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張知府的崛起 5
2023-11-10 22:33:45 作者: 老崔052
我們如果站在客觀的立場上看待年紀已經超過五十的張宏張知府的人生的話,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張宏這個人的命運確實不怎麼太好。
張宏是個遺腹子。作為一個馬上要出生的孩子,在沒有出世之前就失去了父親。他確實是很不幸的。
張宏的母親生育張宏的時候出現了難產。在古代社會裡,女性的地位即使是當家主母的地位也不及家族正規的繼承人。所以,在醫療手段比較原始的情況下,在需要做出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選擇的時候,當時主持張氏家族的張家族長做出了保孩子的決定。
就這樣,還沒出生的時候張宏就失去了父親,剛剛出生的張宏又失去了母親。他成了父母雙亡的孤兒。
和大部分普通人相比較,剛剛出生就成了孤兒,這就已經夠不幸的了。好在張宏是張氏家族嫡系二房的正式繼承人,所以,他雖然是個孤兒,可是也得到了家族的照顧。
但是,雖然比起普通人家的孤兒,出生在大家族的張宏可以享受到家族的照顧活下來。可是,封建家族這種東西和封建國家一樣。在生產力水平和物質資源有限的情況下,無論是封建家族還是封建國家都會處於一種內鬥的狀況。
事物是一體兩面的。張宏享受大家族的照顧的同時,他也必須承擔大家族中的傾軋。本來,二房太太(張宏的母親)挺著大肚子執掌二房巨大的財富,就已經遭到了不少張氏族人的窺覷。性格剛強的二房太太去世後,只剩下一個年齡較大的庶子和一個剛剛出生的嫡子的二房,就成了很多族人眼熱的獵物了。
張宏的庶兄,是張宏的父親在結婚前的一個小妾的兒子。他的母親作為大家族的通房大丫鬟,為了自己的兒子能夠有一個比較好的成長環境,在他還是個很小的孩子的時候,就吞金自盡了。張宏的庶兄是被張宏的母親,這個二房大太太親自撫養長大的。
不得不說,張宏那個他沒見過面,沒有任何記憶的母親,給他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庇護,那就是張宏的那個年紀已經二十歲的庶兄。因為他從小被二房的大太太養大,所以他把張宏的母親看成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自然而然的,他也把張宏當成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來對待。
封建國家的統治階級內部的利益鬥爭是鮮血淋漓的。自然而然的,封建大家族內部的利益鬥爭一樣是鮮血淋漓的。
年幼的張宏,就是在家族內部的明槍暗箭匕首毒藥中,艱難的成長起來的。他的庶兄十幾年來一直默默無聞的當著他的庇護傘,為他遮擋著同族「親人們」的陰謀詭計和籌劃暗算。
張宏從小就知道,在自己這個大家族裡想要獲得相應的地位,在家族內部是沒有任何可能的。自己想要改變自己和兄長的狀況,必須藉助外力。這個外力就是科舉考試。
本來對科舉考試最為厭煩,骨子裡充滿了藝術家氣質的張宏,為了改變自己的家庭在家族中的不利狀況,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時間一路從秀才考到舉人,再從舉人考上了進士。
對於張宏來說,他之所以這麼努力的進行科舉考試和任何其他的讀書人的目的都不同。他們參加科舉目的是為了當官。而張宏參加科舉,目的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家庭在家族中的不利狀況。考上進士當上官並不是他的理想和目標,考上進士當上官只不過是他改變自己的家庭在家族中的不利地位的手段而已。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那些和張宏同科的進士們在高中金榜的時候,表現出來是狂歡和喜悅,而張宏在得知自己金榜題名的時候,只是深深的出了一口氣而已。
