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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王書輝下鄉記 5

2023-11-10 22:33:45 作者: 老崔052
  封建宗族為什麼不好?對於這個問題,就需要對工業化社會有一定思考的人才能回答了。

  王書輝自認為自己是個工業黨人。他對於社會進步的基本看法就是,不管你是堅持什麼主義的,但是你必須堅持工業化。凡是反對工業化的,無論你的理論多麼完滿,多麼自洽。王書輝都能吐你一臉。

  當然,王書輝作為一個受過系統理論教育,並自己進行了全面的馬列毛思想學習的碩士研究生,他也知道,社會的發展是有客觀規律的。一般認為,封建社會向前發展之後就是資本主義社會。但是,王書輝從來沒系統的了解過,人家那些西方國家,是怎麼從封建社會發展到資本主義社會的。而且,好像每個西方國家,從封建社會向資本主義社會的演進方式都不相同。

  更主要的是,作為中國人,他不認為歐洲白皮那一套在中國的土地上就是好使的。因為歷史已經證明了,那些洋玩意一到中國,往往就會失靈。他通過對歷史的了解認為,在中國的土地上,最好不要弄那些沒被歷史證明的東西。更何況,已知的歷史,已經很明確的給了王書輝提供了,怎樣把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中國,帶向工業化的切實可行的辦法了。

  王書輝在以前,對於封建宗族的看法非常的抽象。他認為封建宗族不好,反對封建宗族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封建宗族是封建社會的產物。根據他掌握的理論,封建社會的一切產物,都是落後的,反動的,需進行到全面的剷除的。

  進一步說,王書輝只是在理論上的認為,封建主義和封建主義下的一切產物,都是帶有自我封閉的分裂性特徵的。封建宗族,就是這種自我封閉的分裂性特徵的基本元素。它以家族為單位,形成一種對外界閉合的小環境,控制這個小環境中的包括人力資源在內的一切資源,從根本上反對流通,從根本上牴觸社會化大生產。

  作為一個老師,作為復興會所有會員的導師,王書輝無論在哪種環境下,無論是在軍校的課堂上,還是在技術研修學校的實踐課上。無論是在平時的思想交流上,還是在飯廳里進行的講評上。他反對封建主義,反對一切與封建主義相關的東西的這種意識形態,自然而談的會影響到他的學生。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復興會農委會對下屬的基地村里出現了族長當農會會長的事情,下意識的認為是不對的。而同樣是王書輝的學生的趙家灘工作組的鄧大光和文明等人,因為在趙家灘村里,有能夠抗衡復興會勢力的宗族勢力的存在,也在潛意識中,認為自己的工作開展的不順利。

  王書輝在和鄧大光、文明兩人的交談中發現,他們兩個對於趙鶴年完全沒有半點的好感。在他們談到趙鶴年的時候,語氣中充滿的不屑和不滿。

  王書輝沒有直接回應鄧大光和文明對於蒸汽船的要求,反而對他們的態度感到好奇起來。因為在王書輝看來,他並沒有專門對復興會進行過反宗族的教育。他很想知道復興會的會員們,對於封建宗族和封建族長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敵意。因為這兩個小子在提到趙鶴年的時候,一口一個老狐狸,一口一個老東西。

  王書輝笑著問道,「你們兩個狗東西在我這裡還是這麼肆無忌憚。以前在教導營里的時候,你們兩個就是出了名的出口成髒。為了讓你們改掉壞習慣,還專門關過你們的禁閉。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猴子。」

  「我今天也懶得管你們,你們給我好好說說,這個趙鶴年怎麼惹你們了,讓你們在背後這麼罵人家,一會兒一個老狐狸,一會兒一個老東西的。」

  能被派到地方工作的,十有八九都是王書輝比較看好的學生。鄧大光和文明就是當初那百十來個教導營成員里,頭腦比較靈活,而且相對比較能夠承擔責任的人。

  用通俗的話講,王書輝看中的是這兩個小子身上的那種「匪氣」。王書輝認為,在地方上做群眾工作,有點「匪氣」才能比較接地氣,才能夠和老百姓打成一片,能夠拿的住事兒的。

  你要是讓一個只受過一年多思想文化教育,認識幾百個簡體字,算術能夠算到千以內加減乘除的人,系統性的回答他對一個什麼事情的看法的話,一般都是比較不容易的事情。一個小學四五年級文化水平的人,即使在完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讓他把一件事情說清楚,那都不太容易。所以,王書輝也沒指望這兩個小子能說出什麼概括性,系統性的話。

