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獾和歡

  黃獾的名字，是「老東西」給他取的。

  黃獾一直覺得，老東西取名字的水準是真的很渣，黃獾黃獾，就是黃毛的獾唄……黃獾都懷疑老東西究竟有沒有認真地動過腦子，又或者老東西其實壓根就沒腦子？

  再看看那一窩弟弟妹妹的名字吧，簡直取得比黃獾還要隨意，灰毛的小老鼠就叫小灰，黑毛的小狗崽就叫小黑，幸好沒有雜毛的，不然取個「小雜」這名字還能見人麼……老東西取名字的隨意程度簡直令人髮指，黃獾都懷疑，他們是不是老東西從路邊隨便撿來的！

  呃……好像還真是。

  所以小東西們長大一點後，有的就自己改了名字，比如最聰明的白兔妖「小慧」……你沒猜錯，她以前就是叫小白。還有高傲的獨眼小狼阿破，破軍這個名字也是小慧給它取的，以前它叫「小獨」……

  簡而言之，獾哥對老傢伙取的名字簡直是無力吐槽。

  還記得下山之前……

  「黃獾這名字，一聽就很容易和妖聯繫起來！而下山之後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暴露自己是妖的事實，那麼任何可能會暴露的因素都要避免，所以……老傢伙，對不住了。」早在下山之前，黃獾就決定給自己取個更像人類的名字。

  「嗯……就叫黃歡吧。」黃獾抓耳撓腮了半天，終於決定，「歡——快樂、開心的意思，生活就應該開心自在！多麼好的字啊……關鍵是還很好寫。」

  最後一句話道出了獾哥的心聲，其實他早就想吐槽了，「獾」這個字實在是太難寫了好嗎，就算妖大多沒文化但是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也很丟人的好嗎？

  「以後我的人類名字，就叫黃歡了。」獾哥暗道。

  ……

  「前輩，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小正太一邊蹦跳著帶路，一邊問道。

  「呃……我叫黃歡。歡是歡快的歡。」黃獾道。

  「前輩你看起來也不比我大多少，那我以後就叫你歡哥了……歡哥，我叫谷星石，大家都叫我『小石頭』。」小正太拽了拽身上斜挎著的獵弓，正色道，「我將來一定會成為白溪村最強的獵人的。」

  黃獾又想起黑熊腦袋上斜插的那一支小箭，嘴角微微一抽，選擇沉默。

  「前面就是白溪村了，」谷星石忽然指著前面，「按照村子裡的規矩，所有外來的陌生人都得先見村長，以防有妖混進村子……其實就是走個形式啦，歡哥，等下我帶你去村長，如果你真的打算在白溪村安頓下來，我會求村長會給你安排個住處的。」

  黃獾心裡卻是一驚。

  見村長？

  防止有妖混進村子？

  難道說，這個村長竟能夠識別妖族？

  而這時候，白溪村已經遙遙在望，黃獾敏銳的覺察到，越靠近白溪村，胸口的蛇女王鱗片就變得越熱，看來之前猜得沒錯，這白溪村果然和大少爺的失蹤有關！

  事已至此，硬著頭皮也得上了，黃獾只能寄希望於自己的本命斂息術能夠不被看穿——從蛇女王滿懷希冀的態度來看，應該沒那麼容易被看穿……吧。

  有大少爺的前車之鑑，黃獾悄悄把本命妖術又加強了幾分，氣息更加收斂。

  跟著谷星石，黃獾緩緩步入了白溪村。一個老大爺蹲在村口，曬著太陽，手裡捧著一把瓜子閒磕著。

  再往裡面走，有洗衣服的婦女，有追逐打鬧的兒童，有在一邊微笑看著的老太太……每個人看到小正太都十分熱情地打招呼。

  「小石頭，又進山打獵了啊？不是早跟你說過，山里危險，不要去。」

  「石頭哥哥好！」

  「小石頭，你旁邊的小伙子是哪家的，怎麼沒見過啊……」

  一路走來，黃獾一邊狂翻白眼，一邊狂吞口水。你能想像一個餓了大半天的人看到一大堆會走路的香噴噴燒鵝是什麼感覺嗎？說實在的，和山里那些皮糙肉厚的獵物比起來，每一個人類都稱得上「細皮嫩肉」，如同開水燙過脫了毛的白斬雞，尤其是還散發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這種氣息對妖似乎很有吸引力……

  好在一路上，獾哥已經被身邊更香的移動佛跳牆給鍛鍊出來了，這才勉強沒有露餡！

  不過走了一陣子，黃獾也感覺到不對勁了，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老弱婦孺，居然連一個青壯年的男人都沒看到。谷星石似乎發現了黃獾的疑惑，笑著解釋道：「叔叔伯伯們都去蒼石城跑商啦。」

  谷星石隨便解釋了幾句，黃獾才明白，原來白溪村並不是一個能夠完全自給自足的村子，事實上附近絕大多數的村子都做不到自給自足，他們每過幾個月都會組織起一支「跑商」隊伍，帶著糧食、獸皮、自製的箭杆箭簇等東西，去幾百里外的蒼石城，換取像是鹽、糖、生鐵、布匹之類的物資。

