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0四章 抗日山(續)

  spn  此時已是深夜，馬鞍山上燈火點點，工兵部隊、輜重部隊正在緊張施工。

  劉一民、羅榮桓、郭洪濤、黎玉、郭子化等領導人坐在山頂上，雖然涼風習習，眾人卻感受不到半點涼意，心裡沉悶的都快要擰出水來了。

  劉一民通報了橫掃蘇皖邊區作戰行動，介紹了開闢蘇皖邊區根據地的經過以及與葉挺軍長、少奇同志、陳毅同志、黃克誠同志會面經過和會議情況，傳達了中央開闢蘇皖邊區的指示。

  當聽說新三旅、新七旅、蘇北支隊留在蘇皖邊區，統歸劉少奇、陳毅指揮時，郭子化就提出應該重建新三旅、新七旅，山東主力序列不能缺編，部隊數量不能減少。主力部隊數量減少，會影響大的作戰行動。

  黎玉聽到高敬亭被殺時，插話說和高敬亭相比，馬鞍山上的烈士們就幸運多了，死在與日寇拼殺的戰場上，光榮、壯烈，不窩囊。[

  劉一民揮手制止了他們，接著就詳細介紹了突破隴海路之戰的情況，說他是在日機突然轟炸指揮部時才意識到危險、果斷下令部隊立即行動的。等情況介紹完，羅榮桓提出了問題，那就是會不會有內奸。

  劉一民把自己的分析講了一遍，羅榮桓才感嘆到：「還是根據地內作戰好，如果是在山東根據地，部隊的行動就能高度保密，不會出現這樣的悲劇。」

  接著，羅榮桓安慰說，師長不必過於傷感，抗戰不是喊口號，是要付出巨大犧牲的。從突破隴海路之戰的實際情況看，危機關頭師長決斷迅速有力，我軍部署得當，不但挫敗了日軍合擊我軍陰謀，還取得了巨大戰果。在比險惡的環境下，我軍能破圍而出就不容易了，何況還重創了日軍呢？這幸虧是教一旅、騎兵旅這樣的骨幹部隊，要是換上一般部隊，恐怕後果就不堪設想。從這個角度看，我們走精兵路線、不斷強化主力部隊建設，是絕對正確的。

  黎玉埋怨劉一民不應該親自殿後，萬一出事，損失法彌補。

  羅榮桓說黎玉同志對教導師了解還不夠，危險關頭一號、二號殿後是我軍傳統，從紅七軍團就是這樣。一號殿後有利於穩定軍心、激勵士氣，確保全軍突出重圍。

  接下來，羅榮桓把山東的工作報告了一遍。經濟上，雖然今年乾旱，但是由於從去年冬季開始，就按照劉一民的命令在平原地帶修復灌溉設施、在山區大挖水窖，夏糧減產幅度不大。魯東南、魯西、魯西南、膠東四大比較鞏固的根據地夏糧徵收都沒問題。但是濟南地區、泰西地區、膠濟路沿線在日軍掃蕩中被搶走部分糧食，加上泰沂山區糧食產量有限，沂蒙中心根據地人口增加過快，山區糧食仍然缺口較大。南下部隊運回的糧食正好彌補缺口。現在各大根據地都建立了渤海銀行分行、支行，建立了財稅系統，根據地內商品流通也得到保護，經濟形勢比原先預計的要發展的快。唯一遺憾是由於日機轟炸，不能公開建廠房，大規模發展經濟。軍事上，這幾天日軍還在瘋狂地掃蕩濟南周圍、泰西、魯南，我軍依託地道、山區與日軍抗爭。現在好了，師長率教一旅、騎兵旅、新一旅回返山東，只要好好打一仗，小鬼子的攻勢就會嘎然而止。

  現在不是研究軍事的時候，羅榮桓並沒有詳細講，他已經看出來了，劉一民一定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沒有休息，又受晶晶犧牲的刺激，看上去十分疲倦。特別是鬢角太陽穴上的那根白髮，在火把下顯得異常刺眼。

  羅榮桓伸手把劉一民鬢角的白髮拔掉，讓其他同志到下面去查看進度，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羅榮桓才說：「中央催你北返，主要是日軍對山西的進攻攻勢很猛。我軍雖然損失不大，但根據地大幅縮水。中央和總部的意思，要我們儘快在山東打一個大的殲滅戰，調動日軍，減輕山西戰場的壓力。」

