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奇遇記

  雲杉知曉此刻同她講些切莫悲春傷秋的大道理定是毫無作用的，現下最主要的便是事事遵照她心意來：「好，聽郡主的，改日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們便回京都，無論郡主想做什麼，奴婢都陪著你。」

  隔壁屋的婦人感知到爭吵聲，連忙披衣起身，行至屋外時卻又忐忑片刻，半晌後才敲敲門：「你們二人還好麼？衣裳若有不合適的記得同我說。」

  雲杉透過門上投射出的影子辨別門外確是婦人無疑後，才將門敞開，映入婦人眼帘的便是已換了衣裳的二人，雲杉見婦人正打量著自身，連忙道謝：「多謝夫人今日相助，衣裳自是十分符合的，不過夫人有如此高的手藝，為何隱藏於山林之間？」

  尤記在京都時，能排上榜的繡娘統共沒幾位，可其中並未有婦人的身影，何況那等繡娘大多替貴家做事，有些心思狹隘的自是不願手藝假手於她人。

  婦人心裡卻一下點破她的疑惑，面上一副和氣模樣：「那只能說追求不同，恰好我這人並未有如其他人那般的追求，所以便選擇歸隱在山林間，不過依我所見，山林間並未有何處不 好，我能利用這一切織出好布圓我心愿不是最好的麼？」

  理倒卻是這麼個理，畢竟人人有自己的追求，雲杉現下聽了她的緣由，除了感激，難免有幾分敬佩：「夫人果然並非常人，今日實在多謝你出手相助。」

  「無妨無妨，不過小事一樁，不必記掛在心。」婦人睨了一眼面上已稍有些表情的姜漓玥，繼而道：「姑娘是不是遭遇了什麼變故？」

  姜漓玥方才已特意收斂過心思，可現下竟表現的如此明顯麼？她不自覺用玉手撫了撫臉，面上是無盡的惋惜，其中夾雜著委屈，難免似帶了哭腔：「夫人果然睿智，不過是我郎君不要我了，分明晨間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可他突然丟下我一個人走了，還說要納妾。」

  她越雲淡風輕道出事實，婦人越能從她毫無漣漪的眼中瞧出端倪：「姑娘非常喜愛那位公子吧？姑娘的眼睛很特別，藏不住愛意，從你入屋起，只有方才的神情能稱得上是靈動。」

  人生最過缺憾的莫過於此，婦人到底經歷過不少世事，斟酌半晌後實在忍不住打探了句：「不過若你不介意的話，不如同我說說那位公子往日是怎樣的人？指不定我能聽出些端倪來。」

  婦人一眼確似有過經驗的，可從前姜漓玥擅長將心思憋在心裡頭或同親近之人說，至於同陌生人，這可還是第一次。

  見姜漓玥面上似有不願，婦人面上旋即笑開來，寬慰道：「姑娘不必著急，若是覺得不適合告訴我，那便藏在心裡頭吧，不過以姑娘的姿色來說，倒不知是哪個男人竟不識好歹。」

  連初次相見的婦人都能說出如此解氣的話，雲杉如同出了口惡氣，霎時同婦人站在同一戰線：「就是就是，那男人當真是不識好歹，明明小姐也能憑自身才華自力更生，依我看，他的府邸還不如這山林里好。」

  畢竟穆炎當真做出那檔子不義之事，暫且不論是否有難言之隱，事實擺在眼前，姜漓玥再如何替他辯解不過顯得更加蒼白，她索性放棄掙扎，任由二人你來我往討論。

  待二人盡興收尾後，姜漓玥凝立在二人身側，倏地說道：「許久未曾用膳了，我想食些東西填填小腹。」

  雲杉對姜漓玥一向有求必應，聽聞姜漓玥終是有了別的心思，一時欣喜地險些回不過神：「小姐你等著，我這久去給你做，對了夫人，您這裡可能開灶？」

  平日裡婦人獨居一人，自是大多靠自己燒飯，灶台用具自是一應俱全：「自是有的，畢竟我也要生活，總不可能每日靠野菜生活吧，膳房裡頭有食材，你看看你想做些什麼，若缺些什麼儘管同我說。」

  雲杉將她所囑咐之事記下後，便開始轉出屋外備膳，屋內霎時只剩兩人，婦人睨了姜漓玥一眼，面上有些似笑非笑：「姑娘心裡一直在勸自己放下，可實際上壓根放不下吧？」

  姜漓玥對她面上的笑雖有些莫名，可卻不太排斥她的疑問，反而極其認真答道：「我不相信他是那等人，婦人你說，他會不會再來尋我？我是不是該留在原地的？」

  婦人卻搖搖頭表示不認同：「自是不該留在原地的，畢竟附近荒郊野嶺，你二人又都是女兒身，若稍不主意難免中了埋伏，現下尋戶人家借居確實安全許多，而且你看我們鎮子裡頭屋子其實隔得不遠，只不過最近幾日天色不好，所以鎮民們除了為了生計的意外，其餘婦孺都鮮少出門。」

