業的人才來干。

  林可君自是十分樂得跟秦蒙相處了，本來就想天天見面，見面聊的，又是林可君非常在行的事情，她就把自己多年行走北境西域的經歷簡略說了，並且給列出了周邊急需，一本萬利的一些商品。

  秦蒙不得不感慨，在古代的時候，中原的科技生產力水平就夠低下的了，可是，跟北境西域一比，那簡直就是領先一個時代的巨大文明代差啊。

  絲織品，鐵製品，是中原以外所無法生產的東西。

  只要能把貨擺這兒，財源滾滾都不足以形容其暴利。

  麻織品，生活日用品，也是備受青睞的物品，秦蒙甚至無法理解，一些日常用的小器具，明明突厥人也可以製作出來，但就以為少了一層漆質，相差的價格，簡直是雲泥之別啊。

  一些小裝飾物件，別看價值不算高，可千萬別小看其中的暴利，往往中原一文錢幾個的小物件，在突厥人那裡，就能賣上幾文錢。

  而突厥人那裡，也有不少好東西，尤其是生長於苦寒之地的藥材，在突厥人那裡並不值幾個錢，可販賣到中原，稍一加工，就是百倍的暴利。

  還有奶製品，肉製品，中原倒不是沒有這些東西，但風味和數量上，跟突厥人相比，就相形見絀了。

  秦蒙把林可君提到的東西一一記下，整理好了，開始起草一篇奏陳，希望能在武威至金寧弘化一線，建立起幾個大型的類集市一樣的商貿點。

  為了穩妥起見，暫時在武威地區試點，整好了，然後推廣。

  秦蒙投入到設想當中，就沒日沒夜工作。

  等寫好了奏陳，秦蒙第一個把林可君叫來，希望她能夠分享這份快樂。

  可是，林可君的神色，頗有些鬱郁。

  「可君，怎麼了？難道我做的事情，衝突了你的買賣？」秦蒙跟林可君的關係近了，便直呼其名了，眼見林可君鬱郁，便調笑道。

  「秦蒙，我要走了，家父就我一個女兒，所有事情，都是我幫著老人家打理的。現在秋意漸濃，清河洛陽一帶糧食入倉，我，我要回去幫忙了。」林可君說著，眼睛裡已經噙著淚了。

  秦蒙嘆了一聲，輕輕拍拍林可君：「應該的，為人在世，忠孝二字，什麼事情，也比不得盡孝啊。再說了，我提出的奏陳，應該能夠批覆下來，到時候，你準備無數商品，到這裡行走，咱們不是又見面了麼？」

  「可是，這一走就是幾個月，再見面，最早，也在明春了。」

  秦蒙想了一下，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底話：「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一句話，將林可君徹底融化，她痴痴看著秦蒙，就好像整個人都在夢裡一般。

  秦蒙被看得不好意思，輕咳兩聲，還不見林可君清醒，便再次拍拍她：「可君，有件事情，你要幫我辦好。」

  林可君這才回過神來，想想剛才失態，不覺羞紅了臉。

  「你說。」林可君有千言萬語，但蹦出口的，卻是這兩個字。

  秦蒙鄭重道：「可君，你知道火藥麼？」

  「火藥？這是何物？」

  秦蒙對林可君的反應並不意外，關於火藥的起源，最早始於中原，是毫無爭議的。

  但具體使用年代，以秦蒙所學知識，是存在巨大爭議的。

  有的觀點是始於春秋時代陰陽家，在煉丹的過程中，發現了火藥配方。

  也有觀點認為，是在兩晉時代，煉丹術風靡一時，才有了火藥的出現。

  不過，按照典藏來看，真正能清楚描述火藥配方，並加以運用的，是隋唐時期。

  林可君不知道，說明這東西還並不是為大眾所熟悉。

  秦蒙可沒有製造槍炮的偉大理想，那太不現實了，需要極為成熟的標準化工業班底，而搭建這樣一個班底，以當時的生產力水平來看，最少需要百年時間。

  不過，這並不影響秦蒙把火藥用於軍事用途。

  林可君不知道火藥，這不要緊，秦蒙是知道配方的。

  「硝石，硫磺，這兩樣東西，你看看能不能給我弄一些，越多越好，價錢不是問題，只要運來，我就全部包下。」

  林可君不知道秦蒙要用這東西幹什麼，但她現在的想法，就是秦蒙需要什麼，她就倒騰什麼，價錢，已經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了。

  「好，我記下了，秦蒙，我馬上離開，立馬動用一起關係，把市面上所有的貨源全掃了。明春我一定把東西給你帶來。」林可君取紙筆記下，竟然是說走就走，一刻也不停留。

  秦蒙也無法挽留，畢竟，人家回家盡孝，你總不能說讓你老爹等等，先陪我兩天吧？

  送到武威主城外三十多里，林可君道：「秦蒙，回去吧，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說得對，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另外，小煙煙挺可憐的，她再來找你，你別對人家橫眉立目好不好？」

  秦蒙一時間不好回答這個問題，不過，看林可君十分懇切的目光，心一軟道：「只要她不是代表突厥，我就對她笑臉相迎，這可以了吧？」

  林可君寬慰點點頭，又囑咐秦蒙半天，才依依不捨上路。

  秦蒙駐馬遠眺，看著遠去的林可君一行，悵然若失的感覺，竟滿滿胸臆。

  就在秦蒙傷感的時候，忽聽得身後馬蹄聲急促，一個聲音遠遠傳來。

  「大人，大人，快，快跑！」

  順著聲音看去，卻原來是李應打馬疾馳而來。

  「何事驚慌？你看看你，還有沒有點當官的樣兒？儀態，儀態！」秦蒙一看李應氣喘吁吁，忍不住批評道。

  李應到了秦蒙身前，翻身跳下馬，卻是沒有半點見到上司的禮儀。

  「大人……快跑，遲了……只怕來不及了！」李應上氣不接下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