  這個意思劉一民在主席的電報中已經體會到了，主席希望教導師重占青島，除了青島守敵兵力薄弱外，最主要的就是看中了青島的重要性。一旦教導師重占青島，山西日軍的攻勢必然停止。

  劉一民點點頭，羅榮桓看了他一會兒，這才又說道：「我知道晶晶對你的情意。她是好姑娘，這輩子你們相遇，是緣分、幸運，也是不幸。要是她不遇見你，可能只是一個平安度日的女記者。遇見了你，參加了紅軍，才有了那麼多的光榮業績。她的幸運是我軍包括你為她創造了一個發揮才能的平台，不幸是感情沒有著落，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你。可能你原來並不是很在乎她的感情，又受紀律、道德約束，沒有給過她感情上的溫暖。親眼見她倒在你眼前，觸動了情思，滿腦子都是悔恨、內疚，恨不得能讓她活過來好好補償她。這一點在你對她的後事安排上得到了體現。她的犧牲對你打擊很大，我心裡也很難過。主席、老總他們之所以給晶晶那麼高的評價，其中也包含了盡的哀思和深深的惋惜。但是，你是中央委員、山東局，山東我軍的統帥，得把淚水咽進肚裡，不能太過兒女情長。我和同志們都希望你振作起來，儘快投入工作。有多少大事都等著你回來決策呢！」

  羅榮桓把話說透的不能再透，劉一民聽後心裡才算好受一點。

  羅榮桓勸劉一民去睡一會兒，養養精神。明日一早給烈士們下葬，然後就到羽山去，打完這一仗，趕緊思考如何完成中央和總部交給的任務。

  這麼多人在這裡，劉一民也心休息，就地打坐，養養精神。

  等劉一民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晨曦微露了。

  見劉一民醒來，從大店趕來、指揮部隊忙碌了一夜的工兵旅旅長任超然、政委李增羽就前來報告，說是所有的墓穴全部完工，可以下葬了，請師長檢查。

  劉一民打坐一番後，精神恢復，站在山頂四下一看，只見晨曦中的夾谷山蒼翠欲滴，儼然成了馬鞍山堅實的依託。東南的田野上也是滿目翠綠，大地一派生機。再一看山坡上，一排排的墓穴、一排排的棺木，恍惚間似乎是犧牲的戰友們在列隊向他報告，等候他的命令去向日寇發起攻擊。

  劉一民定定神，領著羅榮桓等人先去查看了晶晶的陵寢，見墓穴已經完成，進內一看，墓道、正廳、墓室全部用條石砌成，正廳和墓室的面積都很大，各有五、六十平方米的樣子。正廳四面牆上點燃了長明燈，正中壁上已經懸掛上了劉一民畫的油畫，下方是用水晶雕成的一排潔白的睡蓮。墓室里四面牆上也點燃了長明燈，固定了四根鋼索，是用來吊棺材的，下方用白水晶、紫水晶雕成了荷花，在幽幽的長明燈下閃著白色的、紫色的光。

  劉一民看後，轉身對任超然說：「謝謝同志們，我很滿意。晶晶泉下有知，也會感激同志們的。」

  出了晶晶的陵寢，劉一民走到下面的烈士墓地，一一檢查，見墓穴開挖的都很規整，排的整整齊齊的。每個墓穴上都插著木牌，寫著烈士的姓名、籍貫、番號、犧牲時間和地點，一共是一千二百三十一名烈士。棺材也都不錯，都是上了漆的。至於石碑，這一時半會兒論如何是刻不出來的，只能等以後慢慢刻了。[

  看完以後，劉一民下令部隊列隊，舉行安葬儀式。

  工兵旅、輜重旅、和隨羅榮桓趕來的師警衛團所有的號兵在山坡上排成了三排，隨著騎兵旅政委鮑文的口令，全部吹響了衝鋒號。

  嘹亮的號聲劃破了清晨的天空，在群山中激盪，似乎是要喚醒烈士們，趕快衝鋒！

  號聲停止後，劉一民把手一揮，說道：「讓烈士們入土為安，下葬！」

  各部隊隨即分開，以班為單位，抬起烈士棺木，開始下葬。

  晶晶的棺木最後下葬，劉一民親自抬棺進入墓室，等戰士們用四根鋼索把棺木固定好後，劉一民才離開墓室，下令封閉墓門。

  被晶晶救了的黃薇在晶晶的墓旁長跪不起，哭的撕心裂肺的。羅榮桓讓唐星櫻和趙小曼去拉，結果這兩個人也哭的一塌糊塗。劉一民耳尖，聽見趙小曼哭著說「晶晶姐姐不要怕寂寞，這麼多戰友陪著你，我回頭也來這裡陪你。」