我們說一個人的命運不好,這樣的人肯定是不斷的遭遇不幸的。張宏高中進士之後回到家鄉準備改變自己的家庭在家族中的地位的時候,一個噩耗從天而降。一直保護他,關心他,幫助他,鼓勵他的那個同父異母的庶兄,居然因為得了一場風寒無人照顧而去世了。
張宏在度過了一段無比悲痛的日子之後才發現,兄長的死去,使得他十幾二十年來一直追求著的「改變自己的家庭在家族中的地位」的目標變得毫無意義了。
兄長的去世,讓他對家族失去了最後的一點兒認同感。他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張家。
有人(就是作者這個老崔,呵呵)曾經說過:「苦難和不幸,是藝術家走上神壇的台階。」
這句話,有一丁點兒的道理。能夠名垂中國美術史的張宏,就是在苦難和不幸中成長的。在他的兄長去世,他離開了家族之後,張宏就開始了自己的宦海人生路。很明顯,藝術氣質濃郁的張宏,在做官施政方面不僅沒天分而且沒興趣。
和佐二官們的勾心鬥角讓張宏感到疲憊,和地方士紳們的敷衍聯絡讓張宏感到厭惡。張宏當了二十幾年的官兒,實際上這二十幾年裡他用在作畫上的時間要比他用在政務上的時間多得多。
有意思的是,因為張宏對地方權力的大撒把,使得他的佐二官和地方上的士紳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對地方進行掠奪,反而讓張宏在官場上得到了個愛民養民的好名聲,在士林中獲得了個「閉門張」的好評價。
就這樣喜歡大撒把,對地方治理放任佐二官和地方豪紳肆意妄為的張宏,居然因為在士林中在同僚中的好名聲,升遷的速度非常的迅速。
不過才四十出頭,他就成了荊州府這樣的富庶大郡的太守長官。
然而命運就是這樣喜歡和人開玩笑。原本以為自己會在州府任上太太平平的混到告老的張宏,在荊州知府的任上,先是捲入了朝廷高官二代和地方藩王女婿之間的利益衝突。後來的事情就更加徹底的失去了控制。張宏居然被王書輝和復興會綁架在了閹黨的戰車之上。
到了公元1626年,張宏更是發現,自己居然再次在官場上實現了突飛猛進,他因為所謂的「平叛之功」被復興會推上了朝廷的方伯,一省的布政使的位置。
不少官兒迷的人羨慕張宏的機遇,而只有張宏自己才知道,被迫當一個人形圖章泥胎木偶是個多麼痛苦的事情。
大印被奪走,人身被控制(控制他的人身不要太簡單,此公無妻無妾,生理需要靠地方名妓解決,是個徹徹底底的光棍),前後左右,從師爺到清掃衛生的僕人,都是枝江王府的眼線(張宏以為復興會是枝江王府的勢力)。
在公眾面前的發言要按照「師爺」擬好的發言稿進行,地方行政和地方財政全都掌握在「別人」(復興會)手中。要不是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作畫中去,而荊州地方的狀況不僅平靜而且祥和的話,張宏可能早就用自己的裹腳布上吊了。
可是張宏也知道,自己的自殺似乎也不太可能成功。畢竟,他是親眼見過復興會的醫生是怎樣把一個落水已經死去的人,通過各種虐待(搶救手段)而救活過來的。看過了這一幕後,張宏對於生死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產生了巨大的懷疑。
張宏覺得,如果自己想死而不能死,被王府的人用那麼殘酷暴虐的手段而折騰活了的話。自己就完全沒必要去那麼做了。畢竟,想死而不能死,又要接受那種令人難以目視的可怕手段羞辱而復活,那可不是張宏想要的結果。
藝術家畢竟是藝術家。有為了藝術理想而犧牲的藝術家,卻很少有為政治理念而犧牲的藝術家。張宏這個人無論是在古代的意義上還是在現代的意義上,都可以稱得上是個藝術家。這樣的人,你要是覺得他會因為政治權力而傾盡全力的話,那你就看錯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原因,反正張宏在充分的考慮了現實的情況下,很快就適應了復興會的軟禁生活。在一段時間之後,在細心的觀察之後,張宏甚至覺得,枝江王府這些人在王府里當差有些屈才了。至少張宏知道的,能夠把一州一府之地治理的像復興會這麼好的情況可是極端少見的。或許要說,張宏就從來沒見過像復興會這麼強有力的「有效政府」。
