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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章:李代桃僵

2023-11-11 04:47:33 作者: 酒心湯圓
  「連續下了三天的雨,我和我哥已經沒有丁點食物果腹,遂只能上山走一朝。那天雨下得很大,看向遠方的視線都有點模糊了。

  我和我哥爬到山腰處的時候,從山腰處往山腳下看的時候,正看到一群黑衣人不斷地追殺著前方的十幾個人。

  那些人的武功都很高,雙方皆是傷亡慘重。不過被追殺的人略遜一籌。其中一對夫婦是他們保護的對象。為了保護那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夫婦,他們不惜以命搏命的打法。

  直至最後一個人倒下。

  我和我哥哥才從半山腰慢慢尋了下去。找到他們的時候,地上流淌的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已經漫到了腳踝處。

  無論黑衣人還是被他們追殺的人。我都一一查看過,已經沒有了氣息。我和哥哥商量一下,決定要發這個死人財。於是,我們一個個地搜身,把他們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翻找了出來。

  直到我們搜到了被保護的那對夫婦身上。我哥從那男子的身上找出了三樣東西。

  一份委任狀,授命出任正七品知縣的敕牒。

  一份為馬正榮證明身份的告身。

  還有一封信箋。上面詳細地敘述了一個月後,會有一批三十萬兩官銀從流水鎮經過,讓馬正榮利用職務之便,幫著掩蓋蹤跡。」

  馬知府,不,應該是林福。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他的眼睛赤紅,整張臉開始變得猙獰。

  他語氣尖銳地拔高音調,嗓子捏得又尖又細。活像戲曲里扮丑的丑角。

  林福透著紅血絲的兩眼,無神地望向花秋月的方向。好像他在尋求聽眾的認同一般。

  「可是,本來東西都是我們的了,為什麼他會醒。馬正榮悄無聲息地坐起來,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我們。可我想到這些銀子,甚至還有現成的官憑就是我的了,他為什麼要醒過來!

  於是,我就攥緊身邊的石頭,一下,一下,又一下,把他給砸死了。當時,那些血啊,染紅了我的手,溫熱的血濺了我一臉。可我只知道要砸死他。

  他死的時候,手還死死地攥著自己婦人的手。我要脫他身上的官服的時候,還費了很大的勁,才掰斷他的手指。

  當時我哥都傻了,他生了很大的氣。可是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他拉著我清理蹤跡後,連流水鎮都不敢回去了。我們跑到村落里躲藏起來。

  去了月灣村,在月灣村里一個養牛棚里,我們惶惶不安地相互偎依在一起。」

  林福緩緩地閉上眼睛。聲音低沉,如同嘟囔。

  「本來按照我的設想,要是過幾天沒有風聲,我就扮成馬正榮的身份,上任去。可是我哥堅決反對,他收拾好收刮來的死人財,說等到天明十分便要帶著我繼續南下。

  天色將要破曉時,好幾個黑衣人乍然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冰凌凌的劍尖貼上我的脖子。為守那人問我們想不想當官?要是你們倆誰先把對方殺掉,那就讓誰代替馬正榮的身份。

  我心動了。在大哥擋在我前頭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接過黑衣人手裡的刀子,在身後給了我哥一刀。刀子非常鋒利,只一下就穿透了大哥的腹腔。

  他嘴裡溢著血,吃驚地轉過身來看著我,哥哥黝黑的眼珠里,呈現出我的倒影,那是怎樣的一種表情?我正在笑啊,是的,我正在笑。」

  花秋月瞠目結舌地看著,已經超出想像限制的林福。

  現在才明白原來十幾年前,石房子裡死的那個流浪漢,是眼前這人的親哥哥。還是被自己同胞弟弟手刃而死的。

  而這同胞弟弟,卻在刺死自己的哥哥後,取代馬正榮的身份,搖身一變。做上縣令的官位。花秋月只覺得一陣噁心。如此卑劣的人性,竟能在官場上平步青雲。

  馬婆婆說,自己的兒子和兒媳是被強盜殺害的。儘管現在心底有了設想,可是還是想,再次確認一番。

  「你為什麼看到馬志輝的時候,會出現驚恐不堪的神情?」花秋月的聲音冷冽如冰,心底卻抱有一絲僥倖。

  「馬志輝?」林福疑惑地重複一遍,恍然明白花秋月說的是誰。嘿嘿一笑。

  「他就是馬正榮的兒子吧?長得可真像。就好似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一樣,就連眼角的淚痣都一樣。」

