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沉浮
2023-11-11 07:53:20 作者: 紫筠
如今聽姜宬果如他所料猶豫了,他便覺著計劃中下一步既能順利實施,臉上的笑頃刻真實幾分:「本我也就是提個提議,畢竟此等當時還是要聖上點頭了才行,既聖上覺得沐雅公主不合適,那便再思量思量。」
偌大朝廷挑出一個適合送往匈奴和親的人選雖說並非其難,可著實需費上一番力氣。
姜宬見秦應寒態度並非強硬,當即思量到更深一步,其實以姜沐雅的性子著實不適合嫁到匈奴去,若當真嫁過去了指不定還會適得其反。
何況她的身份特殊,如今在眾公主之中的地位談得上較為高貴,匈奴國王見了指不定囂張百倍。
穆炎見派姜沐雅和親的法子幾乎臨近被否決的邊緣,連忙趁熱打鐵:「聖上,臣認為如今局勢已與以往大有不同,若當真想同匈奴國達成一致想法,兩國和平需要我們共同維持。」
既求和平又不能太過放低姿態其實已是十分不易。
秦應寒本就因穆炎同他唱反調有些不悅,見他開口,下意識便反駁:「你口口聲聲說要共同維護這關係,可具體的法子你思量出來了麼?不過邊境小小事端而已,你一去竟花了十幾日的光景。」
他頓了頓,舒了口氣平靜下來後復又冷哼一聲:「堂堂小國而已,真不知你為何費勁去了這麼些光景,若你沒能力便別阻礙我提出的計劃。」
穆炎本就同秦應寒是對立陣營,如今他話里滿滿的嘲諷他又怎可能沒聽明白,只不過他並不願同他計較,反而是熟稔的置之一笑:「其實匈奴問題本就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我也暫且需要時間思量。」
「不過我相信以大涼的實力,解決與一個區區邊遠小國的爭端無需配上一個身份尊貴的公主,若當真將沐雅公主嫁過去了,你以為爭端就因此而休了麼?」
原本鴉雀無聲的議事大殿霎時因二人一番爭論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話語聲,其中同意穆炎想法的占大多數,可也有些頑固的早被秦應寒收買了去。
如今大局未定,穆炎倒算不上著急,相反暨州上回爭端之事恰恰值得引起重視,他頓了半晌又開口道:「聖上,雖說此事告一段落,可臣依舊有幾句話不得不發。
「無論和親之事往後是否奏效,如今迫在眉睫的還是暨州邊防同當地百姓,我此番前去已見過不少百姓遭受當地因匈奴兵而引起的恐慌,我認為此事萬萬耽擱不得。」
朝中早有思量且如今位於中列位置的幾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紛紛對穆炎有些刮目相看,忍不住紛紛附和他一同諫言。
果不其然姜宬受了些諫言,當即下旨特派精兵前往暨州鎮壓由匈奴引起的爭端,同時擔保當地百姓能安家樂業。
穆炎目的達成,心情自是舒泰許多,就連連日裡緊鎖的眉也漸漸舒展開來,穆如楓見穆炎所提之議被採取,當即轉頭睇了他一眼,又給他一個十分肯定的眼神。
穆炎微微頷首以示意。
眾人商議完相關暨州一事後,又就國內當今局勢展開了一番討論,臨下早朝時時辰已有些晚。
姜宬宣布退朝後便由文武百官目送離開,隨後眾人踏出殿外,穆炎本已走了幾步,卻發覺身後有人跟了上前,當即停下步子,聲音卻如同十二月的寒冰,隱忍卻蓄勢待發:「人家姑娘家愛慕你,並不能成為你利用她的理由。」
秦應寒卻似並未意識到任何不妥,當即展開洋洋灑灑的笑顏,理直氣壯道:「這有如何不妥?她愛慕我又如何,她愛慕我自是該做些讓我舒心的事。是不是因為她你嫉妒我了?」
穆炎向來不想同秦應寒一番陰陽怪氣的對話,本他想就此與他劃清界限從此各不相干,可他掀起眼皮時才發覺宮牆旁正有一道氣勢洶洶的麗影。
只要一眼瞧過去,都不需要費勁猜他便知曉那人是何人,畢竟如今消息最靈通的便是後宮了。
他大約猜到姜沐雅為何氣勢洶洶而來,雖她如今距他二人位置有些距離,可他分明感受到一場好戲即將開鑼。
至於這戲,自是同他無關,他花費時光去看也不過是虛度,當即抬起了步,見秦應寒下意識要攔下同他理論,他當即道:「秦公子還是好生想想該如何勸服公主吧,我這就告辭了。」
