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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對談夫子邀約教諭

2023-11-10 17:29:30 作者: 離人望左岸
  然而他寧春郁卻被邀請到亭子裡頭來,趙宗昌言笑晏晏,楊璟更是禮數周全,這可就讓他有些誠惶誠恐了。

  不過他已經無心仕途,畢竟少了許多利益牽絆,本身又已經看淡了人情世故,也就沒那麼多忌憚,漸漸也輕鬆了下來。

  楊璟給他斟了杯熱茶,待得寧春郁抹去茶沫子,輕輕抿了一口,這才開口道。

  「夫子受苦了…」

  寧春郁知曉楊璟所言乃是城門口受辱之事,想起這些天來受到的優待,知道是楊璟在指派的人,當即拱手道:「覆巢之下無完卵,這世道崩壞了,百姓又有誰能倖免,老朽只不過運氣差了些罷了…」

  寧春郁話剛開口,當即醒悟過來,這話說得有些憤慨,對面可都是朝廷大官,終究是有些難堪,不過楊璟和趙宗昌似乎都沒有明顯的反感,寧春郁才放心下來。

  「老先生所言甚是,只怪本官無能,沒能保得一方太平,本官有愧諸多父老鄉親啊…」趙宗昌誠懇地說道。

  寧春郁趕忙起身道:「通判大人言重了,雖然城破,但通判大人為了矩州百姓,能夠忍辱負重,不惜個人安危,嚴令約束,使得叛賊無法傷害平民,這是天大的功德,又何愧之有!」

  寧春郁如此舉動,也讓趙宗昌心生感激,畢竟能夠有人理解自己,沒有將自己當成投降叛賊的懦夫,這便是趙宗昌最值得開心的事情了。

  起初他也不明白楊璟為何要如此高調地將這老夫子召到亭子裡頭來,見得寧春郁談吐有度,舉止有禮,不卑不亢,頗具文風,心裡便也釋然了。

  但見得楊璟讓寧春郁坐下,而後話鋒一轉,朝寧春郁說道:「本官素知老夫子學識淵博,有個問題斗膽問一問,還望老夫子不吝賜教。」

  寧春郁連稱不敢,楊璟擺了擺手,朝他問道:「夫子可知這西南地界漢時曾是夜郎國人生養之地?」

  也不知為何,寧春郁臉色頓時有些發白,神色頗為不自然,這倒讓楊璟有些意外了。

  「老朽也讀過一些書,照著典籍記載,夜郎國確實存在無疑…」寧春郁略略停頓,有些謹慎地答道。

  楊璟聽得此言,突然覺得寧春郁的表現有些太過古怪,便稍稍將上身湊了過去,盯著寧春郁道:「那先生可知這夜郎國的後裔,仍舊躲在矩州地界而隱世不出?」

  寧春郁的手微微一顫,茶水便抖了一些出來,啪嗒啪嗒落在桌面上!

  楊璟本只是想跟寧春郁談一談這件事情,如果寧春郁能夠接受,便讓寧春郁負責教授夜郎人讀書認字和說官話,讓他們儘快熟悉和適應地面的生活。

  他甚至還跟趙宗昌商量過,一旦夜郎人安置到地面來,便特設矩洛書院,專門收容夜郎人,除了授學之外,還能將夜郎人的一些風俗給考據和傳承下來。

  而楊璟已經調查過,寧春郁的學堂收納了很多蠻族人的孩子,心胸廣闊,能夠將蠻族子弟與漢家郎兒平等看待,堪稱有教無類,這也正是楊璟看中他的地方,是寧春郁最為與眾不同的地方。

  雖然收容蠻族孩童讀書,讓寧春郁受到不少非議,也讓文壇裡頭的一些人對他產生鄙夷和輕視,但寧春郁並沒有放棄,而寧春郁被那個叫麒麟的孩子捅傷,被其他蠻族小孩拉扯羈押,綁在了城門口,也使得他成為了文人們的笑話。

  當然了,也有很多人佩服他這種「以身飼虎」「割肉餵鷹」的大愛之舉。

  楊璟本想著,先跟他說一說夜郎人的情況,如果他同意下來,便讓他擔任矩洛書院的教諭,往後專門負責夜郎人的教育問題。

  可沒想到寧春郁卻表現得格外緊張,這不由讓楊璟感到驚詫和疑惑,於是楊璟便進行了試探。

  當茶水濺落之時,楊璟便看得出來,這位寧春郁,之前一定知道夜郎人的存在!

  按說寧春郁潛心修學,對西南民俗風情研究造詣很深,甚至懂得多種蠻族土著的語言,知曉夜郎人的存在,也並不奇怪。

  但問題是,夜郎人已經由地面改為穴居,幾乎完全與世隔絕,寧春郁又如何得知夜郎人的存在?

  想到這裡,楊璟不由心頭一震,因為夜郎人並非完全與世隔絕,或者說,並非所有人都沒有離開過天坑,在楊璟的印象里,起碼有一個人是離開過天坑,並學習了官話,學會了耕作防治和百家技藝!