  好在鄧大光和文明,在王書輝面前基本沒有什麼壓力。兩個十七八歲的大小伙子,輪流上陣,把他們和趙鶴年之間這一年多的事情,嘀嚕嘟嚕的說了一遍。各種「年四個」(去年)、「制達」(這裡)、「馬卡」(差勁)之類的陝西方言噴涌而出。好在王書輝在讀碩士研究生的時候,有個朋友是陝西人,而鄧大光和文明也都接受了一年多的普通話教育,所以他還能基本的聽懂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

  王書輝是邊聽他們講邊用筆記本記錄,等他們說完了,對一些他自己沒太聽明白的地方,又問了他們一遍之後,才在腦袋裡做了一下總結,之後對他們說道,「聽了你們的話,我有點琢磨過味兒來了。你們兩個瓜皮(陝西話傻瓜)的意思是不是說,這個趙鶴年仗著自己是族長,當選了農會會長之後,經常鼓動村民和你們工作組對著幹。而且還把那些在分地中沒有受益的漁民組織起來,在村子裡造成和種地村民對峙的情形。」

  鄧大光和文明聽了王書輝的總結,立即像兩隻小狗一樣點著頭。

  王書輝皺了皺眉,問他們道,「去年農閒的時候,各基地村都在農委會的要求和支持下進行了農田改造。你們村子裡的情況怎麼樣。」

  王書輝的這個問題,一下子戳中了這兩個趙家灘工作組的幹部的G點上。他們兩個一蹦三尺高的就開始跟王書輝告起了趙鶴年的狀。

  什麼趙鶴年對漁民族人說,他們沒分到地就不要給工作組幹活啊。什麼趙鶴年逼著工作組出錢僱傭的本村勞力去修什麼趙氏宗祠,耽誤大家的時間啊。還有在修建水渠的時候,趙鶴年慫恿族人偷取水泥和施工工具啊。特別是趙鶴年反對在村子裡建蒸汽抽水房,說是會驚擾祖宗啊之類的事情。反正他們把各種趙鶴年和工作組對著幹的事情,樁樁件件說的一清二楚。

  王書輝安靜的聽完了他們兩個人的話,把他們的話都認真的記錄了下來之後,才對他們說道,「也就是說,在趙家灘這裡,趙鶴年說話比你們工作組還好使,村民們不聽你們的,只聽趙鶴年的。是不是這樣。」

  王書輝對於復興會派駐到各基地村的工作組的看法是,各村的工作組,就是在村民自發建立的合法合理的農村基層政權沒有建立起來之前,復興會派駐在各基地村的農村政權組織。用一句通俗的話講,各基地村的工作組就是要在各村抓權管事兒的。

  王書輝對農委會明確提出了他對各基地村工作組的要求,那就是當權、管事、促生產,組織民兵為復興軍提供後備力量。農委會在對各基地村工作組的工作安排中,不斷地強化這個概念。所以,在三十多個基地村里,各村的工作組都是在這個工作要求下進行工作的。

  這一年多來,在促生產上,每個基地村都給農民分了地,都給農民提供了良種,都教農民怎麼製作土化肥、土化肥,都在工作組出錢僱傭下,對本村進行了農田改造,修水渠,修池塘,建蒸汽磨坊和蒸汽提水房,修各村直通官道的道路。

  在當權、管事方面,工作組按照農委會發放的《工作手冊》,在各基地村建立了鄉村學校和鄉村法庭。一方面教孩子們讀書學知識,一方面組織鄉村法庭,使用簡單的陪審團制度在各村調節糾紛主持公道。

  在民兵建設方面,各基地村的成績更是斐然。各村年輕人,對於自己拿槍保衛自己的勝利果實非常的踴躍。在參加了一次復興會的大練兵,大剿匪的活動之後,各村年輕人參加民兵的熱情就更高了。

