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得失之間

  這特麼哪是來認親戚的？分明是來打土豪的！

  想到這層，秦蒙就要往沒人的地方鑽。

  可是，那丁良的腳步極快，早就打聽到秦蒙的位置，已經趕到了。

  「秦蒙賢弟，秦蒙賢弟，啊呀呀，愚兄早想拜會，卻是破爛事一堆，一直抽不出身來，今日總算是有點空閒，賢弟啊，不會將愚兄拒之千里吧？」

  丁良滿臉絡腮鬍子，一看就是兇惡之相，可此時，滿臉堆笑，連那一根根鋼針般的鬍鬚，都是帶著濃情深意，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秦蒙感覺牙花子都疼，這詞怎麼這麼熟悉？剛才羅方跟自己套近乎，好像也是類似這般說的吧？

  心裡頭彆扭，但秦蒙臉上還得勉強擠出幾分笑意。

  「丁大將軍乃軍中棟樑，如此繁忙還能光臨鄙處，致陋舍蓬蓽生輝，心懷感念尚且不及，何來拒大將軍之說？」

  丁良上來一把攬住了秦蒙肩膀，無比親熱道：「那日水濺嶺一見，就知賢弟了得，只恨未早相見，不然，有賢弟這樣兄弟，能不日日把酒言歡，一吐胸中之快乎？」

  秦蒙一咧嘴，他可是清晰記得楊林讓他介紹敵情的時候，丁良是怎麼說的。現在居然是毫不臉紅，生生說出了一見如故一般。

  就在秦蒙想著客套的時候，丁良道：「賢弟，聽聞你這裡有王爺特許的鐵匠編制，打造出來的戰刀，削鐵如泥，那日大破處羅侯，可是此刀啊？走，帶哥哥去看看去。」

  我擦！這位丁良大將軍，比羅方還要豪橫！

  羅方最起碼還敘敘家常，慢慢導入正題，而丁良，則是直奔主題，很露骨表露了真實意圖。

  秦蒙無奈，只得引著丁良到了鐵匠隊。

  丁良一下子甩開了秦蒙，看著打造出來的還未開鋒的成品，就像是惡狼見了小羊，抓住就不鬆手了。

  「嘖嘖，這分量，這手感，嘖嘖，賢弟啊，愚兄知道，這都是你的心頭之肉，愚兄當然不會幹奪人所愛的事情，只不過，只不過愚兄即將領兵出戰，你這，你這戰刀，能不能借一些給哥哥？」

  秦蒙差點翻了白眼，丁良這話說得可真夠漂亮啊，借？劉備借荊州吧？真的到了你手，估計連根毛都要不回來啊。

  「這樣，方才羅方大將軍拿走了二百，我這裡就剩下的，全部送與丁大將軍，另外，我這裡還有許多精鋼打造的箭矢，一併送與丁大將軍。」

  「賢弟，此話當真？」丁良的眼裡，露出了仿佛求婚小伙得到心儀女子應允的神采，那目光若是女子，能把秦蒙都融化了啊。

  「當真，當真。丁將軍，可速來取，遲了，只怕……」

  沒等秦蒙說完，丁良將嗓門調到了最大：「來人，速去本部點五百精壯之士，一刻鐘時間務必趕至這裡，遲了，老子抽死他！」

  丁良親兵撒丫子跑出營門，上馬回歸本部，不一刻，五百精壯士卒，蜂擁而入，在丁良的指揮下，就像是掠奪一般，將秦蒙應允的東西搬走了。

  送走丁良，秦蒙叫來齊遠：「齊遠，將營門打開，所有鐵匠隊打造物品，擺在明處。另，傳我命令，將健騎營和健卒營的好兵器，全部收上，跟鐵匠隊打造的東西擺在一起，但有軍中大將來此，你親自接待，人家要什麼，咱就給什麼。」

  齊遠目瞪口呆：「將，將軍，卑職沒，沒聽錯吧？這可是咱們千辛萬苦打造出來的，為了……」

  秦蒙一擺手，制止住了齊遠：「罷了，都是為國家效力，豈能藏私？再說了，給了羅方大將軍，再有人來，不給那是什麼意思？且用這些東西，做個人情，日後咱們鐵匠隊再有需求，也好說話不是？」

  齊遠臉上還是有不舍神情，但秦蒙的話，非常有道理，便拱手道：「將軍，此等人情世故，還是您出面比較好。」

  秦蒙笑道：「人情世故太累，還是找個地方好好清閒才是逍遙。」

  說完，秦蒙真的就把營中事務，統統甩給了齊遠，任誰求見，就是託病不出。

  過了半月有餘，秦蒙正閒著，親兵進門稟報：「將軍，王爺親兵至此，請您去……」

  秦蒙沒聽清，不耐煩一擺手：「不是說了麼？誰也不見！趕緊給我打發……啥玩意？王爺親兵？我擦，你小子膽子不小啊，王爺親兵至此，不知道該怎麼做麼？應該是一邊領人過來，一邊通報我迎接，還特麼讓人等著？」

