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七章:偶遇
2023-11-11 04:47:33 作者: 酒心湯圓
行禮告退後,花秋月首先選擇尋找的方向是通往御醫院的方向。
宮中的房屋猶言鱗次櫛比,偶爾也有樓閣台榭矗立在這莊嚴華貴的屋宇間。縱橫交錯的石板道旁遍植奇花異草,即使最普通的一株小草,在宮外也有人拿來放在盆栽中養著的觀賞珍品。
但是在這群莊嚴華麗的建築群內,所遇到的人,無論是宮女,太監,還是侍衛們,都極盡地沉默著,無異讓這個富麗堂皇的皇宮變得死氣沉沉起來。
花秋月因為手持令牌,即使幾次遇到巡邏的侍衛,但是當花秋月亮出令牌的時候,還是暢通無阻的。路經一些人煙稀少,或者廢棄的宮殿,花秋月總會悄悄進去查探一番,不過如她所想,結果一無所獲。
儘管心裡早有準備,但是花秋月仍舊忍不住失望的情緒。
如此每日循環。每當到了每日給德隆皇上診脈的時間,花秋月總覺得德隆皇上看向自己的眼神,仿若像一隻老貓百無聊賴地瞅著爪下做著徒勞無功的小老鼠般。
而在宮外搜尋李娟夫婦下落的同伴們也沒有絲毫進展。李娟夫婦仿佛是人間蒸發似的,沒了蹤跡。若不是還有一幫子人還在苦苦追尋著他們的下落,仿若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李娟夫婦的存在一樣。
轉眼大半個月都過去了,花秋月從淡定地一寸寸地尋找,變得逐漸焦躁起來。皇宮裡除了那些后妃寢宮以及金鑾殿和御書房以及冷宮外,幾乎都被花秋月翻了一個遍。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失望的陰影愈來愈盤踞在他們的心頭。
這天,花秋月照例替德隆皇上針灸過後離開,她直奔冷宮的方向而去。
冷宮位於宮廷偏僻處的寢宮。稱它冷也不是因為它的環境冷,而是人少淒涼。這裡的人或多或少因為某些罪名而被監禁在這裡的嬪妃們,就算是守在這裡的太監宮女也因為見風使舵而冷淡尖刻。
許多嬪妃是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的,被打入冷宮不僅僅是肉體上的摧殘還有心理和精神上的摧殘,因為冷宮能真正讓人心寒而變淒冷無比。
花秋月一路潛行至皇宮的西北角,選擇了冷宮其一,這座在整個皇宮中頗負盛名的冷宮——乾西宮。
至於怎麼出名,那是因為,自住進乾西宮的人,都沒有能活過百天的,最後都紛紛得了癔症自殺了。
雖然已經到了正午時分,但是整個被綠蔭籠罩在內的乾西宮依舊陰涼寂靜,就連只蟲鳴都找不出來的那種靜,好像萬物沒有生息般。花秋月在虛掩的乾西宮外佇立了一會,透過門縫,窺得乾西宮內雜草叢生,頹敗腐朽的一角。
花秋月嘆息一聲,輕輕推開在這勝景年華的宮宇中,仿若受到了最尖銳詛咒的乾西宮。走進乾西宮,入眼處寢殿內的景象顯得衰敗不堪。枝葉凋零,厚厚的葉子鋪陳了一地,由於常年沒有人清掃,已經漚出了腐爛的味道。踩在上面,濕潤的殘葉瞬間淹沒花秋月的繡花鞋面。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忽而一個沉穩的男中音從花秋月的身後傳來。
忽而其來的聲音讓她一驚,驀然轉身,看到的是一個身段高而修長,眼神和潤,不過仍有你掩不去的濃濃憂傷。三十多歲的模樣,一攏銀袍,玄紋雲袖,即使他靜靜地站在那裡,也是神韻獨超,給人一種高貴清華感。
花秋月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絲威脅,反倒讓她對在這深宮裡,淒涼的冷宮中出現的男子感到好奇:他是誰?
