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分配任務

  秦蒙笑道：「自古有雲，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雖不盡然，然讀書之人奉聖人教誨，洞悉天地大道，知治世之策，若只用其識字之能，何異令千里馬駢死於槽櫪之間？」

  鄭倫有些懵了，他看著秦蒙，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目光。

  要知道，秦蒙可是武官，而且是那種比較低級的武官。

  別說大隋了，從古至今，類似秦蒙這樣級別的武官，幾乎全都是全文盲，其中要是有人能會寫自己的名字，都算是難得的了。

  沒想到，秦蒙這一出口，就是雅言翩翩。

  鄭倫沉吟一下道：「將軍所言，未免太過抬舉了。」

  秦蒙擺手道：「非也。聖人云，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故聖人之道，在行，每日必三省其身，行，幾於道。只有那狂悖書生，豎子腐儒，才摳文咂字，洋洋灑灑文墨千言，腹中實無一物。君武威城破，忍辱負重，此行，不負聖人教誨也。」

  鄭倫聽罷，眼中竟然盈盈充斥著淚光，雙膝跪下，手過頭頂：「將軍滿腹經綸，鄭倫拜服！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將軍也。將軍但有所命，卑職雖蹈火亦往。」

  秦蒙趕緊把鄭倫拉起，笑道：「鄭將軍，怎可如此？我要你做的事情，是跟你商量，而不是命令。我打算在軍中挑選一些年歲輕的子弟，讓他們學些有用的東西，鄭將軍可願當個教書先生？」

  鄭倫愕然，沉吟一下道：「卑職說了，將軍但有所命，必蹈死相酬。只是卑職不明白，軍中以武為尊，勇武方可制敵。若言育熟知兵書戰策之輩，則非一日之功，短則十幾年，長則幾十年，未知將軍是何考量？」

  秦蒙笑道：「當今天子聖明，北定突厥，南平諸小，已是不遠之事。待天下平定，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勇武可如一紙文章？就算有功，換得爵位官職，胸無半點文墨，豈能蔭妻萌子久乎？」

  鄭倫吃了一驚，再看秦蒙時，就宛如看到一個怪物一般，剛剛，鄭倫對秦蒙的印象，不過是有文采有內涵的上司，現在看來，胸有丘壑，腹中別有一番天地啊。

  「卑職說過，將軍但有所命，必蹈死相酬。這教書先生，卑職領下了。」鄭倫十分堅定說道。

  秦蒙點點頭：「先生經綸，自可放心。然軍中年少之輩，必狂悖無禮。我給你撥付兩個人手，倘有不服管教的，可下重手鎮服之，只要別打死就行了。」

  請人傳授部下文化，可不是秦蒙的一時心血來潮。他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古代的讀書人可是稀缺貨，除了朝堂之外，就連門閥世家，高質量的讀書人都是沒有太多。

  碰上了鄭倫，秦蒙才得以實現讓部下讀書的願望。

  秦蒙帶兵以來，見過太多的生死離別了。

  所以，對自己的部下，秦蒙有著親人一般的關愛。

  他知道大隋歷史的走向，等到了天下安定的那一天，太多太多的官兵，要脫下戰甲，沒有背景，沒有文化知識，這些人歸宿無定，跟那些英勇戰死的兄弟一樣，會讓秦蒙心痛的。

  秦蒙說干就干，找謝蘊挑了兩個經歷了周盤之戰的老兵，將其調撥給鄭倫，分配好了打手，秦蒙別的先放下，從軍中挑選十六到二十歲的人，送到鄭倫那裡接受文化教育。

  魏亮，被秦蒙特批到鄭倫那裡。

  誰知道，這小子不愛讀書，就愛打仗。表示自己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拒不報導。

  秦蒙毫不客氣，先是給了一頓鞭子，不服，再餓三天，再打，終於把魏亮給逼到鄭倫那裡。

  處理完了這件事情，秦蒙才正兒八經將武威防務提到議事日程上來。

  讓秦蒙沒想到的是，武威城破之後，郡守也殉職了，但這個職缺，朝廷卻一直沒有補上。

  問及鄭倫，才知道是他一直兼任，這傢伙居然連著兼任兩個職缺。

  秦蒙無奈，只好也把郡守一職兼下來。

  按照慣例，秦蒙是應該把這情況反映給上峰，讓上峰決定如何處理。

  但秦蒙來武威半路上，狠狠逞了一回凶，雖不怕上面調查，但這時候也別去觸上面的霉頭，那不找不自在麼？

  對秦蒙來說，軍務根本不叫事兒，手下一個個的都是經驗豐富的軍官，把軍務分成幾攤，說一下要求就完了。

  可涉及到武威民務，秦蒙頓時頭大無比。

  民生這東西，涉及到的事情太多了，方方面面都要管到。

  武威被突厥人劫掠一番，財物幾乎損失殆盡，人口也折損近半。

  尋常百姓和軍隊可不一樣，軍隊吃喝拉撒朝廷管著，百姓用度，則是朝廷給撥付一部分渡過難關，然後就是馬上投入到生產生活狀態中，畢竟，朝廷的收入，也都是從老百姓身上來的啊。

