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章:三問三答
2023-11-11 04:47:33 作者: 酒心湯圓
氣息一窒,男子摟著花秋月躍下馬背,放任駿馬獨自踱到一邊吃起了夜草。
男子小心查看花秋月的手後,從袖袋中取出一瓶膏藥。
「蕭鈺?」花秋月再次確定喊了一聲。
他勾起唇角,聲音愉悅:「是我。」然後右手握住斗篷上的帽檐,緩緩往後掀開。
隱在寬大斗篷里的一張水月觀音容顏,顯露了出來。
花秋月的心中一震,她知道蕭鈺長得好看,但是卻想不到一個男人能長成這樣,也是天下少有的了。
皎潔的月色下,周圍的環境仿若都在褪色,只留下面前的男子映入眼底。
那人俊美絕倫,雕刻般的五官稜角分明,完美得無可挑剔。
他烏黑的頭髮用一支碧玉簪子束起。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高挺的鼻樑。肌膚上隱隱有光澤在流動。星辰般的光澤悉堆在,清澈卻又深不見底的眼底,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
他正神情專注地給自己被火燎傷的手抹藥。那雙修長瑩白的手與自己被煙火燎黑的手,重迭在一起,愈發顯得他的手指瑩白如玉。
「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蕭鈺如泉水叮咚叮地聲音,像世界上最好的催眠師。
「因為你好看,像白月光。」花秋月話一說完,糗得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讓你嘴快,讓你不矜持。她垂下通紅的臉,又小心地偷偷抬頭,瞄了一眼蕭鈺的神情。
蕭鈺的朱唇輕抿,似笑非笑地和她偷覷的目光撞在一起。
花秋月臉上的的熱度『哄』地燃燒起來。她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裡,做個遠古化石才好。
「對不起。」蕭鈺嘆息一聲,聲音低落。
嗯?花秋月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滿懷歉意的蕭鈺。
蕭鈺伸出手指上的藥膏,輕輕在花秋月被火燎傷的手掌暈開。再次開口:「對不起,在你受傷時,沒有及時出現。
對不起,我私自用另一半雙雀玉佩,在萬源昌記取走了你存在裡面的銀子。
對不起,這麼多年,一直沒能再寫信給你。」
蕭鈺的聲音里含有懊惱,愧疚,不安與小心翼翼。等把花秋月雙手上的傷都處理好,他輕輕地執著她的手,眼眸中有萬千琉璃的神采:「謝謝你,認出了我。
謝謝你,沒有一見面就質問我。
謝謝你,還記得我。」
花秋月輕吁一口氣,歪著頭,神情狡黠:「我問,你答。」
蕭鈺正了神色,認真道:「好,你問,我答。」
「一問,你不和我聯繫,是因為不想和我聯繫嗎?」
「沒有,因為京中局勢詭異,將軍府內,我的動向一直被人緊盯著,我怕別人會對你不利。」
花秋月點點頭:「二問,當我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你會無動於衷嗎?」
「不會,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
花秋月曲了曲上過藥後,已經緩解炙疼,泛著清涼的雙手:「三問,你為什麼要動用那筆銀子?」
蕭鈺緊蹙著眉,臉色沉凝,徹骨的寒意就那麼肆無忌憚地蔓延而出。
他聲線薄涼:「當今年邁,日益糊塗。親奸佞而遠賢良,整個朝堂權勢交錯傾軋。邊疆戰亂,外族入侵,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劍門關內除了蕭家血狼軍外,還有五十萬將士的軍餉,已經一年有餘不曾發放,糧草不出。讓邊疆將士毫無果腹之物。
寒冬臘月,僅裹單衣浴血奮戰。很多將士不是死在敵軍的手裡,而是被荒唐無道的朝廷奸佞害死的。
在無計可施的情形下,我爹開始盤帳,變賣家財。這時,突然發現,在萬源昌錢莊,有獨屬於我那隻雙雀玉佩,存取的百餘萬兩銀子。」
「好了,不要說了。」花秋月打斷蕭鈺的話。她嗟嘆一聲:「別說了,我不怪你。況且我爹也在邊疆呢。」
蕭鈺已經做好了被花秋月不相信,不理解,埋怨甚至臭罵一頓的準備,誰知道她就這麼輕拿輕放,不予計較的模樣,頓時驚道。
「這銀子。」他想說,這銀子以後他會想辦法還給她。就被花秋月搶先說。
「別想太多,有固然好,沒有也無所謂了,銀子再多也沒有命珍貴。何況能解了邊關將士的燃眉之急,我也不是誰都願意幫的,只是希望,英雄無淚!」
蕭鈺勾起唇角,眼底的光芒耀眼至極:小丫頭,總給人與眾不同的感覺。
「我們回去吧,百草堂那裡還有事情需要安排。」花秋月被蕭鈺炙熱的目光看得不自在。遂轉移話題。
「好。」蕭鈺應完,強壯的臂彎摟上花秋月的纖腰,腳下一點,提氣輕躍。拔地而起,帶著花秋月輕飄飄地落在,停在路邊吃草的駿馬背上。
「駕」地喝一聲,矯健的駿馬奔跑起來,馬背上那一男一女在皎皎的月色下,拉長了影子,他們的長髮,隨風飄揚,交纏在一起。形成一幅唯美的畫面。
駿馬經過寧城城門的時候,守門小兵遠遠便認出,不再阻攔,就直接開啟了城門讓他們進入。
今晚的寧城並不平靜,先有馬知府火燒百草堂的事情,現在又因為要安置百草堂的患者而忙亂著。
一些在這場事故中受傷的人都被,匆匆趕來的百草堂常駐大夫,黃老大夫和陳老大夫,接手救治工作。
幸運的是,並沒有人死亡。
馬知府被血狼軍捆綁起來,像只死狗一樣被丟在角落裡。他被綁起來後從氣焰囂張地威脅,到氣憤地不停破口大罵。
不見棺材不落淚的馬知府,被血狼軍里的人鉗住下巴,用力微微一錯。
他整個下巴就被卸掉了,『啊』地一聲疼得暈了過去。有些患者忌恨馬知府先前對他們的趕盡殺絕,此時不報仇,還待何時?