「不好意思,打攪了。」花秋月施了個禮後,準備先離開。
等花秋月差不多快行至門檻處時,後面接著傳來男子淡淡的聲音:「你是在找人?」
這讓她驀然停下了腳步。豁然轉身,花秋月兩眼精亮地看著那個滿眼憂傷的男子,聲音希冀地問:「你是不是有他們的消息?」
看到男子不說話,神情飄忽,眼神沒有聚焦地看著牆角一株盛開的老桂花樹。
米粒般大小的黃色小花外形非常平凡,細碎地,密密地,一叢叢地藏在綠葉中,若不是這香味吸引人的目光,恐怕極難吸引人的注意。
「那是我娘種的桂花樹。每當桂花開時,她總會親自采些下來,給我做些桂花糕。」
聽到男子的話,花秋月對男子的身份就更好奇了。她猶豫了一會,試探地開口:「你是誰?」
「李睿。」男子看到花秋月臉上震驚的神情時,笑了起來。和煦的笑容衝散了眼底的憂傷。
「你,你是太子?」花秋月再次細細地打量著男子的容貌,端正的五官,有皇家獨有的劍眉,鷹鉤鼻,薄唇。和德隆皇上很相識。
「你真是太子啊。」花秋月感嘆地說,隨即她蹙了蹙眉:「你不是被軟禁了嗎?而,而且,不是說你娘她在你出生剛滿一個月後就」
花秋月不知該如何開口,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過來坐吧,我請你吃桂花糕。」他用了一個『我』字,讓花秋月感覺隨和了不少。當太子把裹著桂花糕的帕子打開後,桂花糕的外形已經不規整了。但是香甜的氣味還是能勾起人的胃口。花秋月笑笑,從帕子上捏起一塊放進嘴裡,細細咀嚼。
軟糯甘飴,又甜而不膩,清香可口。米香和桂花的香味重重迭迭在一起,在味蕾中綻放。讓人回味無窮。
「好吃嗎?」李睿看到花秋月食指大動的模樣,開心地炫耀道:「我做的。」
花秋月差點沒被李睿說的話嗆到。想他堂堂一個太子竟然對糕點的研究如此深入。
她知道太子叫住自己,一定是有話說,並且在自己詢問爹娘的下落時,太子並沒有否定知道李娟夫婦的去向。也許在太子這裡能找到一點線索呢。
花秋月索性和太子席地而坐,聽他時不時自言自語兩句。
或許花秋月真的是一個合格的聽眾,她會安靜地聽你訴說你的所有喜怒哀樂,讓敘述的人,更加有了傾訴的欲望。
李睿仿若打開了話匣子似的,從自己記事起緩緩說起。
「我娘是個宮女,在宮中生存異常艱難,當時父皇沒有兒子,偏偏我娘生下了我。因為我娘答應了太后,只要我安全落生,她就會『死』去。這才能在太后的周全下,平安生下的我。因為若是生下的是男孩,皇家是絕對不允許一個身份卑微的宮女做未來儲君的娘的。於是她『死』了。
這裡是我娘一直呆的地方,雖有惠妃的名分,卻沒有妃位該有的禮遇。這裡成了冷宮。我被當時還健在的太后抱走,養在慈寧宮裡。一直到了我四歲那年,有一次偷溜出來玩,途徑此處,才第一次見到了她。
當時我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見到我後,眼淚就倏倏往下掉;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定要我保守見過她的秘密;不知道為什麼和她在一起會很舒服。
從此以後,我只要一有機會就偷偷溜過來,她總會準備好一碟香甜的桂花糕。直到被人發覺的那天。
從那時候起她就不見了,我苦苦找了很久,最後在一個嬤嬤那裡知道,她是我的生母。我理解你尋找父母的心情。你還能有和他們團聚的期盼,而我已經沒有了,許多年後,才知道她死了,就埋在那棵她親手種下的桂花樹下。成了進不了宗祠沒有人祭拜的孤魂野鬼。」
「那,那些被打入了乾西宮的嬪妃們是什麼死的?」花秋月很不想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乾淨憂傷的人,是那個劊子手。但是李睿仿佛看穿了花秋月的心思似的,他呵地低嘲一笑,承認到:「真是我殺的。因為她們都欺負過我娘啊。沒想到我僅能盡的孝也只能如此了。」
花秋月沉默下來,雖然不能苟同,但是卻也能理解。看到沉默著不說話的花秋月,李睿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我回去了。畢竟我現在還在軟禁期間。相逢即是緣。我一年中也就只有在我娘的忌日這天才來這裡的。
你往御花園找找吧,那裡有一間地下石室,應該在那裡,當年我花了好幾年尋我娘無果後也翻過那個地方。沒想到倒是為了今天作為一個見面禮而已。走了。」
一個黑衣衛不知從什麼地方閃身出來,攬著李睿幾個縱身就不見了,走得無聲無息。若不是花秋月她手中還捧著的帕子上,仍舊裹著幾塊透著甘香的桂花糕,她還以為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境而已。
御花園?花秋月的眼神亮極了,真是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快速地往御花園的方向走去,但是慢慢的,她的腳步就慢了下來,想到幾乎整個皇宮都有德隆皇上的眼線存在,若是特地往御花園去尋找,被告知到皇上那裡,恐怕會打草驚蛇,萬一人沒救出來,又被轉移的地方,那麼將會更難找到了。
如此想來,花秋月只好按奈下心中激動的心情,她如往常一般,收斂起了所有的情緒,緩緩走出皇宮。
宮門外,蕭鈺一如既往地坐在馬車內等著花秋月出宮。
當花秋月邁進馬車那一瞬間,就被蕭鈺緊盯著看了一會,驟然,蕭鈺眼低一亮,急聲問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回應他的是花秋月那張再也繃不住的笑顏,她的眼底仿若閃現出了整片星河裡最璀璨的星,聲音掩不住的悠揚:「恩。是太子給的消息,應該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