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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20:05 作者: 西西特
    「那時候養父很年輕,個子非常高力氣還大,能唬人,他把他們打跑了。」陳霧說。

    晏為熾啞聲:「帶你去派出所了?」

    「去了,」陳霧拾起久遠的記憶片段,「都在忙雪災帶來的傷亡,問了我點問題就沒有後續了。」

    晏為熾眉頭皺得緊緊的。

    「雪太大了,養父說他不能在那裡等我很久,他得回家過年。」陳霧說,「他看我一個人,就把做工賺的錢和路上吃的饃給了我一部分,又不放心的回頭說他家在多少公里外的大山里,讓我跟他回家,年後再陪我來派出所問情況。到了山里,那些人也找不到我。」

    晏為熾:「那年後,」

    陳霧的睫毛顫得厲害:「年後他癱瘓了。」

    晏為熾頓住:「怎麼癱的?」

    「在隔壁村上房梁摔下來了。」陳霧的鼻子發紅,「二樓不算高,可他就癱了,那麼倒霉。」

    說話的時候陳霧用力抿嘴,一條條細小口子就往外冒血珠。

    晏為熾拿了紙巾,丟掉換口袋裡的帕子,又丟了,四處找明明就在柜子上的棉簽。

    亂七八糟的雜音里,陳霧說:「我就沒有走了。」

    .

    病房氣氛悶悶的,晏為熾把陳霧唇上的血跡抹掉,問他喝不喝水。

    「喝點。」陳霧動了動身子,「阿熾,我可以起來嗎?」

    晏為熾給他倒水:「你腿上有傷。」

    陳霧說:「骨頭沒事。」

    晏為熾把水杯送到他嘴邊,往裡面丟了根管子:「祖宗,能不能躺著?」

    陳霧咬著管子喝了幾口水:「那我明天是一定要下床的。」

    「明天再看。」晏為熾接了個電話,掛掉後問病床上的人,「你想他們晚年怎麼過?」

    陳霧說:「就當沒看到吧。」

    晏為熾面色沉沉的:「那兩位違法,你要我這個遵紀守法的公民視而不見?」

    陳霧嘀咕:「……也判不了多久。」

    晏為熾道:「這你別管,只要你想,我來做。」

    陳霧搖了搖頭:「不想有牽扯了。」

    「進去了也不會有牽扯。」晏為熾就差把一筆筆帳討回來寫在臉上。

    陳霧說:「挺多事的,不想去想了。」

    不等晏為熾開口,陳霧就不著四六地來一句,「阿熾,你什麼時候回倫敦啊。」

    晏為熾:「……」

    陳霧說出自己的憂慮:「我不知道要躺多久才能坐車,你不能在這裡陪我。」

    晏為熾就著他用過的管子,喝掉杯子裡的水:「怎麼不能?」

    陳霧說:「耽誤你學習。」

    晏為熾雲淡風輕:「國外末流大學,混日子的留學生,不懂學習是什麼。」

    陳霧沒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

    晏為熾差點就妥協了,他繃起下顎:「我不管。」

    陳霧不看他了。

    有些髒的頭髮被親,接著是眼睫,鼻尖,乾燥的吻一路落下來,停在他的嘴角,控制著力道親了好幾下,伴隨一聲低低的商量,「上網課影響不大。醫生會跟我溝通你每次複查的片子,合適了就走。我這次嚇到了,想親自送你回首城。」

    陳霧答應了:「那好吧。」

    晏為熾牽了牽他身上的被子:「睡會。」

    陳霧閉上雙眼。

    晏為熾凝視著他,考慮什麼時候給自己安排心理師。

    還有救心丸。

    .

    晏為熾打開病房的門,走廊上的姜涼昭直起身:「熾哥,陳霧的行李不好找,沒有貴重的東西吧?」

    「沒有。」晏為熾把門合上。

    姜涼昭一隻手抄在牛仔褲口袋裡,中指的指甲劈掉了大半血糊糊的,前段時間他進公司了,接觸的公務越來越多,應酬也越來越多,父親的表揚,他人的賞識也多了起來。

    但他卻喘不過來氣,開始失眠,這次趁著出差任性了一回,脫掉身上的手工西裝,摘了襯身份的名貴腕錶,丟下一大攤子人扛著攝像機駕車跑到了小港,看看鏡頭下的世界。

    熾哥打來電話時,他人在海鮮攤上看幾個攤販打牌,沒有猶豫就趕到了齊縣。

    路上被熾哥的再三請求驚到了,導致他在現場忘了拿工具,直接用手刨土。

    指甲就是這麼劈的。

    生平頭一回體會到血液衝到頭頂不顧一切,為的是髮小的愛情。

    姜涼昭親眼目睹熾哥踉蹌著從車裡下來,整個人像是已經到了死亡邊緣,只吊著一口氣。

    那口氣是陳霧的安危。

    陳霧好好的,熾哥就好好的。

    姜涼昭覺得自己大概要很久才能忘掉熾哥跪在廢墟的一幕。

    現在回想春桂那時候的猜測和自以為,不禁感到好笑。

    「以後學校再有什麼外出活動,別讓陳霧參加了。」姜涼昭提議道。

    晏為熾睨他:「因噎廢食?」

    姜涼昭說:「總不能一直擔驚受怕。」

    晏為熾屈指摳衣服上的土:「這也是情感組成的一部分,缺了就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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