  而這一路上並非康莊大道，山賊盜匪也有不少，所以每次都是全村的青壯男丁一起出動……也就是說，村子裡現在沒有男人。

  黃獾稍微鬆了口氣，一個只有老弱婦孺的村子，怎麼看威脅都更小些。

  片刻後。

  「咦？村長爺爺居然不在。」谷星石在一間明亮的大屋子裡喊了半天，沒人反應，索性給黃獾倒了杯水，然後如同在自己家一樣自然地蹦到椅子上，「歡哥，你也坐啦，咱們在這等等。」

  黃獾欣然坐下，旋即觸電般蹦了起來，嘴裡猛吸著涼氣。

  屁股啊……

  小正太投來不解的目光，黃獾急忙岔話題：「小石頭啊……你們村子，最近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

  「特殊的事情？」

  「就比如……」黃獾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謹慎地組織著語言，儘量讓自己的話委婉一些，「比如，有沒有米啊、面啊什麼的神秘失竊的事件？」

  「米麵失竊倒沒有。不過前幾天倒是發生了個稀罕事。」谷星石嘻嘻笑著道，「前幾天，有個妖怪被修仙者抓了呢！」

  「噗！」黃獾一口水噴了出去，忙問道，「那妖怪長什麼樣子？」

  妖王在上，獾哥剛才也就是隨口一問啊！完全都沒期盼從小石頭這裡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誰知道反而一下子得到了最直接的答案！

  被抓！前幾天！妖怪！

  三條極度吻合的信息，再加上鱗片的特殊反應……獾哥心中一陣發苦，真相幾乎已經大白了。

  女王大人啊，您的大少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哇……

  「歡哥，你問這個幹什麼。」谷星石卻是嚇了一跳，「除了我，你可別亂問別人啊，聽說那個妖怪大有來頭！抓妖怪的得道高人懷疑，最近還會有其他妖族偽裝成人類來尋找它……你到處亂問，會被別人懷疑是妖怪的！」

  「呃……我只是好奇！我從來沒見過妖怪。」黃獾嚇了一跳，忙解釋道。不過這解釋實在是有點蒼白。

  「嗯，別亂問就好。」谷星石卻理所應當的點點頭，「妖族是咱們人類的敵人，如果大家懷疑你，白溪村也不一定能收留你了。」

  「可你就不懷疑我是妖怪嗎？」黃獾納悶了，忍不住問道。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妖怪吃人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救人。」谷星石嬉笑著，「再說了，妖怪可不會被一隻黑熊拍飛，和真正的妖怪比，歡哥你弱爆了。」

  黃獾滿腦袋黑線，惡狠狠地瞪著小正太。

  居然被一盅佛跳牆給鄙視了。

  ……

  又等了片刻，屋子外面忽然響起一陣犬吠。

  「汪汪汪汪汪！」

  聽到這聲音，谷星石眼睛一亮：「是村長爺爺回來了。」

  果然，片刻之後，就看見一個佝僂著背的白鬍子老頭，慢悠悠踱步進來。他穿著一身綢緞小褂，頭上戴著圓帽，眼睛眯縫得只剩一條縫，幾乎都看不見眼睛了。

  他的手裡拄著一根胖乎乎的龍頭拐杖，拐杖頭上有老大的一個木瘤子，仿佛那龍頭長了雙下巴似的，頗為搞笑。龍頭上還繫著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延伸向老頭的背後——那裡拴著一隻威猛無比的大黑狗，正如臨大敵的瞪著黃獾，不停地狂吠著！

  「咳咳……」白鬍子老頭清咳兩聲，眯著眼上下打量著黃獾，也不知道眼睛眯這么小還能不能看見，「你就是他們說的村子外面來的小伙子？」

  「呃……村長你好，我……」黃獾剛開口，就被一陣狂吠打斷。

  「汪汪汪汪汪！」

  身為一隻妖，黃獾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吼聲中的敵意，不由得瞪了大黑狗一眼。

  「想必小石頭都跟你說了吧，來見我其實就是走個形式，如果真是妖，你一進村子我這根拐杖就有反應了。」村長老頭倒是很和善，捋了捋鬍子道，「我這拐杖一有反應啊，修仙者不一會就能到，妖怪自然必死無疑！所以說，妖怪哪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來搗亂……不過規矩就是規矩，小伙子你別介意。」

  「汪汪汪汪汪！」大黑狗叫的更凶了。

  「村長爺爺，黃歡大哥是西邊來的流民，在山裡流亡了幾個月了，不過他的身手很厲害的，連熊瞎子都能打跑。」谷星石看到村長認可了黃獾，開心道，「您給他安排個住處吧，叔叔伯伯不在的日子裡，我和黃獾大哥可以一起進山打獵，這樣大家就能吃上肉了。」

  「汪汪汪汪汪！」大黑狗口水噴了一地，吠得都快癲癇了。

  「好。真是英雄出少年。」村長含笑點頭，「我這就給你安排住處。」

  「汪汪汪……」

  「旺財，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