秦應寒本專心攔著他不欲讓他離開,卻聽聞姜沐雅的名頭,頓時有幾分頭疼,一下分了心,穆炎當即鑽了空子,走出幾步之外,負手在後頭往前行,多少有幾分瀟灑的模樣。
姜沐雅起初從宮中聽聞消息時還不甚信篤,心中斷定秦應寒對她關愛有加,卻未曾想和親一事竟真由他提起,她當下險些將宮中名貴的花瓶砸了個遍。
好在身邊的貼身宮女摸透她的脾氣,見她不知傳謠真假,當即建議她親自前來詢問,果不其然下一瞬她便換了身宮裝急急前來。
秦應寒已在穆炎離開時便已轉過身,畢竟他既在朝堂上提出那等事,那自是要接受拷問,不過早晚之事。
見他面上全然沒有愧疚之意,姜沐雅難免有幾分懷疑傳聞真假,可見他目光緊盯著自己不放,多少有幾分不安心,思量再三後才小心翼翼開口:「秦哥哥,我聽底下的人說方才早朝的時候你提議我前去和親?」
要不然怎麼說朝野上下的消息傳得快呢,後宮當中實在不是盞省油的燈。
秦應寒早已知曉姜沐雅對自身投入的感情,可他一心只想打壓穆炎,自是顧不得她的感受,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心中竟毫無愧疚。
再如何說也不過是枚棋子,只不過如今這枚高貴的白玉棋子尚且留著有些用,雖不是必須用到的,可多少有些棄之可惜。
宮道上長久的沉默讓姜沐雅原本滿懷希冀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即將沉入谷底時秦應寒復又重新開口:「我只不過是就局勢而言,何況聖上反對的我的提議,我率先提出你就是為了保你日後不用犧牲自己成全大涼。」
話說得倒真深明大義,可姜沐雅是個一根筋的,她如今滿心滿眼全是秦應寒竟主動提起讓她前往和親,若說當真不難過自是全無可能的。
方才在宮殿裡時她還想方設法為他來解,可方才的模樣看來,秦應寒分明就是並未曾想顧及她的感受,思及此處內心多少有幾分酸澀,眼角不自覺泛起澀意。
姜沐雅自嘲般笑笑,輕聲道:「看來今日傳到後宮的事是真的了,沒想到秦哥哥完全不懂我的心意。」
不知思及何處,下一瞬她的淚珠已在眼眶裡打轉,就連手也不自覺攀上他的肩,沉聲質問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意的是你?」
秦應寒不知從萬花叢中過穿過多少次,姜沐雅存的那些小心思他又怎可能不知曉,只不過從前他從未提起,他自然也就從未表明態度。
今日姜沐雅卻似有些不同,換作從前,指不定她已經被掐著脖頸威脅了,可當下姜沐雅除了行為有些逾矩,聲音卻還端的很平。
究竟哪一環節出了錯?
秦應寒暫時未明白過來,可眼下先找理由搪塞她顯然十分有必要,腦海里閃過些許念頭後,他方才輕聲道:「我自知公主定是不願嫁往匈奴的,當下只不過是權宜之計,還請公主再忍一忍,我定不負您的期望。」
從她成長至今,已不知多少人對她道需隱忍,可她成長後性格偏偏十分叛逆,越要她忍她便越要得寸進尺,儘管先皇去世,她因原先的地位也在宮中如魚得水。
雖是如此,可能在意她感受的其實寥寥無幾,她原以為秦應寒對她多少有幾分情分在,可今日聽聞他主動提起讓自己前去和親時,難免有幾分心寒,可依舊堅信。
直到此刻聽他雲淡風輕說出,難免有幾分不真實感,卻又像心裡扎了根刺,拔也拔不得,留著又徒生憂:「如今我只問一句,若聖上當真答應了,你又當如何,你會娶我麼?」
秦應寒伸手將她的手從肩上撤開,十分自然地接話道:「若當真答應的,我自是想方設法將你從火坑裡救出。」
此話自是違心話,他精心設局又怎能容忍有失敗,當下之所以如此說不過是讓姜沐雅卸下心防。
姜沐雅諱莫如深地睇了秦應寒以後,眼中的光明明滅滅,最後唇角輕輕牽了牽:「罷了,秦哥哥的想法其實我早已知曉,你早已知曉我愛慕你了。」
秦應寒見她坦率,倒乾脆佯裝破罐子破摔:「那又如何?你覺得聖上會同意我們二人麼?您身份尊貴,可我不過是區區丞相之子,哪有此等資格。」
他的狼子野心自不會被所謂兒女情長所阻擋。
偏偏姜沐雅信了他這些並非發自真心的鬼話,原先梨花帶雨的小臉上一瞬有了轉晴的跡象,抽抽搭搭道:「秦哥哥待我還會如同往常一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