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說服
2023-11-11 04:47:33 作者: 酒心湯圓
想起自己在京城時,十年間,恭親王總會找理由來和自己小聚。漸漸地自己也開始不設防了。只能說恭親王無時無刻都在演戲,他已經把完美的形象塑造到,深入人心了。
馬志輝和余多他們回到府衙的暫時落腳點,他並沒有去休息,而是一直等在院子裡。
花秋月一進來,便看見長身玉立在院子中,仰頭望月的馬志輝。蕭鈺加重了腳步聲,當馬志輝回頭看過來的時候,花秋月感受到了他眼底難掩的思念。
想來,在馬志輝爹娘過世的時候,他也已經記事了,今天林福的反應,讓他起了疑心吧。
「小月兒,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會見我。」馬志輝假裝言語輕鬆。
「志輝哥哥。」花秋月翕動幾次嘴唇,最終還是艱難地吐出,醞釀了一路的話。
「馬知府招了,他並不是真正的馬知府,而是從北邊逃荒的難民,叫林福。十五年前,他,他取代的人叫,叫馬正榮。」
「馬正榮?」馬志輝喃喃出聲:「我父親?」如此噩耗讓馬志輝感到全身的力氣皆被抽空,他踉蹌之間,腳步凌亂地倒退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志輝哥哥?」花秋月擔憂地望著悲愴的馬志輝,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
「沒事。」馬志輝擺擺手,斂下意亂心煩的思緒:「我想知道我爹娘是怎麼死的。根本不是盜賊,是不是?」
蕭鈺拍拍花秋月的頭,對她說:「還是我來說吧,你先去洗漱一下。」
花秋月看向馬志輝,她想陪陪他。這個從小就像一個大哥哥一樣,包容自己的人。不過收斂了所有情緒的馬志輝,卻同意了蕭鈺的提議。
等一步三回頭的花秋月匆忙收拾好自己,再次回到院子裡的時候,卻看到蕭鈺和馬志輝各自抱著一壇酒罈子,正攜酒對飲。
花秋月想不到,矜貴冷逸的蕭鈺和布衣出身的人在一起,卻沒有丁點違和感,相處分外和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酒氣熏出的錯覺,花秋月覺得短短一炷香不見,馬志輝的氣質已經翻天覆地出現了改變。
以前的他氣質溫文儒雅,清新俊逸。如修竹般高潔。現在卻多了點凌人的氣勢,如一把鋒芒暗斂,將要出鞘的寶劍。
馬志輝瞟了一眼花秋月,呵呵一笑:「你別擔心我,以前我走科舉這條路,是想以後能讓你們在官家有個靠山,現在不過多了一些往上爬的理由罷了。
畢竟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你也別讓我奶奶知道,她年紀大了,我怕她受不住。」
「恩。「花秋月點點頭,走過去和他們並排席地坐在一塊。從地上抱起一罈子酒,遞給蕭鈺:「幫我拍開唄。」
笑靨如花的女子,晃花了蕭鈺的眼。
他無奈地接過酒罈子,手掌利索地往壇口輕輕一拍,『啪』地一聲,壇口應聲而裂。
「你年紀還小,別喝太多了。」
直到花秋月應下,蕭鈺才把手上的酒罈子交給她。
稻米釀出的酒,清香甘甜,綿軟順滑地從喉間穿過,在胸腔間盪開。讓連日來淤積於心中的壓抑,都全部釋放了出來。花秋月抱著酒罈子,昂頭望月,幽幽咨嗟一聲。
「蕭鈺。」花秋月呆呆地望著將要隱沒在天際的圓月。聲音低落地開口。
「恩?」蕭鈺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花秋月,仰頭灌了一口酒:「你想說什麼?」
「我爹什麼時候能回來?」花秋月望著遠方,拼命地回想著,她剛出生的時候,才出現短短三天的花信強。
可是記憶中的爹爹已經模糊。不過他是李娟的執念啊。
每每見到李娟在夜深人靜,偷偷哭泣的時候,花秋月的心中就非常酸澀難安。
「我想讓他回來,有什麼辦法?」花秋月轉過身子,因為酒勁上來,一雙霧眼朦朧看著蕭鈺。
「你很想他麼?」蕭鈺摩挲著酒罈口,蹙著眉問。
花秋月嘆息一聲:「是不是很為難?」
蕭鈺呵呵一笑,修長的手揉了揉花秋月的頭,眸底萃聚著星光,耀眼至極:「沒有,如你所願。」
說完,把花秋月抱在懷裡的酒罈子取了回來:「你累了,回去吧。」
「恩,蕭鈺。謝謝你。」花秋月本來還想跟馬志輝打聲招呼的。可是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抱著酒罈子醉倒了,酒水涎了一地。眼角的淚痣上凝著一滴清淚,久久不能滑落。
「你回吧,一會我會安排好他。」蕭鈺看了看天色已經將要接近破曉,忙催促花秋月。他知道等天明時分,百草堂的事情還需要她去處理。
