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滿盤皆輸
2023-11-11 07:53:20 作者: 紫筠
「可這件事只要你我皆不說,大涼百姓自然無法嚼舌根,匈奴王也就更加無法知曉這檔子事了,從此之後你依舊做你錦衣玉食的公主,又有何處不妥?」
秦應寒將一番話說的實在太過輕巧,可這番話如同寒劍似的一下刺向她的心頭,更是如同冷水一下從頭頂澆到腳底,渾身頓時有刺骨的冷意,她強撐著最後一絲希冀試探道:「從前應寒哥哥沒對我動過感情麼?還是你所有的行為都是有目的的,只是為了讓我迷戀上你,好完成你的宏圖大計?」
本意確實是為了完成他的宏圖大計,可現下秦應寒意識到狀況不對,若事情再往下發展難免讓姜沐雅大失所望,他可就當真沒有挽回的機會了,斟酌半晌他才折中道:「公主,你我早已不是十幾年前的模樣了,如今我們身上有各自的擔子,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以他的角度來看,姜沐雅從前確實是一副任性妄為的模樣。
如今經他口一說出此話,難免有幾分變味,姜沐雅一時不知如何自處,怔愣半晌後恍然大悟,怒吼道:「所以你從前便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對吧,一直以來你都只是想利用我的身份罷了,如今你目的達成,當然可以當甩手掌柜了,可我呢,我可是對你一副真心。」
姜沐雅的赤誠之心早已擺在秦應寒眼前,可秦應寒一心只有他的大計,自是從未專注在她的心意上,棋子對他而言便僅僅只是棋子,若添了多餘的感情便成為他的軟肋。
何況他所屬意的女子從來不是姜沐雅此種類型的,往前他知姜沐雅誤會了他於她的感情,卻從未多加解釋,只讓她兀自誤會,卻從未想姜沐雅竟如此迅速反應過來。
如今姜沐雅確實不容他小覷,再糊弄下去效果也只會適得其反,當下最好的方法便是將她先穩下來,可如今姜沐雅已發現真相,若像從前那般哄她定是無甚效果。
見秦應寒全然未有愧疚之意,姜沐雅正想質問一番,卻聽他沉聲道:「公主誤會我了,其實我也只是想讓公主過的更好,公主若以後當真跟著我,便再也沒有此等錦衣玉食的生活了。」
姜沐雅壓根不在意所謂錦衣玉食的生活,方才秦應寒所言她自然而然轉換成了之所以他提議她前去和親的理由,心中的感覺一時不知如何疏解。
「應寒哥哥所擔心的當真是那所謂錦衣玉食的生活嗎?若當真如此,你壓根無需擔心,沐雅不是此等追求錢財的人,只要能跟著你即便是吃苦我也願意。」
從前姜沐雅從未如此直白地表達過自己的心意,秦應寒當時可還能糊弄下去,可如今她將心中所思所想全部和盤托出,他若再模稜兩可地做出回應恐只會引起一系列誤會。
往後多少難以交代,可現下情況顯然已是十分棘手。
若此刻掃了姜沐雅的興致難免不歡而散,接下來他一言一行皆需謹慎,斟酌半晌後他方才啟唇:「從前我的行為若讓公主誤會了,我誠摯同你道歉,可我對公主當真沒有其餘的心思。」
沒有多餘的心思,只這一句姜沐雅便知此段感情從來不過是她一廂情願,如今滿盤皆輸之人亦是她,可她多少有些不甘,不知怎地許是情緒起伏太大,原本憋在心裡許多複雜的情緒此刻一下全然蹦出:「所以應寒哥哥從來都只是在騙我吧?我一直以為應寒哥哥的心思同我一樣,現在才發覺原來只是我一門心思,罷了,你請回吧,如今我這寢殿你不適合再來了。」
分明已經聽到了料想之中的答案,可秦應寒仍覺得有些不踏實,他趁熱打鐵問道:「公主不如從了我的建議嫁去匈奴吧,若你當真答應了,念在我們的情誼上,我會親自同聖上說我要送親的,我親自送你去匈奴國如何?」
親自送親,確保她踏踏實實抵達匈奴國,以後再也無法擾亂他的生活麼?比起狠心,姜沐雅遠遠不及秦應寒,見秦應寒如今一副希冀的模樣,姜沐雅難免有些心寒,可讓她遠嫁匈奴國,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妥協,她姜沐雅活到這麼年歲,從來不會勉強自己去做那些完全不願接受的事。
當下見秦應寒心切,她偏就不願遂了他的願,她自顧自從軟凳上起身,挪步到窗台邊,望著窗外已隱約有了夏色的光景,哂笑道:「我記得小的時候我初次遇見應寒哥哥也是這麼個景象,未曾想不知不覺我已至這麼年歲,應寒哥哥你看外頭,你還記得這番景象麼?」