  在這種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居然出現了趙家灘這樣的怪胎,這讓王書輝有些奇怪。所以他在問話的時候,在語氣上就顯得有些責怪的意味。

  鄧大光和文明都是陝西的軍戶出身。(有些讀者可能會覺得奇怪,怎麼王書輝手下的流民里總有軍戶啊。大家可以上網去查一查,在明朝這個歷史環境裡,軍戶中逃亡的人是最多的;軍戶在受災的時候,抗災能力是最弱的;軍戶在社會上的境遇是最慘的。所以,王書輝這裡的軍戶出身的年輕人是很多的。)

  軍戶出身的人對於宗族其實沒有什麼概念。因為在各個衛所給軍官種地的,都是來自全國不同地區各個姓氏的中小家庭。所以,他們在面對趙家灘的這種抱團的宗族的時候,總有著狗咬刺蝟下不去口的感覺。這讓他們這一年過的很是辛苦。

  在這種情況下,兩人聽到王書輝有些責怪的口氣,眼圈立即就紅了。

  王書輝是當大學老師的人,他在大學裡和學生們是保持著距離的。在批評自己在大學的學生的時候,那些學生一般都是二皮臉,對於他的批評根本就不怎麼在意。所以,在面對學生覺得委屈,要流眼淚的這種情況,王書輝是沒有經驗的。而且,兩個十七八歲二十郎當歲的大小伙子哭鼻子的樣子,又不是小姑娘那種梨花帶雨的美好姿態,在王書輝眼裡是非常的難看的。

  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好沉默不語。在這種沉默中,兩個年輕人,從一開始的紅眼圈,變成了哽咽,又從哽咽變成了嚎啕,一直在那裡折騰了個七八分鐘,王書輝看了兩次手錶之後,兩人的情緒才平靜下來。

  「你們有什麼想法,就直接和我講。有什麼委屈的,就直接和我說。不要這個樣子,什麼叫男兒有淚不輕彈都忘了麼。有事情就說事情,哭雞鳥嚎的算怎麼回事。」王書輝不知道他們遭遇了什麼樣的事情,才讓他們這麼委屈。不過他也不打算助長他們這種大老爺們流貓尿的事情。

  情緒平靜了的鄧大光和文明說了一些讓王書輝沒想到的事情。這兩個小子在面對趙家灘村的困難情況的時候,也到農委會那裡反映了。但是農委會那幾個人,也沒有實際操作過下面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沒什麼好辦法。在這種情況下,這兩個小子用了幾天時間,專門到附近的幾個村子向其他基地村的工作組取經。

  還真別說,這兩個小子跑了四個村子,其中兩個村子是他們這種情況。不過,和他們不同的是,趙家灘是漁民在宗族族長的組織下和工作組對抗,另外兩個村子則是因為本村子的佃農並不多,家裡有幾畝地的自耕農占大多數。這些自耕農在本族族長的帶領下和工作組對抗。

  這兩個村子的工作組在處理這種事情的時候,採取了非常粗暴的辦法。他們用鋼弩和長矛,告訴了那些族長,誰才是村子裡的話事人。其中一個村子的一個大姓的族長被工作組以煽動鬧事為理由吊死。另一個村子則是對組織對抗的宗族暗中慫恿,之後在他們鬧起來之後,進行了殘酷的鎮壓。

  鄧大光和文明卻覺得,採用這麼簡單粗暴的辦法,並不是一個好辦法。他們更想用事實告訴村民,跟著工作組比跟著宗族更有好處。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們兩個也算是絞盡腦汁,最後才把注意打到了蒸汽船上。

  聽了鄧大光和文明的話,王書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沒想到農村工作居然是這樣開展起來的。各個基地村,對於這種事情的上報,往往都是輕描淡寫,一句有人鬧事被平息,就完事了。之後就是各種建設成就的報告。

  王書輝心裡不禁感到慶幸,多虧自己想到要到下面來進行考察。坐在辦公室里看那些粗製濫造的表格和報告,哪裡會了解到農村工作的實際情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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