  難怪姜漓玥總覺著鎮子裡的街道上格外安靜，原是存著這層緣由，見姜漓玥恍然大悟有似解開疑題的模樣時她難免在心中感慨一聲，片刻後才開口道：「姑娘，你年紀尚輕，許多事情真相興許只是在表面蒙塵，他的真實想法還需地你親自去探知，你得自己抱有希望。」

  若自身都已不存期望，又怎能知曉穆炎的其餘想法，何況她現下緩過神後，已是打定心思要同穆炎再談上一談，否則她是無論如何也絕不甘心。

  見姜漓玥面上氣色恢復些許，婦人心裡也有些寬慰：「其實姑娘生得副好皮相，受過苦難後往後定能更易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所以姑娘暫且放心，不過姑娘如今重中之重便時振作起來。」

  唯有振作起來才能得精神應付後頭的事，這個道理姜漓玥自是十分明了，一個素昧平生之人難得肯為自己下心思，她自是不能駁了人的好意：「多謝夫人今日對我的開解，我覺得十分受益，若夫人不介意，可能告知我明姓？」

  婦人緩緩笑開來，字正腔圓介紹道：「舒窈。」

  舒窈舒窈，如今婦人雖身著一身並不名貴的衣裳，可氣質實在太過出眾，以姜漓玥從小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自是知曉面前婦人身份並不簡單，可她一時有些難以猜測出她的身份：「夫人從前是為千金麼？我記得金陵城外現下有一戶舒家名頭正盛。」

  舒家卻是舒窈本家，只不過她離家已久，雖背井離鄉，可她卻不舍改名，可舒家如今她自是無法再回，不過好在她心思簡單，雖離家甚遠，卻能定心做些正經事，倒不算白白蹉跎了歲月。

  見姜漓玥道出金陵城外的舒家，她倒十分大方地承認：「姑娘好眼光，竟知曉這麼多消息，想必姑娘也是京都城內哪家的千金吧？」

  見她毫無敷衍之意，姜漓玥自也未曾開口否認，只不過提到此處後，舒窈已有幾分知曉她的身份，便未曾再追問下去，而是巧妙轉移話題道：「今日外頭雨勢可不小，你可有覺得身子何處不舒服的，方才我給你們二人煮了薑茶，待會一人喝下一些，明日便不會輕易受寒。」

  姜漓玥現下骨上都沁著寒意，可面上漸漸恢復血色，可逐漸添了些笑意，自是未曾拒絕婦人一片好意：「勞煩夫人了，我二人本就打擾到你，你居然還為我們煮薑茶。」

  舒窈卻只是哂笑：「客氣什麼，畢竟都是大涼百姓，能幫則幫，不過你也別叫我夫人了，叫我舒窈便可，對了，我該如何稱呼你？」

  「漓玥，你喚我作漓玥便可。」

  舒窈點點頭，不知怎地又想起一事，倏地建議道：「若你覺得心裡的事無法排解，不如到京都中的觀音廟瞧上一瞧，我聽聞裡頭的觀音十分靈驗，從前我思緒散不開時我便會去那處待上一宿，靜靜心。」

  此刻姜漓玥確實需要通過些法子緩解情緒，觀音廟難免是個好去處，她既有心，當即便將方位記下，打算回京都端王府前特去一趟。

  舒窈見她狀況好了許多，心下自是不再懸著，轉身入膳房打算將薑茶端入屋內。

  另一頭，穆炎狀況並未比姜漓玥好上幾分，遠青不過將馬車開出幾步後，便發覺穆炎從馬車車窗外鑽出，又伺機抽了他的佩劍對著林中樹木一頓亂砍。

  如此一來，狀況自是十分慘烈，加上本就陰雲密布的天際，被他揮落的枝葉夾雜著雨一同落在地面上。

  遠青原本已控制許久的情緒已瀕臨爆發邊緣，見穆炎不受控制地拿著他的佩劍不得章法的胡亂揮舞，他當即沉下身道：「公子，你自是捨不得，又何必說出那等話來氣夫人，你以為夫人是每次都這麼好哄麼？當初海誓山盟的時候你就不該想到有堅定給出和離書的一天。」

  畢竟男子漢大丈夫，既是給出承諾便不宜輕易反悔，可穆炎不僅反悔了，還將場面變為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