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棄糧

  秦蒙笑笑，擺手道：「各人有各人的活兒，衝鋒陷陣，斬虜殺敵，齊將軍不如你，但逢寇示弱，誘敵入彀，你不如齊將軍。對了，鄭倫先生那裡，可讀了些什麼書？」

  一聽到讀書二字，魏亮的氣焰立馬萎靡了，訕訕笑道：「讀，讀書太難了，將軍，卑職覺得，還是軍旅差事適合我，您看是不是……」

  秦蒙用了冷冷的一哼，打斷了魏亮，眼睛冷冷掃了一下魏達。

  魏達氣得怒目看著魏亮，估計要不是在眾人面前，早就一個大嘴巴抽過去了。

  秦蒙輕咳一聲，眾人知道，這是要有命令下來了，便趕緊拱手躬身聽候命令。

  「齊遠，點一千腿腳快，腦筋靈光的士卒，趕著百輛大車，奔赴金寧。一定要記住，突厥人馬快得很，只消見到人影，不得有任何猶豫，馬上棄掉車上財物，往武威撤。有一點要注意，車上東西別一下子都扔了，沿途一路拋灑，務必把突厥人引誘過來。」

  齊遠領命，下去準備了。

  秦蒙想了一下道：「突厥人愛財如命，見財物必搶奪。所以本將軍並不擔心齊遠一部會被追上。然為保萬一，謝蘊，選一百健騎，遠遠跟著齊遠，若有突厥人舍財追趕，可上前迎敵，記住，不得糾纏，只需掩護齊遠後撤即可。」

  謝蘊領命，也下去準備了。

  「周烈，你與龔會，攜弓弩營於北門候命，隨時準備迎敵。孫茂，你聯繫關向關大人，讓所有文官身著官服，分別列於四門之上，做出一副武威人人守城的樣子，倘有突厥人來犯，可裝作驚慌失措，不待敵至射程範圍，就開弓放箭。」

  秦蒙的命令一個個下來，身邊的人也都一一領命而去，魏亮看著一個個人下去，眼巴巴看著秦蒙，希望自己也能得一差事。

  誰知道，秦蒙安排到最後，也沒有安排到魏亮，甚至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就走了。

  魏亮一伸手，想要說話，卻被魏達狠狠踹了一腳。

  「叔叔，因何打我？」魏亮除了在秦蒙面前老實，在魏達這裡，也是不敢造次。

  「哼，將軍如此抬舉你，你卻是怎的回報將軍的？」魏達森然怒視魏亮。

  魏亮趕緊施禮：「叔叔，小侄當然知道將軍抬舉，但是，但是，讀書實在是太難了。」

  「混帳！」魏達眼見左右無人，一個嘴巴抽上去喝道：「豈不聞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若是讀書那麼容易，讀書人哪會有那麼高的地位？若我是將軍，如此抬舉你卻推三阻四，早就把你踹陰溝里了，還容得你挑肥揀瘦？」

  魏亮不敢言語，只能唯唯諾諾。

  魏達吁口氣道：「將軍文武兼備，雖蟄居武威，但終非池中之物，我與你父，咳……欲出頭，必在你身，而你，則必賴將軍。哼，小畜生，你可聽好了，若是再敢忤逆將軍，下一回，便是打斷你的狗腿！」

  魏亮再狂妄，也不敢跟叔父爭辯，趕緊跪地求饒，表示自己再不敢了。

  武威主城裡，老百姓有了恢復正常生活的盼頭，無不忙忙碌碌。

  但主城中的軍隊調動，還是牽動了武威百姓敏感的神經。

  畢竟，被劫掠過的恐懼，就像是夢魘一樣深深鐫刻在他們每一個人的心裡，城中軍隊這樣動作，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官府的通告，印證了老百姓的擔心。