  親兵一咧嘴道：「卑下也正想如此，誰知王爺親兵就讓我進來通報，說是不能亂了禮數。」

  秦蒙趕緊整理一下妝容，出得門，正要說話，卻見那王爺親兵拱手先見了禮：「秦將軍，王爺有事召見，請秦將軍隨我來。」

  「咳，王爺召見，給個信就行了，還要麻煩你親自等我，失禮了，失禮了。」秦蒙加著小心拱手道。

  「秦將軍太客氣了，王爺正候著，咱們還是趕緊過去吧。」

  秦蒙哪敢怠慢？趕緊做了個請的動作，隨那親兵到了楊林那裡。

  「末將秦蒙，見過王爺。」秦蒙口稱名號，單膝跪拜。

  「私下裡，就不必這麼多禮了。」楊林端坐在書房內，看臉色神韻，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他揮手示意秦蒙起來，指指身邊的座位。

  秦蒙小心坐下，腰板挺直，低著腦袋小心道：「未知王爺喚末將過來，有何吩咐？」

  楊林稍稍出了一下神，答非所問道：「秦蒙，這一段時間，聽說你託病不見客？」

  秦蒙有些疑惑，楊林既然說了託病不見客，那肯定是知道他是裝病，難道，是因為這個才找的他？

  想了一下，秦蒙就把羅方等人到他那裡大打土豪一般的事情，說給了楊林。

  楊林啞然：「也當真為難你了，這麼多的上峰到你那裡拿東西，哪一個也是不好推脫，託病，或許是最好的託詞了。秦蒙，如今各部將領紛紛出戰，收復失地，你為何不請戰啊？」

  「哦，王爺，我軍士氣回升，人人奮勇，都欲殺敵建功，可西平，終究是要有人守的。末將即是節制西平守備，這個任務，才是末將的本職。」

  「哈哈哈，好一個本職！需橫刀立馬時，義無反顧，待危機散盡時，恪盡職守，古良將之操守也。」

  「王爺謬讚了，本分而已，本分而已。」

  「秦蒙，聽說你把你手下的戰刀，都撥付給了別處，家底算是徹底清空了啊。難道，你不心疼？」

  「王爺，怎不心疼？末將託病，就是不忍看到辛苦打造的東西被人搬走。然打造這些東西，為的不就是驅除敵虜，護佑大隋北方平安麼？送出去，為了殺敵，總比放我這以備不時之需要好吧？」

  楊林嘆了一聲道：「小小年紀，卻是如此胸襟，難得，難得。秦蒙，本王知道，你這些東西，花費了不少心血，更是砸進了無數銀錢。這樣，本王會知會黃昆，全部折價，不，是雙倍價格給付與你，再打造出來的東西，本王會通令所有將領，非本王帥令，任何人不得調度。」

  「多謝王爺！」

  秦蒙大喜，沒想到，楊林會考慮得這麼周到細緻。

  本來，秦蒙就是抱著好東西反正是拿去打敵人的，自己再行打造就是了。

  現在，楊林不但給了秦蒙最需要的錢，更重要的是，打造出來的東西，除了楊林帥令，基本上是屬於他全權調度了。

  看來，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患得患失，得失之間，誰又敢說，得就是得，失就是失呢？

  秦蒙還沒高興多久，卻見楊林臉色一沉：「秦蒙，本王問你，你與那元鐸，是不是有私人恩怨？」

  突兀的一問，讓秦蒙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秦蒙就把自己在周盤血戰之後，入得弘化城，如何跟元鐸結怨，不久前派謝蘊去弘化城傳令，元鐸如何公報私仇，以及後來直接砍了元鐸的事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你好大的膽子！於兩軍對壘之際，竟敢因私仇擅殺守備將軍，弘化守將虞化龍，已經據實上報，驚動了天子。如今天子過問，本王不得不查！秦蒙，擅殺元鐸一事，你可有話要說？」

  秦蒙趕緊從座位上下來，一拜到地：「王爺，末將確實是擅殺，也確實是有公報私仇之心。虞化龍將軍所奏，句句是實，還請王爺降罪。」

  「你……」楊林被狠狠噎了一下，萬沒想到，秦蒙就這麼直截了當承認了。

  半晌，楊林點指著秦蒙道：「秦蒙，元鐸那廝所為，卻是可恨，但軍中有律令，大隋有法度，豈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秦蒙微微抬了一下頭，看楊林滿臉怒意，趕緊又把頭低下了。

  「王爺，末將非是不知這些。只是，末將與五百壯士，已抱定死國之心，既然都把自己當死人了，那臨死之前，有什麼仇，就要先報了是不？」

  「所以，你就先去砍了元鐸是不是？」楊林方才還關愛滿滿，一轉眼，就是嚴厲無比：「本王還以為你有何隱情，現在看來，就是刁頑！來人，將秦蒙拖出去，給本王重責八十軍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