發現在復興會的治理下,荊州府每年的稅收任務都能優質的完成,荊州府治下的百姓全都能夠安居樂業之後,張宏把自己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藝術創作中。
畢竟是聞名後世,名垂美術史的大畫家。張宏徹底的放下了糾結,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藝術創作之後,他的畫作水平開始呈直線上升。像王書輝這種缺少藝術細胞,只認為傻大黑粗的工廠才是美的藝術盲,居然也覺得張大畫家的作品看起來非常的順眼,甚至還收藏了幾張。
(王書輝唯一的傳統文化修養可能就是練了一手「老幹部體」的毛筆字。)
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張宏在後面的復興會接收武昌府的行動中表現的非常配合。一路上,在四個光頭轎夫抬著的一頂綠泥大轎里,張宏張大人輕輕鬆鬆的遊山玩水,觀光採風,最後輕鬆的獲得了平定武昌兵亂的首功。
(在復興會控制的長江以北的湖廣地區,各種廟宇佛寺,都遭到了復興會嚴厲的打擊。王書輝在復興回里強硬的宣布,一切外來宗教和宣傳來世思想的中外教派,都是復興會要進行消滅的對象。隨著復興會勢力範圍的擴張,在復興會的統治區域內,除了正規的全真道教之外,所有的宗教和宗教人員都遭到了復興會的毀滅性打擊。)
(廟宇被改成學校和醫院。宗教人員被復興會劃歸需要改造和控制的勞改對象,組成穿著橘黃色衣服,享受最低供給的勞改隊。所有復興會認為不應該由人民群眾從事的,違背復興會理念的工作,如礦山中最危險的工作,基礎設施建設中最辛苦的工作,以及抬轎子等有違復興會人民理念的工作,全部都由勞改隊來承擔。)
張宏張君度,這位被後世稱為鶴澗先生的大畫家,真的是個精神專注的藝術家。
復興軍最新換裝的村田步槍和75毫米克虜伯山炮,他看到了也像沒看到一樣。別說他不知道這些武器的先進性和劃時代性,就是他知道了,他也不會關心。至於這些武器是從哪裡來的?是誰生產出來的?復興軍和大明軍隊的裝備和服裝為什麼不同這些事情,他根本就不關心,不過問。
張宏不僅對復興會的所作所為不過問,就是對那些來自京師、來自襄陽的魏忠賢方面、姚宗文方面和朱燮元方面派來荊州和他聯絡關係的人也毫不在乎。
和各個方面的溝通和接洽還是復興會駐荊州辦事處的人員,在復興會參事委員會的三位參事顧君恩、宋獻策和牛金星的指導下,以張宏張大人的幕僚的身份出面料理的。
魏忠賢政府在處理國政方面比起東林黨來要有效率的多。荊州方面的奏報上交不過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張宏升任湖廣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王書輝升任湖廣總兵的旨意很快就隨著一個太監到了襄陽府。
總的來說,王書輝知道這道旨意後面枝江王府方面的運作和努力,所以對於這種情況,王書輝表現的比較平靜。
因為復興會方面在事前完全沒有和張宏進行過任何的溝通,所以張宏在接到朝廷的升遷嘉獎的旨意後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上的激動,就比較奇怪了。
不僅王書輝對張宏張大畫家的定力十分肯定。就是襄陽府方面的姚宗文和朱燮元也在心中暗暗地讚嘆:「就憑著張君度這幅氣定神閒,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度修養,他一介文人能夠平定武昌兵亂就是理所當然的。」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張宏在接到旨意的時候在心中哀嚎:「這見了鬼的當傀儡官兒的日子,難道就要這樣沒完沒了下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