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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犬牙寨

2023-11-11 09:26:15 作者: 未濟
  再往前幾丈遠,就是石頭終點了。

  秦蒙按按估算了一下,即便是此時戰馬慢跑,郝萌也追趕不上了。

  「哥哥,哥哥……」後面追趕的郝萌,也看到差距太大,一邊跑,一邊叫喊,那聲音里,帶著哭腔。

  秦蒙心裡陡然一酸,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無助的孩子,正向他發出最絕望的求助呼喊。

  「吁!」秦蒙勒住馬,此時,戰馬距離終點石頭,不過一丈遠的距離了。

  郝萌看到秦蒙停下,頓時如溺水之人看到岸邊一樣。

  「哥哥,哥哥!」

  秦蒙回頭看時,郝萌張牙舞爪一般狂奔,嗷嗷亂叫,鼻涕眼淚飛濺,心裡忽然間想起,周盤遭遇數十倍敵人的時候,自己何嘗不是驚懼得要死?

  那時,他就一個念想,跟在達奚長儒身後,抱著這條粗腿,才有一線生機。

  郝萌想要跟著自己,何嘗不是心理上一種強烈的暗示,只有跟著這個人,才能有活路?

  恍惚間,郝萌飛一般越過秦蒙身邊,跑到了終點。

  「哥哥,哥哥,我贏了!」

  秦蒙轉過臉去,用一種看著孩子般的眼神看著郝萌。

  「只要跟在我的馬尾,保你無事。」

  這是達奚長儒面對強敵,秦蒙站在身邊,他曾經說過的話。

  「跟在我身邊,保你無事。」秦蒙把達奚長儒對自己說過的話,對郝萌說了一遍。

  「嗯!」郝萌重重點點頭,小綠豆眼裡擠出的眼淚,竟然都有眼睛大小了。

  秦蒙臉色一寒道:「跟在我身邊,就要聽我的話,知道麼?」

  郝萌一凜,趕緊忙不迭點頭。

  「那好,從今以後,不准再哭了。男兒大丈夫,流血不流淚,若是讓我看到你哭,定把你趕走!」

  郝萌嚇得趕緊擦乾眼淚,把小綠豆眼瞪得溜圓,就怕眼淚再流下來。

  眾人趕來,聽秦蒙說留下郝萌,看看這屁孩兒一樣的傢伙,都不覺暗暗搖頭。

  但長官已經決定了,也都不好再說什麼了。

  秦蒙為了照顧郝萌,下令休息。

  修整停當,眾人再次上路。

  郝萌腳力雖是了得,終究是比不上戰馬,因而,秦蒙一眾趕到雞鳴山處,已經是七日以後了。

  找到靠山王大營,投了達奚長儒所薦書信,不一會兒,牌官來引秦蒙,一同到了中軍帳。

  儘管秦蒙經歷了殘酷的戰場洗禮,但想想要見到傳說中的靠山王了,想想達奚長儒提及這位王爺那種狂熱迷拜的神情,心下不覺有些忐忑。

  按照秦蒙的預想,中軍帳里,應該是眾將林立,統帥坐在帳中,威風八面。

  誰知道,進入到中軍帳,竟然空空蕩蕩。

  一老者,只戴著頭盔,身罩一身橘黃色戰袍,在帥案邊站立。

  秦蒙料想這就是靠山王楊林,不覺偷偷打量。

  老者身材非常高大,用現代計量標準目測,怎麼也在一米八五以上。鬚髮盡白,幾乎布滿全臉,如鋼針一般富有質感。

  那一雙眼睛,無兇狠之色,亦無虞慶則般高高在上,令人不可仰視的神情,但卻是如江海一般深沉,稍一對視,就感覺這眼神能夠透過你的眼睛,深入到你身體裡每一個地方一樣。

  「卑職秦蒙,見過王爺!」秦蒙沉聲自報,拜倒在地。

  楊林走近身來,伸手攙扶:「周盤血戰之英勇兒郎,其行其功,實不負陛下不吝讚許,誠為大隋所有將士之楷模。本王,大隋一老卒,向勇士致敬。」

  說罷,楊林竟然拱手向秦蒙施禮。

  秦蒙趕緊再次拜下:「王爺謬讚了,秦蒙何德何能,敢受王爺此禮?王爺切莫如此,折煞我也。」

  楊林也不迂腐,命人給秦蒙看座,待秦蒙坐定,楊林道:「富仁信中,極盡褒讚之詞,若是旁人如此,本王必有疑惑。然富仁所說,定不至淺薄浮誇。」

  富仁,就是達奚長儒的字。看來,這兩人是互有惺惺之意,達奚長儒迷拜楊林,楊林也十分讚賞達奚長儒。

  「那是哥哥過於偏愛了。」秦蒙就把周盤遭遇戰的經過,簡略講述一遍,特別強調了,面對潮水般的敵人,是達奚長儒不斷激勵,身先士卒,才讓所部打起精神,取得難以想像的戰果的。

