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上門叫叔叔

  「秦將軍，有些話，可不是說得冠冕堂皇就能名正言順。一個守備將軍，豈能是說殺就殺的？別忘了，這是弘化，本將軍要守護這一方平安，不能任由您胡來。」虞化龍說著，眼睛掃了一下左右，他的親兵，馬上就把手按在了腰刀上。

  「你想造反麼？」秦蒙眼睛直勾勾盯著虞化龍，手裡不斷擺弄著金批大令。

  一支令箭，其本身並沒有什麼。

  關鍵的問題是，它所代表的權威！

  當這個權威足以掌控到你的生命，影響到你的身家，它就是公理，它就是正義！

  虞化龍一揮手，讓手下收起警戒的架勢。

  「秦將軍，您可想好了，擅殺守備將軍，這事情我可兜不了，要上報的。」虞化龍做最後的挽救。

  秦蒙眼睛，冷冷瞟了一眼謝蘊。

  謝蘊心領神會，一腳將元鐸踩住，斷霓刀一揮，元鐸的腦袋就跟身體分了家。

  「虞將軍，本將軍借元鐸的腦袋，你願意上報給誰就上報給誰。本將軍領五百死士趕赴馬鞍山，已報必死之心。兄弟的仇，總不至於死後化成厲鬼再來報吧？若我身死，想必朝廷也不會追究。若是不死，呵呵，冤債有主，儘管來找我。」

  說完，秦蒙將金批大令往腰間一插，搖晃著腦袋道：「謝蘊，拿著元鐸的腦袋，走，咱們去會會突厥人。」

  言罷，秦蒙搖搖擺擺，帶著五百手下，趾高氣昂出了弘化。

  秦蒙手下這些人，都知道秦蒙要幹什麼。

  之前，為了使命，為了職責，覺得慷慨赴死，那是份內應盡的。

  可隨著秦蒙弘化跑了一趟，忽然發覺，原來慷慨赴死還能整得這麼瀟灑提氣，跟著這樣的長官，死，也是值得的啊。

  臨近突厥人營盤的時候，秦蒙忽然勒住部眾停下，把那個突厥人叫到說道：「我會恪守諾言，不殺你。但你別逼著我干違背諾言的事情，好麼？」

  突厥人內心裡，已經把秦蒙當成了天神一般的人，無論面對誰，這位隋將可是都敢動刀子，殺人不眨眼啊。

  噗通一聲，突厥人跪下：「將軍放心，圖多一定會感念將軍不殺之恩，萬萬不會胡說的！」

  「呵呵，我要去見處羅侯，相信你不會亂言，對不對？」秦蒙笑眯眯說道。

  「什麼？」圖多聽得渾身一軟，癱倒在地。

  阿史那處羅侯，是沙缽略可汗阿史那攝圖的弟弟，也是封鎖金寧至馬鞍山聯軍的統帥，圖多怎麼也想不明白，秦蒙為何要見這一路突厥統帥。

  周烈見圖多半晌沒有言語，不覺有些焦躁，說道：「將軍，這人說話極不爽利，到時候就怕他反覆無常，不如現在一刀殺了，一了百了。」

  圖多嚇得渾身顫抖，哪裡還說得出話？雙眼眼淚直流，就是看著秦蒙乞憐。

  秦蒙一擺手，笑道：「本將軍相信，圖多一定會堅定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圖多，看你麵皮，聽你口音，好似跟中原有很深的關係吧？」

  圖多在秦蒙的溫言細語之下，總算是恢復到了正常。

  「回將軍，小的父親，乃是朵顏部首領，母親是中原擄來的大戶小姐。自幼跟隨母親學中原話，也跟著識了些字，所以中原話說得好。」

  「哦，原來如此，不想突厥人中，竟然有你這樣的人才，可惜了啊。對了，你說你識些字，對吧？」

  圖多心裡猛然升起了很不好的感覺，很後悔說出了剛才的話，但是，覆水難收，他也只能點頭說是了。

  「那好，給本將軍寫封信，送與金寧錢忠。」秦蒙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說道。

  圖多哪敢說不？紙筆拿來，秦蒙一說內容，圖多差點沒嚇死。

  說是代替秦蒙寫信，實際上，秦蒙口述的，是圖多以自己的口氣給金寧的錢忠寫信。

  大意就是我圖多已經幫助秦將軍幹掉了金寧八千突厥敵虜，眼下，要跟著秦蒙將軍再入突厥處羅侯那裡，解救楊林主帥云云。

  這就等於是留下了文字證據，根據這封信，可以斷定，圖多勾結隋軍，害了八千突厥人，而且還幫助隋軍，救助已經被困在馬鞍山水濺嶺的楊林！

  這罪名要是被認定，圖多有一百條命也不夠丟的啊！

  可以想像，圖多是帶著怎樣的一種心情寫完這封信的。

  等最後一個字寫完，圖多甚至感覺，自己跟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了。

  秦蒙一把拿過書信，看看，然後折好交給了謝蘊：「擇兩名健騎兄弟，等過了這道封鎖線，將信送到錢忠處。這兩名弟兄送完信後，直接出金寧，趕回西平，嚴命孫茂齊遠，務必給老子守好西平。」

