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命運的糾葛

  「二位過來坐，這是暖玉，雖是冬日卻也不涼。」他開口，穆炎心中愈發詫異起來，這般窮鄉僻壤之地，竟會有名貴的暖玉。

  待他們坐下，穆炎開口問道：「敢問先生，到底如何稱呼？」

  年輕人靠在椅背上，脊背卻挺得筆直，目光略微有幾分渙散開口道：「本名陸千昂，但人們更習慣稱呼我千機先生。」

  「什，什麼？」

  「千機先生！」

  姜漓玥和穆炎異口同聲，言語中的驚訝已經表露無疑，傳聞中這千機先生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但說起這個名字恐怕大涼國無人不知。

  見兩人那般詫異，陸千昂笑了笑：「千機先生的確已經死了，如今我是陸千昂。」

  在百蒼帝那個時代，千機先生是他最得意的左膀右臂，這千機先生也名如其人，無論是文是武，亦或者是觀星製造，他都萬般皆通。只可惜在百蒼帝逝世後，千機先生也消失了蹤影，民間傳聞他早已經死了。

  「陸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穆炎開口問道。

  陸千昂看向他，卻仿佛在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他緩緩開口：「未曾想，有生之年還能再見百蒼帝後人，想來最近夜觀天象，紫微星愈發亮了起來，逐漸位移中宮也是徵兆吧！」

  聽了他的話，姜漓玥看了一眼穆炎，他眼眸深邃看不出內心在想什麼，紫微星是帝星，也是眾星之主，倘若這紫微星象徵性姜宬，恐怕陸千昂就不會有此一說了。

  只不過二人誰都沒有開口，陸千昂繼續道：「你與百蒼帝相貌有六分相似，心性也如他一般堅定，否則方才會被我的幻術所迷惑。你們一定覺得奇怪，為何人人皆知千機先生，卻無人見過他的長相。」

  陸千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看到我這一雙眼睛了嗎？它並不是生來就是這個顏色，那時候我是異瞳，盯著我眼睛看的人，不自覺就會被迷惑。

  可百蒼帝在位之時，力排眾議要任舉我為國師，這一生，我早已發誓只為他所用，先帝在位後我便隱退了，卻不知竟被那毒婦追上，他說倘若我不能為姜易所用，便不能讓我再重現與人間。」

  「是，當今太后？」

  姜漓玥忍不住開口詢問，陸千昂頓了一下，嘴角溢出一絲苦笑來：「對，那時候他是皇上的嫡妻，當今皇后，權利至高無上，甚至因為她天生善妒又疑心大，皇上都很少寵幸別的妃子。

  姜易是個心軟的人，如果皇后不是這樣，他或許會是個好皇帝，只可惜……那些年因為皇后的緣故，不少忠臣都被逼走了。

  那時候她給我吃下了一粒丹藥，我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可是沒想到這個病會傳染的，那些年我幾乎隱居避世活的像是一個野人。

  也就是近年來，我才終於研製出了克制的方法，在這裡住了下來，你是我們的希望。」

  陸千昂驀然說了這麼一句，穆炎覺得心頭仿佛被壓下了一塊石頭，他從不曾產生過這種想法，哪怕往年來姜宬聽著秦至或者淑貴妃的話，做了很多錯事，可穆炎從不曾想過自己謀反坐上那個位置。

  見他不說話，陸千昂開口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現如今大涼國的百姓已經陷入了水深火熱，你以為近來的災禍只是單純的天災嗎？在其位不謀其政，天都看不過去，因此受苦的仍舊是百姓。」

  「不好意思，我們先離開了。」穆炎突然拉著姜漓玥站了起來，陸千昂見狀也沒有逼著穆炎非要做什麼。

  他只是開口道：「如果有需要，來這裡找我，那個燒餅攤可以聯繫到我。」

  陸千昂淡淡說了一句，而端茶出來的女子見兩人離開，望向陸千昂的眼神有些疑惑，陸千昂對著她微微搖了搖頭。

  其實他早就算到近日會來貴客，所以才日日出門去等著，只是沒想到穆炎會態度這麼堅決的拒絕罷了。

  不過陸千昂並不著急，這一切都是命中的定數，姜宬本就不適合做皇帝，他在位期間出了這麼多的災禍，本就是德不配位。

  穆炎心情激動，一路走的極快，姜漓玥被他拉著幾乎是在慢跑，但她並未開口。此刻穆炎心中一定也不好受，姜漓玥無能為力只好靜靜陪在他身邊，僅僅牽著穆炎的手以慰藉他。

  出了巷子感受到光芒灑在了臉上，穆炎這才停了下來，他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片刻後情緒緩和下來轉過頭，這才看到姜漓玥面色微微有幾分發白，額頭生出了細密的汗珠來。