  劉一民氣得臉色鐵青，走過去一把拉起趙小曼，厲聲說道：「不許哭！」

  趙小曼頭一揚：「你讓我到特戰隊去當兵，去殺鬼子報仇！」

  劉一民不理她，把唐星櫻和黃薇拉起來，讓幾個戰士分別攙著下山。

  等烈士們全部下葬完後，黎玉代表山東局、山東軍區、教導師、山東抗日民主參議會致了祭詞，郭洪濤宣讀了剛剛收到的中央、總部、陝西抗日民主特區政府、八路軍各師、新四軍軍部和蘇皖邊區、山東各根據地抗日政府、冀南、冀中各抗日政府和山東我軍各旅發來的祭文、唁電，宣讀了主席、周副主席、朱總司令和各位中央首長的題詞、題詩。

  周副主席和中央其他領導及我軍各部都是在接到中央緊急通知後，才知道發生了隴海路突破戰，我軍取得了牛山鎮大捷。知道了教導師今日在馬鞍山追悼隴海路之戰的烈士們，發來了祭文、唁電、題詞。周副主席的題詞是「浩氣盪乾坤，精神映日月」。

  宣讀完後，羅榮桓發表了悼念講話，高度評價了突破隴海路之戰的重要意義，褒揚烈士們的豐功偉績，號召山東我軍繼承烈士意志，化悲痛為力量，消滅侵略者。

  鮑文指揮部隊向烈士墓地敬禮，然後全體都有，鳴槍致哀！

  儀式結束後，劉一民向部隊發表了講話。他說這座山以前叫馬鞍山，是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山。以後，這座山改名叫英雄山、抗日山。以後我軍在魯南、蘇北作戰中犧牲的烈士都要運回這裡安葬，每年清明節由山東軍區、山東抗日民主參議會主要領導主持公祭。由工兵旅負責，組織陵園施工，一定要將這裡建成莊嚴肅穆的聖地，要比江南的園林更美。將來我們犧牲了，這裡就是我們的靈魂安歇地。還要在山間建設營房，以後編練司令部和抗大一分校就移駐這裡，在這裡訓練新兵、培訓幹部、拱衛陵園。就是將來勝利了，建立了新中國，也要在這裡長期駐軍，負責守衛，年年祭祀、代代瞻仰，傳承我們的抗日犧牲精神。

  講到這裡，劉一民話音一變，聲音變的激越起來：「自湘江邊整編以來，我們這支部隊走過萬里長征，創建了陝西根據地。北上抗日後，又連戰連捷，創造了數奇蹟。小鬼子膽大包天，竟敢設置包圍圈，企圖消滅我南下部隊。結果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日寇在我軍的鐵拳下被砸得象豬一樣哼哼亂叫。昨天，小鬼子再次施展流氓賴手段，在電台、報紙公開造謠，說什麼隴海路之戰擊潰我教導師主力，我軍遺屍數，光是被打死的戰馬就夠小鬼子一個師團飽食一周。還說擊毀我軍車輛多少多少等！放他娘的狗屁！小鬼子這是做夢娶媳婦淨想好事。事實是我軍隴海路之戰殲敵一萬多，擊斃了獨立混成第二十二旅團旅團長，殲滅了第九師團第35聯隊主力，單是我一個人就擊落了八架日機。在場的很多同志沒有參戰，看不到日機凌空爆炸時的壯觀場面，好大的火球啊，轟的一聲，好看極了，簡直就象過大年時我兒子放的炮仗！」

  這一說，戰士們的情緒突然就變好了，很多人的臉上都掛上了笑容。

  劉一民這才又講到：「八路軍是一支從井岡山上走下來的鋼鐵隊伍，反動派沒有能夠打敗我們，小鬼子同樣不能。教導師更是八路軍主力中的主力，攻不克、戰不勝。我們要將一切敵人踩到腳下，讓他們在我們的腳下瑟瑟發抖。同志們回去後要把刺刀磨亮，我要帶著你們去殺鬼子，用鬼子的頭顱來祭奠我們的戰友。同志們，你們告訴我，有信心沒有？」

  抗日山下響起了震天動地的吼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