  通告除了簡略介紹周邊敵情之外，最核心的地方，就是動員武威城中青壯男子，務必做好準備，在危急時刻，隨時補充到城防力量中。

  沒過兩天，官府衙役就沿街敲鑼通告，所有青壯男子，根據自己所在街區，分別到城防那裡報到，報到之後，就直接發給軍械，站立到了城牆之上。

  細心的百姓發現，這有點不對頭，因為城牆上的守備力量，只有少許的老弱正規城防軍，而且，負責指揮調度的，是文官，少有軍中軍官。

  城牆下的城防守備營，則是戰馬嘶鳴，雖然看不到裡面的具體情況，也可以猜想的到，正規的作戰力量，都在其中！

  秦蒙就在城牆上百姓看到的軍營之中，所有的精銳，也都隱藏其內。

  算算時間，齊遠一部，應該離金寧不遠了。最快今日，最遲明日，便可看到金寧之外的突厥人。

  戰報，印證了秦蒙的猜測。

  謝蘊引領的接應健騎，源源不斷把前方情況傳遞迴來。

  齊遠所部，在金寧城外百里，就看到了突厥人的隊伍。

  突厥人發現，馬上引兵過來攻擊。

  按照秦蒙部署，齊遠命人馬上掉頭，一邊拋灑財物，一邊向武威方向急退。

  突厥人的表現，並沒有出乎秦蒙的預料，他們看到路上的財物，馬上下馬哄搶，亂成一團，甚至，還出現了自己人相互鬥毆搶奪財物的狀況。

  齊遠跑了一段時間，發現身後突厥人沒有快速跟上來，只好放慢速度等一下，等突厥人再上來的時候，再拋灑財物跑。

  謝蘊派遣的健騎一百，根本就沒派上用場，齊遠都得等著突厥人，健騎只好遠遠觀察，本來是準備阻敵的，現在卻成了飛報戰況的斥候。

  再過三日，齊遠派人給秦蒙送來了最新的情況，突厥人確實是在其身後緊追，但數量並不是很多，只有幾千人，這根秦蒙預想的，誘敵大部，有很大的差距。

  但是，這個差距，是在秦蒙的預想變數當中的。

  畢竟，突厥的主攻方向，是金寧弘化一線，以及鹽川靈武一線，主力大軍，沒有重大變故，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攻方向的。

  秦蒙想了一下，決定實施自己的第二步誘敵方案。

  「孫茂，選兩千城防軍，拉十萬斤糧草，出西門等候。等候期間，派斥候偵查，待齊遠所部退回武威，汝部從西城繞至北城，好似壓糧返回，等突厥人攻擊，把糧棄掉，速回主城。」

  再過一日，齊遠率領他的那一千人，有條不紊返回了武威主城。

  孫茂早就從派出的斥候那裡得到消息，按照秦蒙的部署，向北城繞過去。

  押運糧草的隊伍，剛剛能看到北城城門的時候，遠處出現了成群結隊的突厥騎兵。

  突厥騎兵看到了運糧隊伍，稍稍停滯了一下，馬上發出衝鋒的呼叫聲，直奔押運糧草隊伍沖了過來。

  秦蒙讓謝蘊率三百健騎出戰，卻是還未接觸，便和孫茂的隊伍，齊齊掉頭，奔回武威主城。

  突厥人很輕鬆就得到了十萬斤糧草，馬上就大呼小叫在武威城下耀武揚威，挑戰不已。

  武威城頭，秦蒙把所有軍官都撤下來，負責指揮的，全成了文官。

  突厥人看到這樣的場景，越發驕狂，有的甚至下馬，在城牆下喝起了小酒。

  關向把城外突厥人的表現，告知到了秦蒙這裡，秦蒙早有預案，讓關向找熟知突厥語的人向下面喊話，可以用交付糧草銀錢的方式，換突厥人退兵。

  可以想像，突厥人見武威主城如此卑言屈膝，不是得了好處趕緊走，而是獅子大開口，開出了天價一樣的退兵費用。

  秦蒙指示關向，跟突厥人討價還價，而且，拿出貨物，好像是窩囊忍受一般。

  談到了一定時候，關向就不理睬突厥人了。

  突厥人被這些日子的豐厚斬獲給沖昏了頭腦，眼見武威居然敢不搭理他們，馬上就想著攻城，但苦於人數太少，稍稍努力一下，便放棄了。

  若是擱在往常，突厥人攻不下城池，便掉頭轉向武威轄下鄉間劫掠，可這一回，這些突厥人人人都有搶奪來的財物，還有已經到手的十萬斤糧草，總不能帶著這麼多的東西，再去劫掠吧？

  稍稍想了一下，突厥人馬上派人回去稟報，武威這裡，人慫錢多，想要發財，速來！

  過了五日，關向向秦蒙匯報，武威西北方向，開來大隊突厥人馬，目測其數量，怎麼也在三萬上下。

  秦蒙點點頭，命道：「著關向派人過去談判，就說武威情願出十萬斤糧草贈予，換取突厥人退兵。若是突厥人不允，可苦苦哀求，定在十五萬斤，若是還不應允，可讓使者言，回去跟上峰商量一下。」

  關向領命，馬上派人去突厥人那裡談判。

  果然，使者回來告知，突厥人慾壑難填，開口就是百萬斤糧草，而且，外加財帛若干，若是不允，當再下武威。

  秦蒙冷笑不已，告訴關向，不得再與突厥人聯絡。哪怕是突厥人派人過來，也都拒不相見。

  城外的突厥人等了兩天，不見武威城有人出來，沉不住氣，便派人過來交涉。

  誰知道，突厥使節被拒，被告知胃口太大，根本就沒有談的可能，既然如此，那就看突厥人的本事了，武威城內，新進糧食百萬斤，顯然是不能都給你，有本事，就進城來拿吧。

  突厥將領震怒，想想之前的幾千突厥部眾，都能搶奪那麼多財物，而且還劫了十萬斤糧草，自己帶了三萬多人，會不如那幾千部眾？

  震怒之餘，突厥將領下令，將武威主城圍起來，幾個文官把守的城池，打下來還有什麼難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