  穆炎心下有些愧疚，突然轉身抱住了姜漓玥，姜漓玥的體溫傳給穆炎，他這才覺得冰涼的身體回溫幾分。

  「玥兒，再給我些時日。」他喃喃自語，不知是說給姜漓玥，還是說給自己的。

  穆炎沒辦法這麼快就完成身份的轉變，忽的從人臣變成人君，況且在知道百蒼帝之事以後，他身上突然背負了整個家族的血海深仇，穆炎沒辦法想像那到底有多少條人命。

  倘若他決定推翻姜宬，便代表著自己承擔起了無數人的盼望，屆時眾人會將他看成救世祖，會將無數的壓力都堆在自己身上。穆炎困惑了，他不知自己到底有沒有這種能力，所以並不敢輕易承擔，更不敢輕易開始。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無論到時候穆炎能不能成功，百姓仍舊會深陷苦海，更何況他手中也沒有足夠的兵力支撐，穆炎並不是一個頭腦發熱的人。

  姜漓玥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炎郎別怕，無論你如何決定，玥兒都在你身旁的。」

  她只是區區一介小女子，並沒有什麼能力，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陪著他了，倘若穆炎有心事，與她說來或許心上能夠略微輕鬆幾分。

  二人回到客棧之時，那燒餅早已冷透，何況雲杉和含冬幾人也幾乎昏昏欲睡了。聽見門口有響動，雲杉趕緊睜開眼睛走了過來，見是姜漓玥和穆炎，這才鬆了口氣。

  「小姐，額駙，您二人這大晚上的到底跑到了哪裡去？這般冷的天，受了風寒可怎了得！」雲杉念叨了幾句，含冬也連忙倒了杯熱茶給二人喝。

  見穆炎表情不太對，二人安排好以後便離開了，穆炎坐在桌邊仍舊沉思著，姜漓玥見狀開口道：「炎郎，這事急不在一時，你還有時間的，別將自己累壞了。」

  姜漓玥將茶杯推到了他面前，看著姜漓玥略有幾分疲乏的眼神，穆炎將茶一飲而盡，拉起了姜漓玥的手，：「走吧，就寢了。」

  夜裡雲杉和含冬睡的正熟，自然不知道趙橋吟出去了，一到這兒穆炎和姜漓玥就出去到夜裡才回來，因此對於怎麼安排趙橋吟並沒有說明，況且也無心再關照她的問題。

  此刻的趙橋吟自是不知自己已被姜漓玥和穆炎二人懷疑，她又不曾做過農家女，也不曾被人搶去衣物，更不曾半路求助於人。這一切也是她努力做了的，因此也沒覺得哪裡不像，便覺已經成功了半分。

  不過她接近穆炎和姜漓玥並沒有什麼壞心思，只不過想要調查一下最近的情況而已，再看看穆炎到底有沒有心思，做皇帝。

  「咕咕咕！」

  幾聲鳥叫傳進了耳朵里，趙橋吟聽著聲音從客棧出去到了牆角邊，已經有人在等著她了，景鶴對著趙橋吟笑了笑。

  「橋吟姐，你這邊情況怎麼樣？」

  趙橋吟搖了搖頭：「他們明天離開，暫時還不知道怎麼想的，不過我會盡力留下來的，你們這邊情況怎麼樣？」

  景鶴開口道：「還在調查，已經有人去了暨州，今天跟著穆炎他們的人說，今天看到他見了陸千昂。」

  聽到這個名字，趙橋吟動作微微停滯了一下，繼續開口道：「我會找機會將穆炎的玉牌換出來，我們研究一下裡面到底有什麼秘密。」

  景鶴有些疑惑：「這個，要不直接去問陸千昂吧？他應該很樂意解答吧？」

  現在他們都在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奮鬥，況且陸千昂被太后害的那麼慘，他想必有機會就想復仇的，難道不會幫他們嗎？

  聽了景鶴的話，趙橋吟臉拉了下來，「以後不要說這件事情了，我們自己可以解決的事情，為什麼要找別人？還是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見趙橋吟不開心了，景鶴連忙開口道：「我瞎說的，橋吟姐你就當我放屁了。那我先走了，橋吟姐你注意安全！」

  說罷景鶴便像逃一般趕緊離開了，他沒想到都已經過了這麼久，看樣子趙橋吟仍舊沒放下和陸千昂只見的糾葛。不過這些事他也略知皮毛而已，當年的事情太過於複雜，百蒼帝的沒落也連帶著很多人的命運都改變了。

  只可惜那時是太平盛世，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這種突然的變故，命運的改變往往就只在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