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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冷血守城

2023-11-11 09:26:15 作者: 未濟
  突厥人的實力,秦蒙可是真真切切領教過的。

  幾次戰鬥,怎是慘烈二字所能形容?

  軍力不對等,實力不對等,是造成巨大傷亡的最直接原因。

  勇氣,固然是冷兵器時代,最需要倡導的軍人精神,但作為一個指揮官,讓自己的部下,以擁有著代差的陣容跟對方拼命,是極為不負責任的。

  突厥騎兵,幾百年來,是北方中原人揮之不去的噩夢,和心裡的痛。

  秦蒙永遠忘不了霧隱嶺之戰中,自己派出督戰執法隊,讓那些步兵冒著敵騎的踩踏衝撞,和從天而降的戰刀,拼死頂住的場面。

  作為指揮官,那是唯一的選擇,但那些活生生的戰士,不單是一條性命,更是自己的兄弟啊。

  秦蒙預期,只要能打造出十萬透甲精鋼箭頭,就可以掌握防禦主動。

  然而,事情,往往不是按照個人美好意願展開的。

  三月,秦蒙派出的探馬斥候回報,武威以北出現大量突厥敵軍。

  四月,金城郡,上郡,天水郡皆被突厥擄掠,各郡唯主城未破,只能據點力守。

  五月,武威郡被團團圍住,任何有關武威郡的消息,都無法傳遞出來。

  眼見,武威郡是被徹底封死了。

  五月底,秦蒙接到楊林親自下達的命令,若武威失守,務必堅守住西平。

  楊林親率大軍十二萬,趕赴靈武郡,扼住舊趙長城咽喉,威脅突厥側後安全。

  秦蒙領命,表示自己一定會不負王爺重託,守好西平。

  同時,秦蒙建議楊林,收縮兵力,不可輕易出戰,只要守住靈武,讓突厥人時刻感覺側後威脅,突厥人無功之後,必會撤軍。

  送走了中軍斥候,秦蒙按照早已經制定好的預案,將自己重新打亂編制的部眾,一一按照一級戰備部署下去。

  健騎和健卒,為作戰部,隱藏西平城內,隨時準備戰鬥。

  孫茂所轄常規巡城守城部眾,分列四城,為防禦中堅力量。

  剩餘老弱病殘,則是完全充斥到後勤部眾中,歸齊遠統一調度,任何軍需,必須要第一時間送達,否則按戰時條律,嚴懲不貸。

  六月初,北邊傳來了很不好的消息,武威郡主城破,郡守及守備將軍雙雙殉國,突厥大軍略一調整,四萬人馬,浩浩蕩蕩向西平郡殺來。

  一時間,軍情如雪片一般向秦蒙報來。

  西平郡西,二十四處村寨被劫掠,以東,三十餘處村寨被劫掠。目前,突厥大軍繞開西平郡主城,從東西兩翼,向西平郡主城側後分進合擊,看樣子,是要將西平郡也要拿下。

  西平郡守頻頻來見秦蒙,希望秦蒙能拿個主意。

  秦蒙能有什麼好主意?眼下突厥人兵鋒正盛,根本無法與其爭鋒,此時出戰,就是以卵擊石,自己那點家底主力,就算是往好里算,能夠十倍殲敵又如何?折騰光了,還是逃脫不了城破人亡的下場。

  再到西平郡守求見的時候,秦蒙索性託病,直接拒絕見客。

  秦蒙待在自己的軍營里,看似啥事不管,但卻是無時不刻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膽敢輕言戰者,殺!

  膽敢出城者,殺!

  膽敢謠言惑眾者,殺!

  一道道戰時管制命令祭出,西平頓時處在一種緊張到極點的凝滯狀態中。

  秦蒙祭出了龜系防禦,嚴令各部,突厥人無論在城外做什麼,都不要管不要看,除非是直接攻城。

  過了五日,突厥四萬大軍,將西平圍得水泄不通。

  陸陸續續,一些後續的援兵慢慢趕來。

  隋代周,成就王朝大業,多數的北周原部眾,搖身一變成了大隋部眾。

  但還有數量不少的部眾,或叛亂,或北逃,跟突厥人混跡到了一起。

  突厥人南下,能夠很輕易了解到北方中原的底細,跟這些人是分不開的。

  增援西平戰線的敵軍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保留原有中原建制的北周舊部。

  有信使城下喊話,希望能夠見到西平守將,有要事相商。

  秦蒙直接不見,並告知守城將士,轉達他的意思。

  西平不接受任何條件的洽談,更不會投降。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西平尊重這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但是,表達完西平的決心之後,任何人再靠近西平,就會以敵軍攻城視之,絕不放過!

