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小盧庫盧斯的理想(中)

  聽到萬尼烏斯的話，小盧庫盧斯皺起眉，奈的苦笑了一下：「您在取笑我嗎？以您對羅馬政局的了解應該不難知道，現在在羅馬城裡掌握局面的，都是我父親的敵人，同時也是我的敵人——就像蘇拉在時凱撒不得不遠避外國一樣，在我父親的敵人被普路同帶走以前，我是不可能重新回到羅馬的。」

  萬尼烏斯聳了下肩，笑了笑：「您恐怕誤解我的意思了——要知道，我們日耳曼人看問題的方式，和羅馬人恐怕不太一樣。」

  這句話勾起了羅馬人的興趣：「那麼，您是怎麼看的呢？」

  「對我來說，您能否回到羅馬城取得足以讓您實現理想的權柄，取決於您站在哪一邊——元老院？還是羅馬人民？」[

  這句話立即使小盧庫盧斯露出了憤怒的表情：「請注意您的言辭！元老院與羅馬人民從來是一體的！」

  「啊！」萬尼烏斯拖了長腔，露出瞭然的表情點頭：「元老院與羅馬人民——這才是你的國家的正式稱呼。但問題是，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真的是一體的嗎？」

  說著，不等小盧庫盧斯再次抗議，萬尼烏斯已經接著說了下去：「我很好奇的是，對於您而言，格拉古兄弟到底是罪人呢，還是辜者？」

  這句話頓時讓小盧庫盧斯閉上了嘴巴。

  萬尼烏斯非常能夠理解小盧庫盧斯的糾結——恐怕和老盧庫盧斯一樣，這個年輕人也是平民的同情者——但他畢竟是貴族出身，而且自己也是一名貴族——儘管萬尼烏斯並不清楚格拉古兄弟提出的土地改革法案的具體條目，但恐怕如果嚴格按照那個法案來的話，老盧庫盧斯和小盧庫盧斯的利益也是要受損的。

  看到小盧庫盧斯仍舊苦惱的皺著眉，做著心理鬥爭，萬尼烏斯決定給對方一個台階下：「總之，您要知道，論如何，元老院和羅馬人民並不總是一致的——所以，關鍵的問題是，當元老院和羅馬人民發生衝突的時候，您站在哪一邊？」

  「這有什麼關係嗎？」小盧庫盧斯皺著眉，一臉的懷疑。

  「因為權利來自人民的支持。」萬尼烏斯認真的回答，「這是每個日耳曼人都懂得的道理——論我有多麼的勇猛善戰，論我取得了多麼輝煌的成績，但一旦部族裡的居民們背棄了我，那麼就連神靈也都不會再眷顧我了。」

  這個說法不但讓小盧庫盧斯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懷疑的表情，就連自己的三位妻子也都露出了明顯的懷疑的表情。

  要知道，論是小盧庫盧斯，還是奧維尼婭、威利婭，乃至阿黛拉，甚至萬尼烏斯自己，嚴格算起來都是屬於「貴族」這一階層里的。

  而且，尤其是在這個年代的日耳曼地區，所謂的「貴族」，一不是武裝貴族或者說軍功貴族——血統高貴門第古老固然是一個因素，但更重要的是，能夠成為一個部族的首領、長老的，一不是一個大家族裡的領袖。

  而大家族就意味著能夠調動許多男丁，也就意味著打架的時候更厲害——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能獲得別人的依附。

  如果一個大家族因為某次戰爭損失了大部分的男丁，而在一代人里又沒能補充上來，那麼結果就是這個家族會迅速的衰落——因為沒有武力保護他們的權威和財產了。

  換句話說，在這個年代的日耳曼地區里，「貴族」就意味著「強者」，而「平民」則意味著「弱者」——也正因為如此，當初萬尼烏斯說要帶領一幫人出去單幹的時候，那些狂戰士們才毫不猶豫的跟著萬尼烏斯混了——除了懾服於萬尼烏斯的武力之外，萬尼烏斯的貴族身份也是非常重要的籌碼。

  因此，儘管眼下萬尼烏斯所訓練的禁衛軍里平民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但當萬尼烏斯宣稱力量來自人民的時候，三個妻子還是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懷疑的神色——按照日耳曼人的傳統，雖然眼下禁衛軍力的戰士們平民占了很大的比例，但只要一代人內他們不死，以萬尼烏斯那種給他們每個人都發配兩到三個妻子的做派，再過一兩代人，他們就會一躍成為貴族了。

  相比之下，反到是小盧庫盧斯對萬尼烏斯的說法牴觸更小一些——畢竟，在羅馬除了元老院之外，還有公民大會和保民官的存在——但即便如此，對於萬尼烏斯這種「大逆不道」的說法，小盧庫盧斯也完全不能同意。