  衙門人手不足，倒還可以以軍管過渡一下。

  關鍵問題，就是糧食不足。

  朝廷是有糧食調度，可是，古代運輸，運力極為低下，指望著外地調撥糧食，估計夠老百姓餓死幾個來回了。

  秦蒙想來想去，軍糧是絕對不能動的，那麼，解決糧食問題的唯一途徑，就是武威周邊的富戶了。

  武威地處大隋北境前沖，屢屢會遭遇突厥人的搶劫，因此，許多富戶也精明了，在所居之地，選僻靜險要之處修建堡壘，存儲糧食等日用之物，一旦遭遇亂事，躲入其中，憑富戶家族精壯男子守護，足可自保。

  借糧！

  秦蒙動了念頭，馬上著魏達出去打探，得到了武威富戶大體資料後，馬上發出信函，邀請這些富戶，到武威城中赴宴，共商恢復武威繁榮大計。

  讓秦蒙沒想到的是，信函一封封發出，得到的回應，寥寥無幾。

  就算是有回信，也是託言眼下剛經戰亂，都忙於生計，實在是脫不開身，還請見諒云云。

  可想而知，秦蒙是何等的憤怒。

  秦蒙把手下軍官，還有武威郡現在臨時拼湊起來的官府班子成員，全都召集在一起，把自己寫信的遭遇，全都說了一遍。

  最後，秦蒙強調，眼下周邊糧田全部毀於戰亂，等朝廷撥付糧食，無疑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弄到糧食。

  秦蒙手下軍官，沒有缺糧之虞，也不懂怎麼搞糧食，思維也非常簡單，長官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因而，並沒有發言出聲。

  負責管民的官員，一個個都苦起了臉，他們比秦蒙還清楚當下武威的狀況，郡府里的糧食，還是不久前緊急調撥的，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要見底了。

  徵集糧食，誰沒幹過啊？可搜刮一般調集到的糧食，杯水車薪啊，跑出去一趟，弄回來幾車糧食，還沒進庫房，就全分下去了。

  府尹主薄關向言道：「秦大人，府中同僚，能徵集到糧食的地方，基本上都跑了十幾遍了，現在就算是刮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得到啊。您想到的武威周邊富戶，確實是存有糧食，但這些人無論如何不肯借糧，卑職……也是無可奈何啊。」

  秦蒙看看一眾官員，知道他們也是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只不過，手有餘糧的富戶，基本上跟西平魏家差不多，都是有背景的門閥世家。

  地方官員上門借糧，好點的，虛與委蛇，客客氣氣婉拒。那不好的，直接讓你吃閉門羹，甚至惡語相向，你也沒有任何辦法。

  秦蒙眼見一眾官員拿不出好的辦法，便道：「既然各位都無對策，那就聽我調度，如何？」

  關向看看身邊同僚，拱手道；「卑職等已然技窮，大人有辦法，就直說吧，卑職一眾，定唯大人馬首是瞻。」

  「嗯，汝等有如此決心，我心甚慰。現在，府庫糧食缺口，能有多少？」

  「回大人，目前府庫糧食，僅夠支撐十日，上峰調撥糧食，一月能到就算不錯的了。眼下正值初秋，周邊顆粒無收，要一直堅持到明夏才行啊。如此計算下來，二十萬斤糧食，是能夠苦撐到上峰馳援的最低數目啊。」

  「嗯，二十萬斤……關大人，如今府衙中，有多少人手？」

  關向一愕，不知道秦蒙的思維怎麼會這麼跳躍，一下子問到了府衙人手。

  「回大人，目前府衙當中，有主薄等六管事，各種有司，分轄十六職司，再往下，有八十餘閒雜人等。」

  秦蒙聽了一咧嘴，古代的官府制式，跟當代可不一樣，官少僚多，加一塊，一個這麼大的郡府，公職人員竟然只是一百多點！

  「武威富戶，有三十餘家，分散在武威周邊。這樣，我分配一下任務，主薄等六管事，每人分攤五家武威富戶，不管用何種手段，每個管事必須要給我弄到五萬斤糧食，這樣，就能湊出三十萬斤糧食，足可應對眼下燃眉之急。」

  秦蒙話音一落，一眾官員一片譁然。

  這位代郡守，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吧？把任務一分攤，難道就能弄出糧食？要是這麼容易的話，還用得著你分配任務麼？大傢伙早就把糧食徵集上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