  接到了西平的回話,突厥和北周餘部聯軍馬上著手開始攻城。

  秦蒙知道,防禦守備,最關鍵的就是攻城最初的這一段時間。

  敵軍氣勢最勝,體力最好,往往第一波的攻擊是最猛烈的。

  因而,有效抵擋住前幾輪攻擊,是整個防禦計劃的重中之重。

  秦蒙四城巡視,雖然他信任手下,絕不插手手下作戰,但他卻是能夠直接行使戰時督戰權力的。

  在秦蒙的嚴厲督導下,西平守軍雖然折損不少人手,但終究是有驚無險守住城門不失,而且,敵方的損失,更為嚴重。

  猛攻了三日,突厥人終於意識到強攻不行,便改變了策略。

  他們拉來了在西平附近劫掠的百姓,驅趕著這些百姓,來攻西平。

  守城將士不忍對自己人下手,紛紛派人來報秦蒙。

  秦蒙心裡感覺有團火在燃燒,但是,他不能和守城將士一般義憤填膺,表面上,還得裝著冷血一般下令:「我百姓於前,可放過,待敵期近,按照正常防禦戰法,予以擊退。」

  聽到命令的傳令兵面色不忍:「將軍,如此,必然傷到百姓啊。」

  秦蒙把臉轉一邊,儘量壓制著自己的憤怒,冷冷道:「執行命令吧。」

  待傳令兵走後,秦蒙怒不可遏,把房間裡的東西,幾乎悉數砸了個遍。

  這件事情,儘管秦蒙刻意壓著,但還是傳開了。

  在秦蒙巡視城內健卒營的時候,有幾個健卒,出列走到了秦蒙面前。

  「將軍,我等萬幸,為將軍賞識,進健卒營拿豐厚軍餉。聽聞突厥人在城外,驅趕我百姓為先驅,攻我城池。此等行為,實乃人神共憤。將軍組我健卒營,難道不是為了打突厥人的麼?」

  這人話音剛落,另一人接著道:「沒錯,我們日日操練,練就了一身本領,就當出城打這幫沒人性的傢伙,健卒營上下懇請將軍允我們出戰,若是不勝,我們也沒臉回來,這條命就留在戰場上了。」

  秦蒙聽著這些健卒的七嘴八舌,大意都是要求出戰,實在無法忍受突厥人把中原百姓當畜生一樣使用。

  「周烈何在?」秦蒙待士卒們嚷嚷完了,也不答話,卻是喊了周烈。

  「稟將軍,周烈長官去齊遠長官那裡去了,魏達不才,敢問將軍有何吩咐?」魏達趕緊從健卒中出列,拱手見禮。

  「本將軍好像說過,輕言戰者殺吧?」秦蒙眼底,浮出了一抹寒光。

  魏達一凜,趕緊再躬身道:「將軍,卑職未敢絲毫忘記將軍軍令。只是,兄弟們有此言論,乃突厥人做事太絕才有如此義憤之舉,還望將軍能體諒則個。」

  「呵呵,魏達,我記得你好像是個悶葫蘆啊。怎麼,幾日不見,倒有這麼多話語?哼,行軍用武,豈能意氣用事?好啊,看著突厥人虐我百姓,忍不住了是吧?出去打啊,打光了我們的人,西平怎麼辦?西平破了,緊鄰的各郡怎麼辦?一處處都城破,王爺那裡可就是三面環敵了!王爺要是有個好歹,整個大隋北境怎麼辦?大隋北境沒了,大隋還是大隋麼?」

  秦蒙心裡憋屈啊,龜系防禦,可不是把腦袋一縮就完了。

  除了戰略戰術要得當,更要能忍得住氣,足夠冷血啊。

  「魏達聽令!」

  「卑職在!」

  「執行戰時軍令,輕言戰者,立斬不赦!周烈馭下不嚴,代本將軍他抽十鞭子,要是下次本將軍還聽到有敢輕言戰者,汝與周烈,提頭來見!」

  魏達聽秦蒙說得兇惡,本想出言勸幾句,但話到嘴邊,抬眼看秦蒙雙目幾欲噴火,便咽了下去,轉身命令自己的親兵,執行了秦蒙的命令。

  秦蒙感覺,領兵打仗的將領,看似威風八面,實則是個無比高危的買賣啊。

  戰場上,很可能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這好理解。

  但在固若金湯的內部,也有可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這就太冤了。

  西平,需要固守磨光敵之銳氣,然後出其不意攻出去,才有一線戰機。

  但在這個過程中,因為高度的緊張,生死邊徘徊的壓力,處理內部事務,往往一個失誤,就會導致意想不到的意外。

  兵臨城下,譁變,各自為營,只考慮自己,甚至自相殘殺,這樣的事情還少麼?

  秦蒙不得不採取雷霆手段,把一切不好的苗頭,扼殺在萌芽狀態中。

  臨近傍晚的時候,魏達帶著周烈,到秦蒙面前,請他驗傷。

  周烈愧道:「將軍,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周烈實在是無顏見將軍,我辜負了您的期望……」

  秦蒙嘆息一聲,過來查看周烈的鞭傷,魏達沒下死手,周烈背上出現了十道手腕粗的攏起,皮肉未破。

  嗷的一聲,周烈大叫了出來。秦蒙在他傷隴上狠狠按了一下。

  「大敵當前,生死一線,西平若想保住,唯官兵百姓一心才行。任何與此不同的聲音,必以強力手段摧之。周烈,馭下不嚴,汝有之,但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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