  安排妥當，秦蒙用一種極為燦爛的笑容對圖多說道：「現在，咱們是一路人了。放心，本將軍做事，一向是不讓人白做的。只要辦好了事情，金銀財物，任由你取。」

  圖多這是被秦蒙掐住了死穴啊，到了這般田地，他就算是不想要秦蒙許的好處，也得為自己的小命玩命啊。

  秦蒙交代一番，讓圖多引路，到了弘化外突厥人的軍營里。

  見了突厥將領耶耳琛，秦蒙將元鐸的人頭拿了出來：「咳，本以為能夠勸服弘化投降，不想那虞化龍一點面子不給。只好殺了他的一員，也算是沒有白跑一趟。」

  元鐸的人頭，是戴著頭盔的，一看就是隋軍將官一級的。

  耶耳琛未免有些狐疑，秦蒙一行人看樣子就是沒有經過大戰的，而且，殺了隋將，人家能讓你這麼輕輕鬆鬆回來？

  秦蒙看在眼裡，就給了圖多一個眼色。

  圖多就按照秦蒙的交代，說他們一行人到弘化城遊說主將虞化龍，被斷然拒絕，自己這些人無奈出城。

  不想走到北城門時候，城門守將元鐸，極盡挖苦突厥能事，被自己一行人出其不意殺掉，奪了城門跑了出來。

  耶耳琛將信將疑，正要深問，卻聽秦蒙說道：「耶耳琛將軍，我要見處羅侯叔叔。」

  「什麼？處羅侯大人，是……你叔叔？」耶耳琛驚訝不已，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到這上面了。

  秦蒙十分得意擺起譜來：「我實際上是沙缽略可汗的女婿，如此算來，處羅侯大人，不就是我的叔叔了麼？」

  耶耳琛一下子凌亂了，他怎麼也理順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圖多這時已經沒了緊張感了，反正已經在背叛族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也不在乎再多干點傷害本族的事情了。

  於是，圖多就按照秦蒙的說辭，說秦蒙（圖多口中是盧挺）是沙缽略可汗看重之人，一來二去，就得了可汗之女阿史那羅煙的青睞。

  兩人私定終身，卻是讓沙缽略可汗為難不已。

  因為阿史那羅煙畢竟是突厥王族，跟一籍籍無名漢人結姻，未免有失王族體面。

  但阿史那羅煙非秦蒙不嫁，就把自己的戰馬贈予秦蒙，鼓勵秦蒙立下大功，堂堂正正娶她。

  因此，秦蒙得到大隋調兵信物之後，不遺餘力奔走，就是想要立大功，迎娶阿史那羅煙公主。

  弘化勸降失手，秦蒙決定，可以借這調兵信物，冒險到馬鞍山，把楊林誘騙出來，一舉殲滅。

  反正是為了公主，秦蒙啥也不顧了，因此請見處羅侯大人。

  圖多說得聲情並茂，於動情處，表情變化極為豐富，他甚至覺得這不是瞎話，而是真真實實的事實！

  耶耳琛聽手下說過，有人有王族的駿馬。

  再聽圖多這個本族人說得天花亂墜，想想發生的事情，都順理成章。

  等耶耳琛親自去看了戰馬，他確信，圖多所說的都是真的。

  於是，耶耳琛親自派人，帶領秦蒙一行人，去聯軍主營，見阿史那處羅侯。

  可以想像，阿史那處羅侯聽到手下稟報，說是侄女婿上門求見，是何等的懵圈！

  別看處羅侯跟沙缽略可汗是兄弟，可他二人一個是大汗，一個是統領一放大部落的首領，除非聯盟部落有重大事情，一般都不在一起的。

  而且，彼此間會猜忌，會設防，所以，秦蒙敢拿親屬間的事情來蒙處羅侯。

  處羅侯端坐在大帳內，身邊皆是悍將，秦蒙拱手施禮，正要說話，卻聽處羅侯大聲喝道：「來人，與我拿下！」

  這根本不用翻譯，秦蒙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眼見身邊的圖多瑟瑟發抖，又要尿褲子，秦蒙也不反抗，任由兩名突厥健壯的士兵拿住他的雙臂。

  「哈哈哈，處羅侯叔叔，您怎麼跟大汗一樣，動不動就嚇唬人呢？」秦蒙一歪腦袋，示意圖多給自己翻譯。

  處羅侯臉色陰沉聽了圖多的翻譯，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了秦蒙半晌，別的不說，這小子的膽色夠可以，臉皮足夠厚啊，上門就叫叔叔，這是什麼節奏？

  沉吟一會兒，處羅侯忽一擺手，示意兩名突厥壯士放開秦蒙。

  「怎麼，我家汗兄，也曾嚇唬過你？」處羅侯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狡詐的笑意，比剛才的厲喝，還要讓人感覺恐懼。

  秦蒙輕輕撣撣自己身上，不慌不忙道：「處羅侯叔叔，您對我，不過是試探，想要檢驗一下我的真實身份。而大汗，則是真的想要了我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