  楊林聽得連連點頭,贊道:「若是富仁在此,本王何愁無人可用?」

  秦蒙拱手道:「王爺麾下人才濟濟,世人皆知。只因此次突厥傾巢而出,其勢洶洶,致處處需要人手,才有人手不足之虞。秦蒙不才,願為王爺分憂。」

  楊林沉吟一下,眉頭皺緊:「是啊,突厥勢重,雞鳴山一線,每處關隘皆有強敵環伺,一處崩,則整線潰。本王戎馬一生,未嘗遭遇如此險惡敵情啊。」

  說到這裡,楊林看了一眼秦蒙,欲言又止。

  秦蒙慨然起身,單膝跪下:「王爺可是有什麼為難之事?若用秦蒙,定不負王爺厚望。」

  楊林點點頭:「如今戰事,呈膠著狀態。各處關隘,雖敵情吃緊卻無大礙。唯雞鳴山東北處,有犬牙大寨於斯。犬牙寨雖不是重要關隘,卻占據要點,俯瞰前衝要塞。突厥人也是虎視眈眈,欲奪此寨。」

  秦蒙朗聲道:「秦蒙斗膽,請王爺令箭,去鎮守此寨,倘負了王爺,當提頭來見!」

  楊林眉頭舒展,揮手示意秦蒙坐下。

  「秦蒙,汝周盤用武,韜略甚是了得,本王倒不擔心汝之所能。只是犬牙大寨將官酗酒誤事,幾乎丟了此營,被本王砍了示眾。此寨新敗,軍心士氣低落,本王本欲派大將前往,但……」

  秦蒙笑道:「王爺多慮了,軍情緊急,豈容片刻耽擱?身為丈夫者,當死國為榮。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楊林大笑,一拍帥案,眼睛裡陡然迸射出灼灼光芒,從案上拽出一支金批大令喝道:「秦蒙聽令!」

  秦蒙起身鏗然抱拳:「末將在!」

  「著汝即刻趕往犬牙寨,接手所有防務事宜。若是丟了此寨,本王定斬不饒!」

  「得令!」

  秦蒙接了令箭,正待轉身離去,卻被楊林叫住:「秦蒙,犬牙寨事務,難在人心浮動,這樣,本王與你調撥犒軍之物,只要你守得此寨,本王還有犒勞。」

  「王爺放心,秦蒙定不負王爺厚望。」

  秦蒙領命,出得中軍帳,早有負責軍需的校官,把靠山王楊林承諾的犒軍物資點齊,交付秦蒙,又有行軍牌官,引領秦蒙一行人,趕赴犬牙大寨。

  犬牙大寨,在雞鳴山東北處,為雞鳴山突出一部分,因此山若犬牙突出,故此得名。

  營寨依山而建,在半山之腰,正好攔了山澗之水,如此,縱然敵軍包圍,只要不斷糧,便可固守營盤。

  交割了令箭,秦蒙算是正式走馬上任了。

  秦蒙帶人巡視一番,發現營寨修得堅固,倒無需要注意的地方。

  讓人擔心的,就是軍心士氣。

  秦蒙帶來的人,那一個個的,鼻孔朝天,走路都是橫著走,一百個不忿,驕狂之氣隔著十里地都能感受到。

  而犬牙大寨的士兵,則是眼神呆板,有些怕人,一看到秦蒙這些人,馬上就把臉轉到一邊。

  秦蒙想了想,對犬牙大寨原代理守備齊遠道:「殺兩頭牛,寨中校場生火,烤肉,讓全體官兵全部集合在那裡。」

  齊遠馬上讓身邊牌官通知下去,不一會兒,犬牙寨校場,三千官兵集結完畢。

  秦蒙帶著謝蘊等人,站在了大寨士兵的對面。

  火堆早就攏起,一根根手臂粗的木條,插著一塊塊碗大的肉塊,被置於火堆之上,過不多時,滋滋的烤肉聲響,以及濃郁的烤肉香味,讓不明所以的犬牙寨官兵饞蟲大動,有的,甚至開始吞咽口水了。

  「謝蘊,領著弟兄們,吃!」秦蒙一歪腦袋,下著命令,眼睛卻是看著犬牙寨官兵。

  謝蘊和秦蒙帶來的二十騎兵,毫不客氣從火堆上拿起超大號烤肉,張嘴就咬,那烤肉的油,還有烤肉里的血水,順著這些人的嘴角流下,一看就是無比的香啊。

  犬牙寨的官兵,慢慢有些不滿了,這個新來的長官,怎麼能這麼幹?光讓自己帶來的人吃肉,而新的部下,就只能幹看著?

  漸漸的,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了,聲音,也是越來越大。

  秦蒙微微冷笑,猛然喝道:「都特麼瞎吵吵什麼?有什麼話,可以到我面前大聲說出來!」

  這一聲斷喝,讓大寨官兵鴉雀無聲。

  秦蒙冷冷道:「看著別人吃肉,連個屁都不敢放,哼,我看你們,也就只有資格看著別人吃肉了。」

  大寨官兵一片譁然,萬沒想到,這位新任長官非但做事出格,而且言語中,根本就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啊。

  忽然,一人走出隊列,到秦蒙面前拱手道:「將軍,您這般說話,未免也太傷弟兄們的心了。」

  「你是何人?」秦蒙神態倨傲問道。

  「我乃千夫長周烈。」

  「哦,周烈,名字倒是不錯,不知道你這人可有名字一般壯烈?」

  「將軍何出此言?非獨我周烈,犬牙寨的弟兄們,哪一個沒有奮勇抗敵?不然,犬牙寨早就落入突厥人之手了。話已至此,那我就問問將軍,為何您讓您帶的人吃肉,而我們這些弟兄,則是只能幹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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