  花秋月心底一沉,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和馬志輝和馬婆婆說這件事。

  蕭鈺安撫性地拍拍花秋月的頭,耀著無上風華的如玉身姿,帶有冷貴強勢的壓迫氣息,慢慢走向頹然癱坐在椅子上的林福,聲線冷逸。

  「說說十年前,從清風觀里押往大牢里的人,你弄死他們的緣由。」

  已成廢人的林福破罐子破摔,他吃吃一笑:「我也不想弄死他們,可是他們要威脅我啊。當年那封描述三十萬官銀的信,是馬正榮的死因。

  他不願意投靠主子,所有主子才會殺了他,我只是正好撿了個漏,在不驚動別人的情況下,經主子打點好,頂替了他的位置。

  可是代價就是以後要為他所用。而一個月後的官銀就是我的投名狀。

  我利用官家的身份,找上月灣村的富戶,截下官銀。而那家人僅分得一成銀子,卻怕我有一天報復他們,乾脆一夜殺光清風觀的道士們,一家老小躲在上面逍遙。

  呵呵,他們還以為我不知道呢。」

  林福得意的笑,接著又猛地臉一沉,陰鬱得很。

  「可是他們偏偏在牢里的時候威脅於我,我為什麼不殺了他們?」

  如此理所當然,殺人如宰雞的語氣,讓花秋月毛骨悚然,這人已經完全滅絕了人性。

  她記得從清風觀押下來的人,除了那些男囚外,還有一些婦孺老幼,整整將近百人,一夜之間,皆殞命在他的手裡。

  「你主子是誰?」蕭鈺擰著眉。是什麼人,把線放這麼長?

  林福對於這個問題,卻一改常態,不願意回答,他拼命地搖著頭,眼底泛起祈求的神色。

  花秋月『嗤』地一笑,如此惡魔般的人還有懼怕的人。是不是那人才是最可怖的呢?

  「你是不是不說?」蕭鈺耐心告罄。狷狂的冷冽沸騰,帶有內力的一掌猛地,拍在身旁的桌子上。『嘩啦』一聲,上好的紅木桌頓時散架開來。

  林福仰頭哈哈大笑,欷歔嘆息。「當年荒年,都說天地不仁,老天卻放過了我。而我卻在迷途上一錯再錯。仗著上過幾年學堂,處處看不起我哥。最後甚至揮刀相向,我無顏見他啊!」

  說完,林福頭一低,上下顎用力。一股鮮紅從嘴裡溢出。逐漸沒了氣息。

  蕭鈺緊蹙著眉,跟花秋月說:「他咬舌自盡了。」

  「咬舌自盡?」花秋月訝異了。在她的認知里,舌頭斷了的人還是可以活著的。咬舌怎麼能自盡呢。

  她上前,掰開林福的嘴,小心查看。

  一掰開嘴,大量的血液就涌了出來。花秋月緊凝著眉,應該是舌後根兩條動脈破裂,大量血液倒流入肺腔,造成窒息死亡。

  「這真是個技術活。」花秋月嘖嘖出聲。

  蕭鈺眉心都已經擰成了一坨疙瘩了。他想不到花秋月會突然興趣盎然地,去探查林福咬舌能自盡的原因。

  特別是她那雙纖纖玉指捧著林福的下顎時,讓蕭鈺心中湧起一種刺眼的惡感。

  他上前,牽過花秋月的手:「走吧,死者讓別人處理。」

  原先答應了馬志輝,得到答案後會講給他聽。花秋月一路沉默地任由蕭鈺牽著。她心中沉甸甸地不知該如何措辭。才讓馬志輝悲愴少一些。

  蕭鈺感受到花秋月的傷感,他轉移話題問花秋月:「你說林福為什麼會選擇自盡,難道是他的主子讓他這麼衷心嗎?」

  花秋月回神想想蕭鈺的問題,肯定地說:「我覺得不像,他這人完全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怎麼可能還有人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

  靈光一閃,她不由自主想到王欽差來求診那天,他走的時候,說的那個人:恭親王。

  「林福是恭親王的人!」

  蕭鈺停下腳步,疑聲問道:「你說什麼?」

  「林福是恭親王的人。」花秋月肯定地說。

  蕭鈺本想否定花秋月的話,可是他覺得花秋月不是無的放矢的人。

  「為什麼這麼說?」相比恭親王,蕭鈺更願意相信花秋月。

  花秋月從余多怎麼被王欽差抓進牢里的事情,詳細地敘說了一遍。最後說道王欽差的提醒。這讓蕭鈺的心中掀起滔天駭浪。

  若果真如王欽差所說的,背後之人就是恭親王的話,那這麼多年,究竟有幾個人真正了解過恭親王。

  一直以來總推行『仁政』以禮待人的謙謙君子,從而獲授『恭』字的恭親王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而且林福是恭親王的人話,那這條線已經在十五年前就布下了。一想到這,蕭鈺就感到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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