雖是疑問,她卻全然沒有等秦應寒回答的意思,只一瞬又接著往下道:「算了,你我的情誼估計在你心裡早已不值當了,我雖不能嫁你,可我也不至於淪落到他鄉去,往後應寒哥哥莫要再跟我提起和親之事了,我怕你一提,從此我們的情誼再也不作數。」
話里的意味正是她姜沐雅不可能再讓他利用,秦應寒從提出和親時便料想到有這一結果,如今見姜沐雅的態度倒不意外,只是多少對她的果斷有幾分刮目相看,畢竟從前姜沐雅對他算得上是言聽計從。
可他卻不知,從前一切的言聽計從全然源於姜沐雅的心甘情願,可當他狠心提出讓她親去和親之事時,姜沐雅早已心寒,他卻從未挽留,情傷至此,姜沐雅自是無法做到如同從前面對他時一樣坦然。
見沒有迴轉的餘地,秦應寒索性不在這顆棋子上再費功夫,只直直起身道了聲珍重便抬步往外走,姜沐雅從他起身時便知兩人關係往後難以修補,可她視線一直追隨著他,他卻從未回頭親眼瞧她一次。
待秦應寒出了寢殿後,侍女發覺寢殿內氣氛不對,連忙抬步入內,正想近身伺候時,姜沐雅卻隨手抓起身後一隻花瓶直直往地上砸,花瓶同地面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響,一瞬間滿目狼藉。
正當姜沐雅扯下手腕上的玉鐲準備往地上砸時,侍女見機上前攔住了她的手,連忙道:「公主,這可萬萬使不得啊,這是聖上賜給您的,御賜之物可不能隨意砸了,若讓聖上知曉了定要治罪的。」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這隻玉鐲原本不是直接賜給她的,是姜宬賜給秦應寒的,秦應寒隨手借花獻佛轉贈給她,她一直視若珍寶,可如今竟有砸碎它的衝動。
被侍女攔下後,她思緒一下回籠,積蓄已久的眼淚一下順著面頰直直落下,目光中滿是漣漪,起先侍女有些手足無措,只能扯出一方絹帕接連不斷替她擦拭面上的淚珠,待她情緒稍有平復後,才輕聲問道:「郡主既然不喜歡這玉鐲子了,不如奴婢幫您收起來,往後您想帶著了奴婢再給您找出來如何?」
現下光景極易觸物傷情,侍女才會想出一個將玉鐲子收起來的法子,可姜沐雅現下面上並無任何表情,只任由侍女將她從地上扶起,她重新倚靠在榻上時已無再多經歷去看那話本子了。
侍女不知如何勸慰她,只能先將地上的狼藉收拾了以免傷害到她,待迅速處理完地上的狼藉後再回到她身側時,卻發現她依然面無表情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侍女難免有些著急,可又怕觸碰到她稍稍不好的情緒,只能小心翼翼替她收了手旁的話本子,又輕聲詢問:「公主可有什麼想吃的嗎?我去小膳房裡頭給你取,你今日還未用過午膳呢。」
分明她說話時已確保姜沐雅能聽見,可姜沐雅只是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地倚在榻上,一言不發,也絲毫沒有其他動作,侍女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可又不敢貿然離開,只能與她僵持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姜沐雅漸漸睏乏地有些撐不住,緩緩闔上眼當真就沉沉睡了過去,聽她呼吸勻長,侍女才勉強安了心,從床榻上取下一方錦被輕輕覆在她身上後,又守在她身側。
宮中本就是眾目睽睽之地,姜沐雅同秦應寒鬧得不甚歡快的消息一下便不知從何處傳入了穆府, 原本姜漓玥正倚在榻上養傷,聽聞含冬從皇宮帶來的消息,當即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她朝著立在一側的含冬招招手,將她喚至身側:「快,你快跟我說說究竟是什麼狀況,如今秦應寒同沐雅公主是個什麼狀況?你都打聽到什麼了?」
姜漓玥從宴上下來後一心記掛著宮宴的狀況,又念及宮裡局勢含冬比雲杉清楚許多,便特派含冬前去一探狀況,可不探不知道,一探當真探出了許多消息,例如此次和親之事當真在皇宮裡頭鬧出了許多風波。
「奴婢打聽到了,聽說秦公子從宴上退下以後徑直去了公主的寢殿,不過他二人本就私交甚密,此等情況可以理解,可是聽說後面是鬧得不歡而散,我聽說公主在殿中砸了不少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