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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08:35 作者: 回南雀
    今晚的值班老師是英語老師,姓柯,是我們所有任課老師里年級最輕,身材也是最嬌小的。賀南鳶與她耳語了幾句,她朝我這邊看了眼,放下手裡的書就走過來,跟賀南鳶剛才那樣摸了摸我的額頭。

    「喲,真的發燒了。來,米夏,你走得了路嗎?賀南鳶,幫我一道把人送衛生所去。」英語老師回頭對其他人道,「你們自己自習,別隨便走動,班長你坐前頭看著點。」

    「我也一起吧?」郭家軒站起來,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擔憂。

    「這麼多人去幹嘛?」英語老師一口回絕他,「你給我好好待教室里做作業,我們陪著米夏就夠了。」

    我暈乎乎地靠著賀南鳶往外走,到了門口他讓我等一等,又折返回去,片刻後,拿了條咖啡色的圍巾回來,圍在了我空落落的脖子裡。

    圍巾很暖和,應該是羊毛的,我見他圍過幾次。我低頭看了眼,將臉更埋進去幾分。

    學校附近步行五分鐘就有一家衛生所,破破小小,一共兩間鋪面大,一間是診所,一間是藥房。

    一進門,我的腳步就因為牆角的蜘蛛網變得有些躊躇。剛想提議英語老師給我換個正常點的地方看病,裡間出來個老大夫,招呼我上前。

    那老頭得有七十多了,穿著髒兮兮的白大褂,戴著副眼鏡,臉上全是皺紋。

    這怕不是個獸醫站吧?

    「我覺得自己好多了……」

    我轉身就要走,英語老師一把拽住我的手,將我拉了過去。

    「我看看啊……」老頭給了我一支水銀溫度計,讓我含在舌下,接著三指搭上我的手腕,診起脈來。

    我閉著眼將那支溫度計塞進了嘴裡,儘量不去想對方每次用完它的時候是不是有好好消毒。

    「脈搏還是挺有力的,張嘴我看看……哦,扁桃體發炎了,應該就是吃到風了。」老大夫從我嘴裡抽出溫度計,眯著眼看了看,「38.5℃,得掛水退熱了。你們先裡頭找個位子坐,我去配藥水。」說著他往藥房走去。

    除了我們,掛水區還有名瞧著五十多歲的男患者,本來一直在刷手機,聽到動靜抬頭看過來,一眼認出了我們的校服。

    「喲,這是一中的吧?」他與英語老師攀談起來,「這怎麼了?」

    「學生發燒了。」英語老師道。

    他掃了一眼:「這兩個都不是咱本地娃吧?」

    賀南鳶扶著我在角落坐下,我雖然頭暈,但還是十分自來熟地接了話:「不是,我海城的。」

    對方一聽我是海城的,來了興趣:「你海城的怎麼跑這兒來念書了?」

    我嘆一口氣,開始胡說八道。什麼我爸娶了個蛇蠍後媽,後媽帶著她的兒子覬覦我家的財產,趁我爸不在就欺負我,讓我做家務,打掃衛生。我吃的是他們吃剩下的,穿的是後媽兒子不要的,親爸只管做生意,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後來他們覺得我礙眼,就設計把我送來了山南,不給我回去。

    「沒媽的孩子像根草,不提了,我太苦了。」

    對方聽得一愣一愣:「是你爸不好,主要還是他失職。」

    我點點頭:「他確實不是東西。」說完喉嚨一癢,我捂著唇再次劇烈咳嗽起來。

    「好了,少說點話吧。」賀南鳶替我順著氣,道,「要不要喝水?」

    我含糊地「嗯」了聲。

    他起身去外面給我接熱水,回來的時候老大夫正好在給我扎針。

    也不知道是老醫生老眼昏花了還是我的血管確實難找,那針頭扎進去,一下沒扎准,抽出來一些,又更深地扎進去,疼得我倒抽一口氣。

    「老爺子,你們這兒就你一個大夫嗎?」我忍不住問。

    老醫生聽出我言外之意,瞪我一眼:「要不你自己來?」

    嘿,這老頭技術不咋地脾氣還挺大?

    「我……」

    「大夫,這是城裡娃,嬌氣得很,您下手輕點。」賀南鳶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別出聲。

    「城裡來的啊?怪不得這麼細皮嫩肉的呢,血管都找不到。」老大夫鬆開綑紮在我腕間的皮筋,道,「行了,掛兩瓶水,掛完明天晚上再掛兩瓶,不繼續燒了就可以不用來了。」

    英語老師謝過對方,跟著出去付錢了。賀南鳶在我身邊的位子坐下,將手裡的一次性紙杯遞到我唇邊。

    我就著喝了小半杯水,喝不下了,就推了推他的手。

    「你們感情真好哦。」不遠處的中年男表情帶著絲欣慰地對我道,「小朋友,你爸爸不怎麼樣,可你看你老師和同學對你多好是吧?伺候老娘也不過如此了,你想開點。」

    雖然覺得他的類比不是很恰當,但我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因為我們是朋友嘛,好朋友就是這樣的,是不是賀同學?」我看向賀南鳶,「以後你要是因為晚上被搶被子著涼發燒了,我也會這麼陪你來掛水,跟伺候老娘一樣伺候你的。」

    賀南鳶與我對視片刻,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嗯。」

    掛水區一共有七八個座位,英語老師找了個靠門口的座位坐,在我和賀南鳶對面,中年男的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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