  畢竟，一直以來，貴族才是國家的領導者。權柄們由貴族把握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看到小盧庫盧斯的表情，萬尼烏斯就知道自己的說法不會得到同意：「如果說『權利來自人民的支持』這種說法實在不好理解，那麼換一種說法您一定不會反對——權利來自軍隊的支持——這一點上，馬略和蘇拉都已經做過很好的榜樣了。」

  小盧庫盧斯皺了皺眉，之後搖了搖頭：「我並不認為成為獨裁者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當然。」萬尼烏斯誠懇的點了點頭，並對屢次遭到打擊的羅馬人送上一個恭維：「我明白，您是和您父親一樣高尚的人——但真正的問題在於，您不想成為獨裁者，並不代表別人不想。」

  剛剛因為萬尼烏斯的恭維而露出笑容，想要自謙兩句的羅馬人的眉頭立即再次擰了起來。

  而萬尼烏斯則趁熱打鐵的做出總結：「權柄就在那裡——如果一個高尚的人不去掌握，它就會落入卑鄙小人或者貪婪的暴君手中——只有先掌握了權柄，您才有機會選擇是否要做獨裁者。而一旦被別人獲得，您是沒有選擇的權利的。」

  這個宣告讓小盧庫盧斯再次咬住了嘴唇。

  「想想看，如果當初統帥軍隊擊敗亞美尼亞人的不是您的父親，而是另外一個貪婪而殘暴的統帥，那麼也許我面前的這位提格蘭早已經橫屍荒野了吧？」看到小盧庫盧斯的糾結，萬尼烏斯知道自己的目的應該能夠很快的達到了，所以再加了一把火。

  一直面表情的亞美尼亞人終於認同的點了下頭：「不朽的神靈作證，我，以及我的家人和朋友們，對盧庫盧斯大人的恩典一直銘記在心，永誌不忘。」

  「所以，您的父親作為一軍的統帥，可以庇護一地的人民。而如果您成為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的主人，則可以庇護更多的人民。」看到小盧庫盧斯的表情有所鬆動，萬尼烏斯趁勢做了總結陳詞，「對於您和您父親這樣高尚的人而言，成為獨裁者確實是令人痛苦的事情。但如果是為了羅馬人民，以及羅馬的諸多鄰居們的人民能夠過上和平富足的生活，我認為，必須要有一個品格高尚的人作出犧牲，成為一個公正而仁慈的獨裁者！」

  小盧庫盧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緩緩的吐了出來，認真的看著萬尼烏斯：「你是這麼想的嗎？」

  舔了舔嘴唇，萬尼烏斯笑著一擺手：「很早之前我就說過，如果您不能代表羅馬人民，那麼我是不可能和您達成約定，許諾不對羅馬人動武的——睿智如您，應該不難理解這是為什麼。」

  「至於我是不是這麼想的，其實那並不重要。」說著，萬尼烏斯指了指旁邊的希臘人和亞美尼亞人，「您可以問問列達尼奧和提格蘭，問問他們是不是這麼想的。」

  小盧庫盧斯很實在的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兩個副手——而就像萬尼烏斯所想的那樣，希臘人和亞美尼亞人以熱切的目光回應了小盧庫盧斯，同時鄭重的點頭。

  不過，想也知道，這倆傢伙支持小盧庫盧斯上位，和是不是這麼想根本沒啥關係——作為一個打工仔，在能夠幹掉老大做老大或者獨立出去自立門戶之前，誰不希望老大的事業節節攀升呢？畢竟這樣自己也會跟著水漲船高嘛！

  從兩個部下那裡獲得了肯定的答覆之後，小盧庫盧斯的眉頭並沒有就此鬆開：「就算我下定了決心，但這件事也並不好辦。目前支持我的只有亞美尼亞人和部分希臘人，而在元老院裡……」

  「忘記元老院吧。」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小盧庫盧斯的話之後，萬尼烏斯認真的說：「羅馬人之間很快就會發生一場全面的大戰，而那正是您的機會——到時元老院將不值一文，元老院裡所有的元老加在一起價值也不會比一個富有經驗的百夫長更高了。」

  小盧庫盧斯茫然的看著萬尼烏斯：「你說羅馬會內戰？」

  看到羅馬人的表情，萬尼烏斯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了——這貨好像對羅馬的政局一所知啊！

  儘管據說他的指揮能力很不錯，但如果政治嗅覺不夠敏銳，怎麼才能為自己充分的把羅馬的水攪渾呢？

  不過，目前，萬尼烏斯也沒有別的選擇了——龐培是必然會被凱撒幹掉的，而凱撒如果不被刺殺也早晚會成為自己的敵人，至於凱撒的岳父能活到什麼時候還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