紛紛組團去虐馬知府。
陸遠程拉著江侍衛趕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馬知府被虐成狗的一幕。
尋覓了一圈,果然看到羅偉誠站在路邊,他拉著江侍衛向羅偉誠走去:「冤家宜解不宜結。走,我給你們引薦一番。」
可是行至羅偉誠跟前才發現,他正失神地怔愣著,就算有人不小心撞到他,也絲毫引不起他點滴關注。
陸遠程和江侍衛面面相覷。直到一個面色蒼白的傷員,緩緩走了過來,他拍了拍羅偉誠的肩膀。
「你別擔心,月姐頭她不會有危險的,剛才她並沒有抗拒和那人走的意思。」
「余多。我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
才什麼,余多自然清楚羅偉誠的心思。一塊兒長大的人,他看得比誰都明白,可是他知道花秋月並沒有往那方面想過。
對此,余多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感喟地拍拍羅偉誠。
『噠噠噠』的馬蹄聲從遠處奔來。雪白的駿馬,安坐於馬背上的兩人,仿佛汲取了天地間的所有靈氣。翩遷而至,美撼凡塵,宛若天仙。
羅偉誠撇了一眼緊摟在花秋月腰間的手臂,他背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攥了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裡。掐破了被火燎起的水泡。
花秋月拍了拍置於腰間的手,示意蕭鈺停下來。
蕭鈺會意後,清朗地說:「不用。」說完,攬著花秋月,一拍馬背,就從馬背上飄了下來。衣袂翻飛間落在余多身邊。
看到余多的臉色蒼白如紙,氣息不穩。花秋月唬著個臉,沒好氣地說:「你怎麼到現在還在外面晃蕩,我不在,是不是沒人管著你。」
「我送他回去。」羅偉誠二話不說,架起余多就走。
力氣大得讓余多直抽氣。
「誒?胖羅,你帶餘多去哪裡?」花秋月驚異地問。
羅偉誠回頭,眼神晦暗不明地掃了一眼,站在花秋月身邊的蕭鈺。
寂寥地說:「血狼軍給我們在衙門那安排了地方,很多人都過去了。你,我們先回去了。」
他原來習慣性地想問「你和我們一起走嗎?」
可是,到了嘴邊的話他又默默咽了回去。他其實最想問的是:你怎麼和血狼軍的人認識了?為什麼我離你那麼近,卻感覺你那麼遠?
蕭鈺危險地眯起了眼,他想起來了,這不是小時候和小丫頭質問『他是誰』,然後又負氣跑了的那個小胖墩麼。沒想到長大了,長得還挺像人模狗樣的。
蕭鈺勾起嘴角,悠悠如大提琴的聲音喚了一聲:「小月兒。」
花秋月疑惑地轉身望著蕭鈺。
蕭鈺看了一眼正定定看著花秋月的羅偉誠,他手輕輕地執起了花秋月的手:「你手受傷了,要小心點。」
真是莫名其妙,花秋月眨巴眨巴眼睛:蕭鈺還是小正太的時候,就有間歇性抽風的症狀,都這麼多年了,難道還沒好?
羅偉誠語氣生硬地說了一句:「花秋月,我們回去了。」而後便怒意沉沉地睨了一眼蕭鈺。
花秋月不明所以地又回頭看了看,不知道為什麼生氣的羅偉誠,莫名感覺這一幕好熟悉。
「你讓他們先回去吧,咱們還有事情處理呢。」蕭鈺伸出兩指向守在馬知府身邊的一名血狼軍揮了揮。
接到命令的血狼軍人,單手拖著還沒清醒過來的馬知府向蕭鈺走過去。
馬知府在自己的腦袋磕磕碰碰中清醒過來。他下意識地雙手護住自己的頭部。
血狼軍人一路毫無顧忌地拖拽,馬知府與地面粗礪的石子摩擦出一道道血痕。他想嚎叫,可是被卸掉的下巴讓他嗚嗚不成聲。
『嘭』地一聲,血狼軍人像丟坨臭肉一樣,把馬知府拋在地上,拍拍手,抱胸立在一旁。
花秋月緊擰著眉,看著蕭鈺,憂心道:「斬殺朝廷命官,是很大的罪名吧?」
馬知府幾乎痛哭流涕出來,總算有個明白人啦,他拼命地直起上身,不斷地狂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