等花秋月離開後,一個全身籠罩在暗紅斗篷里,一副標準血狼軍打扮的人,倏忽出現在蕭鈺身前。
「公子,你不該答應月姑娘。你明知道現在朝廷盯您盯著死緊,這次你不僅把血狼軍調了百人過來。還把馬知府整死了。」
來人絮絮叨叨的性子是一點兒也沒有變。蕭鈺給他拋過去一罈子酒,以期堵上他碎碎念的嘴。
蕭鈺把身子往後倚了倚,頗為嫌棄地說:「你又不屬於血狼軍,還天天一副血狼軍打扮。把身上的斗篷脫下來,給你旁邊那馬志輝蓋上,免得明兒他染了風寒。」
來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雖然聽從命令開始解斗篷。可免不了抱怨不已:「公子啊,屬下劉長順怎麼說也跟了您十幾年了啊,您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地對待屬下,現在更深露重的······」
蕭鈺乾脆起身離開:「公子我困了,你負責把人安置好。」
劉長順脫下長袍,露出一張滄桑的臉,人到中年,那張清秀的圓臉愈發稜角分明開來。增加了幾分歲月的痕跡。
他看著蕭鈺越走越遠的身影,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花秋月睡了一個半時辰就被小八喊醒了,她聽到小八的通報:「血狼軍有人找。」
血狼軍?花秋月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不知道蕭鈺找她有什麼事。
等穿戴梳洗整齊,掀開帘子,出了臥室。來人聽到聲響,掀開暗紅斗篷,露出一張蓄了美鬢的圓臉。
花秋月才發現來人不是蕭鈺:「請問您是?」
「久違了,月姑娘。十年前,我們在流水鎮見過。你是否還記得劉某?」
靈光一閃,花秋月突然想起一直跟在蕭鈺身邊的那個軍人。
「劉長順?」
「哈哈哈哈~,沒想到月姑娘還記得劉某人,真是榮幸。」他笑著拱拱手,話語一轉:「今天,劉某人來,主要是想和你談談你父親花信強的事。」
開門見山的劉長順雖然顯得坦蕩蕩,可是他表現出來的強勢,卻讓花秋月的心沉了沉。看來這事已經有變故了。
她臉上掛上公式性的微笑,朝劉長順拱拱手。
劉長順若有所指地糾正道:「月姑娘你可是還錯禮了,這抱拳可是男子做的動作。」
花秋月讓小八去泡茶,她笑得不軟不硬地回道:「沒辦法,家大業大,不撐起來,哪有銀子呢。」
雖然自己的攢了十年的銀子都被取走了,她在蕭鈺那不會有什麼抱怨,可是那是蕭鈺態度誠懇的問題。再者也是人命大於天,能救這麼多將士的命我樂意。
可並不代表你們取走了我的錢,今兒還可以來我面前編排我。
說到銀子,幾乎摁到了劉長順的死穴。他的氣勢一弱,言語上開始變得不那麼強硬了。
劉長順放軟了語氣,開口道:「我理解你思念父親的心情。可是這不是公子能決定的,軍營里除了公子的人,還有緊盯著公子犯錯的人。
朝廷改制服兵役要到耳順之年。不過,若果你肯答應一個要求,那這個忙,就是拼死我劉長順,我都願意幫。」
耳順之年?花秋月緊蹙著眉,六十歲的人還打什麼仗?如此高齡去和別人家的壯年拼命,不就地埋骨,才信鬼呢。
想想李娟,再想想現在的人都講究人死後要有後輩摔盆。他們家被除了族,底下就她和花文秀兩個人。
包括村裡的人總在她們身後嘀咕,說她們家是絕戶。這幾乎都成了李娟的心病了。
花秋月深深地吁出一口氣。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劉長順:「說說條件。」
劉長順正了神色,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我想讓你幫著養活血狼軍。」
花秋月呆了呆:「朝廷不願意出銀兩嗎?」
「叱~,朝廷連邊境的將士軍餉都推諉不已,更何況還是直接隸屬於蕭家的血狼軍。這次蕭老將軍幾乎掏光了自己的老底。
我來找你,一是你爹的事真不好辦,朝廷早就想把蕭家的血狼軍收回自己的手裡,然後再打散重新分配。二是,你斂財的能力實在是高。我從來沒見過比你還能斂財的人。
從一個溫飽問題都要頭疼的人,短短十年間,就能積攢下一般人,幾十輩子都積攢不下來的財富,你確實驚艷到我了。
花秋月呵了一聲:「你別給我戴高帽,這事我答應你了。不過僅僅是我自己答應你而已,我的那些同伴不會賣身給你的。至於銀錢,我只能說盡力就是。」
事情談成,劉長順如他的名字一樣,看誰都順眼起來。他撫掌大喝一聲:「好。」
「不好!」門外風華無雙的蕭鈺遽然出現。他臉色陰沉冷冽,深邃的鳳眸中冷得如寒冬臘月里的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