  見得寧春郁不說話,楊璟心中的猜測越發篤定起來,他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夫子,本官已經發現夜郎人的藏身之處,而且還打過不淺的交道…」

  寧春郁好不容易才穩住了心神,聽得楊璟如此一說,雙眸陡然一睜,頗為震驚地問道:「楊大人所言當真?!」

  楊璟點了點頭,而後將自己在天坑底下世界的經歷簡單說了一遍,為了減少寧春郁的敵意,楊璟還特意提起自己與夜郎人的交情,並看了看趙宗昌。

  趙宗昌也看得出楊璟的用意,寧春郁也確實給他留下不錯的印象,別的不說,單說五里亭外頭那些人,對寧春郁又鄙夷又嫉妒的目光,便足以讓趙宗昌認可寧春郁。

  因為趙宗昌知道,一個人能夠招來別人的嫉妒,說明他有著讓人嫉妒的才華,沒有才華的人,又豈會讓人嫉妒?

  於是他便接過楊璟的話頭,將打算遷置夜郎人的計劃都說了出來,並談起楊璟鍾意於讓他寧春郁來擔任教諭。

  寧春郁沒想到楊璟竟然真的找到了夜郎人,而趙宗昌竟然打算將這些人遷置到地面上來,若真能辦成此事,那可就要轟動朝野了!

  而身為矩洛書院的首席教諭,如果能夠做好,那他寧春郁可謂枯木逢春,想要得個大器晚成的蓋棺定論,都不是什麼難事!

  可寧春郁也很清楚,這麼大的一樁事情,裡頭決計會牽扯到政治上的諸多爭鬥,若趙宗昌無法一人堅守,往後也是一大攤子的麻煩事。

  當然了,即便他答應下來,也不過是個教諭,左右不了大局走向,可他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道。

  「此事任重而道遠,老朽才疏學淺,實在無法勝任,二位大人還是另尋高明吧,這五里亭外,可謂人才濟濟,並非老朽妄自菲薄,亭外之人,比老朽更有資格擔任教諭一職…」

  楊璟朝亭外看了一眼,而後直視著寧春郁道:「本官想問一問夫子,如果夫子能夠答上來,本官絕不再提起此事。」

  寧春郁眉頭一皺,只聽得楊璟指著亭外那些文士,有些不屑地問道。

  「這裡頭確實都是名士騷客,也有窮經皓首堪稱大儒之人,但這裡頭,可有人敢像夫子這般,學習土話,教授蠻人?可有人能夠放下身段去學習土族技藝,研究土家風俗人情?可有人真的能夠將這些外族人,平等視之,不問出身,只做學問?」

  楊璟如此一說,非但寧春郁,連趙宗昌都有些驚愕,細思起來,再看看乾瘦清矍的寧春郁,趙宗昌似乎更加明白,為何楊璟獨獨會看上寧春郁了!

  因為寧春郁和楊璟,還有他趙宗昌,都有一個共通之處,那便是他們都在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都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膽量和氣魄!

  寧春郁確實回答不了楊璟的問題,因為這是他一直在努力的一件事,甚至他早已將之當成後半生的事業來做,如果不是韋鎮仙的叛亂,他相信自己一定會致死都願意教授這些蠻族的孩子,看著他們搖頭晃腦地讀著書冊,寫出稚嫩的字跡,有些彆扭生澀地給先生行禮,便是他寧春郁最大的成就!

  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毀了,因為韋鎮仙的反叛,漢人與蠻族的關係再度陷入冰點和危機之中,他想要再教這些土人,也不太可能了。

  再者說了,麒麟那孩子以及其他的學童,對他這位父子的所作所為,也讓他心寒,讓他覺得自己再怎麼教,這些土人終究本性難移,這已經讓他心灰意冷,又如何再有勇氣教夜郎人的孩子?

  然而楊璟的問話還沒有結束,他將寧春郁的內心掙扎和表情上的糾結看在眼裡,也知道寧春郁那種失落和傷感。

  為了給寧春郁打氣,讓他再度生出自信來,楊璟又問道:「試問夫子,這亭外之人,又有哪個,曾經教過夜郎人?」

  趙宗昌聽得楊璟此言,也不由一愣,心說這外頭的人沒教過夜郎人,他寧春郁也沒教過啊,但很快他就充滿了震驚!

  因為楊璟的言外之意乃是在說,他寧春郁與別人不同,他寧春郁是教過夜郎人的啊!

  寧春郁雙手一顫,端著的茶盞匡噹噹亂響,寧春郁驚愕萬分地朝楊璟失聲道:「大人…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楊璟拍了拍寧春郁的手,後者的情緒也平穩了不少,楊璟這才呵呵笑道。

  「因為本官領教過夫子那位女弟子的手段,才更知道夫子一定能夠將這些夜郎人教好…夫子或許不知道,你的那位女弟子,在夜郎人裡頭,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比那個高高在上的人,還更有聲望,先生教了個好弟子…」

  楊璟所說之人,自然便是夜郎人的大賢者了!

  寧春郁聽得楊璟如此一說,終於低下頭去,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抬起頭來,將手中茶盞敬了楊璟和趙宗昌,一飲而盡,輕輕放下茶杯道。

  「老朽定當竭盡全力,不負二人大人所託!」

  楊璟分明看到,因為韋鎮仙叛亂,因為被自己的學生所傷而落寞頹廢的寧春郁,眼中又湧出了生機與期許!

  趙宗昌從這場談話之中,對寧春郁也有了足夠的了解,對於寧春郁擔任未來矩洛書院教諭之事,也就更加沒有異議,更難得的是,他也從這件事,越發了解楊璟的為人了。

  而此時,五里亭前方的官道上,蹄聲隆隆,風塵翻滾飛揚,宣旨的儀仗,終於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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