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木雞真人

  「師尊，我們天玄弟子，有自殺的嗎？」

  吃過午飯，年幼的韓真劍忽然一時興起，產生與徐小天論道的想法。

  「有。」

  徐小天非常樂於給寶貝徒弟解惑，

  「不光天玄，普天之下任何一個宗門，乃至任何一個行業，都不乏自殺的人群。」

  「但各宗都視自殺這種行為為大忌，道門乃修仙求道的清淨之地，你來了還死，傳出去這不顯得我們的道統不專業嗎？嗯，你為什麼忽然問這個？」

  韓真劍說：

  「沒什麼，就今天下山的時候，看見山麓下的徐家店，有人投河自殺了。」

  「不是一個，是兩個，半個月前，還有一個姑娘也投河自盡了。」

  徐小天眼瞼低垂，剝著韓母剛煮的茶葉蛋。

  韓真劍一聽，手上一哆嗦，吃了一半的茶葉蛋逕自跌落在地。

  「師尊，你，你怎麼知道？」

  韓真劍幼小的小臉上，多出了一絲忐忑，隨後強作鎮靜。

  「一出鄉紳惡霸強占民女的戲碼，女子貞烈，寧死不從，於是投河自盡。這是河裡發現的第一具屍體。」

  「半個月後的今天，惡霸的屍體也出現在了同一條河裡，這是第二具屍體。」

  徐小天慢條斯理地說著，把手裡剝好的茶葉蛋遞給了韓真劍，抬眼看著他。

  澄澈的星眸，直把韓真劍看得有種里里外外都被看透的錯覺。

  「人們說惡霸是良心受到譴責，或者是被民女死後的冤魂報復，才會以同樣的方式赴死。」

  徐小天若無其事地用帕子擦拭著雙手，口中繼續講述道，

  「但是他們低估了惡人的道德底線，這些無惡不作魚肉鄉里欺男霸女的玩意兒，良心早就給狗吃了。連女鬼回來尋仇都奈何不得。」

  「真正殺死了那個惡人的……」

  聽到這裡，不知何時已滿頭大汗的韓真劍，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徐小天面前。

  「師尊，原來你全都知道了……」

  韓真劍弱弱地道，

  「此事，弟子原本難以啟齒，不敢拿在人前……」

  「弟子是聽聞那民女的故事後，氣不過想替她討個說法，誰知那惡霸非但死不悔改，還十分猖獗，甚至向弟子動手。」

  「弟子氣不過，便失手將他打死了。」

  徐小天深深看了他一眼，問道：

  「那你後悔嗎？」

  韓真劍眼神忽而變得堅定起來，不假思索道：

  「不後悔！」

  「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還是會那麼做的。」

  徐小天心中毫無波瀾：「起來吧，殺死那惡人的不是你，而是正義。」

  「有的人，走到哪裡都會讓人感到快樂，而像這類惡霸，只有走了才會讓人感到快樂。」

  「你殺了一個惡人，換來一方太平，此事利遠大於弊。」

  「不過，這件事情，還是你錯了。」

  徐小天話鋒一轉。

  「弟子錯了？」

  韓真劍一愣。

  「嗯，你該把那惡霸的兒子也殺了，他的兒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勾結官府，橫行霸道，手上甚至沾著十幾條無辜人命。」

  徐小天說道，

  「而且更關鍵的是，你殺死惡霸的時候，他兒子在閣樓上看得一清二楚。他是願意站出來指認你的目擊證人。」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韓真劍一震，道：「木雞真人？那是什麼，我沒有那東西啊。」

  「……」

  我跟你說你得斬草除根，你問我什麼是木雞真人？

  徐小天說：

  「總之，要麼不做，要麼就得斬斷因果。免得事後麻煩上身。」

  韓真劍本就是個有城府有心思的孩子，否則也不會把死者偽裝成自殺投河，此番也是一點就透，腦袋一垂：

  「弟子謹遵師命。」

  韓真劍頭一垂。

  「起來吧。」

  徐小天換了個話題，

  「過幾天的峰會，你想參加麼？」

  韓真劍搖搖頭：「不想。」

  「為何？」徐小天隨口問道。

  「弟子聽說了最有望折桂的那幾人的名字，都是各峰有名的天才……」

  韓真劍如實告知。

  「你怕了？」

  徐小天心中不禁詫異，怎麼這一屆峰會大比，水平這麼高的嗎，居然都出現連三陽境巔峰的韓真劍都忌憚的人了？

  「不是。」

  韓真劍道，

  「我尋思，一群培元境的垃圾也能稱之為天才，這比賽也太次了，跟小孩過家家似的。」

  徐小天委婉提醒這個年僅十一歲的小傢伙：「你不就是小孩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韓真劍提不起興趣，

  「可如果讓我跟他們比武的話，還是他們更像小孩一些吧。」

  「更何況第一名也才一萬中品靈石，為這點兒靈石還要浪費兩天時間在台上讓人當猴耍，不值當。」

  不能怪韓真劍眼界太高。

  自打半年前踏入三陽境，每天都煉化數千中品靈石，不夠了師尊就會又發下十萬中品靈石。

  一萬中品靈石，對於有徐小天做師尊的他來說，真的不夠看。

  「哦……」

  徐小天心下一松。

  你徒兒果然還是你徒兒。

  一貫不畏強敵，只會懶得對弱者施暴。

  和「本座面前沒有挑戰者，只有受害者」，「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遮天大帝徐小黑不同，韓真劍眼裡只有勢均力敵的挑戰者，沒有別人。

  關於這點冒險精神，徐小天也理解。

  畢竟孩子還小性子浮躁，喜歡刺激，喜歡挑戰，不知道碾壓有多爽……

  幾天時間，忽忽而過。

  一年一度的峰會大比開始了！

  然後幾天時間，又忽忽而過……

  對於全員沒有參與這場盛會的紫芝峰來說，飛仙峰上再熱鬧再喧囂，又有何妨。

  去年韓真劍沒參加是因為當時他連基礎修仙都還沒整明白。

  而今年沒參加是因為他已看不上這個層次了。

  徐小天絲毫沒覺得韓真劍的狂與傲有什麼不妥。

  畢竟，就算是對他這個二十二歲的老同志來說，韓真劍還是個年輕人嘛。

  俗話說得好。

  二十歲之前不狂，這個人一定沒出息。

  二十歲之後還狂，這個人一定沒出息。

  不過與世隔絕的徐小天還是聽說了，最終折桂峰會的，是飛仙峰的掌門大弟子法印。

  倒也沒讓人感到意外。

  去年法印只是第二，以細微的差距敗給了第一名剛出道的荒古聖體葉嘆。

  而經過了一年不為人知的苦修後，瘋子法印竟然在今年順利擊敗呼聲最高的荒古聖體葉嘆，一舉折桂。

  這讓眾人驚嘆於法印厲害的同時，也讓收穫了教徒有方美譽的掌門益發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