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不可小覷天下人

  達摩院內，首座玄見大師及其座下達摩院長老皆是列坐一旁。

  少林如今輩分，分別是渡、玄、方、覺。

  如今少林乃是方字輩管事，而如今玄字輩的玄見大師突然出關，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達摩院內的方、覺三輩長老弟子全都列坐。

  所有人盤膝打坐圍成一圈，看著最中心區域放在蒲團上的那一封信，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覷。

  「朱永昌打的真是好算計！」

  方問大師一臉怒容, 沉聲道：「趁此機會，想要借我們的刀殺人，真真是狼子野心！」

  說來也怪。

  外人眼中大慈大悲的大師，居然在寺廟內說大夏一個王爺狼子野心，這句話若是傳出去，恐怕要驚掉無數人的眼睛。

  其他人並未說話。

  只是在場的每一個高僧都是心中怒火升騰，怎麼也壓抑不知。

  所有人都是沉默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 出關之後一直未曾言語, 微眯著眼睛似乎在打瞌睡的玄見大師卻忽然輕聲道：「阿彌陀佛！方問, 莫要犯了嗔怒！」

  「我佛慈悲！」

  方問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隨即道：「弟子受教！」

  只是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只是我少林千年古剎，如此威望，卻不能就這樣被此人踩在腳下！」

  他這話一說出，其餘眾人也都是紛紛開口。

  「不錯！」

  「這位顧大人行事過於極端，這於大夏而言非是福事！」

  「我少林即便不為自己考慮，也需為江湖考慮，為大夏考慮！」

  「身為大夏武道聖地，自然有肩負的責任！」

  「少林，決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

  ……

  眾多和尚你一言我一語，紛紛開口說道。

  他們說話的時候，並無任何波動，眼神也無喜無悲, 甚至還擺出一副慈悲為懷的模樣，看樣子真是為了天下蒼生。

  只是……

  「阿彌陀佛！」

  玄見口宣佛號, 緩聲道：「如此魔頭，確實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為禍一方，少林也應肩負責任！」

  「既如此……那便依這位王爺所言吧！」

  說完之後，他微微閉上眼睛，嘴裡低聲呢喃著，似乎依然入定。

  見著這一幕，眾人對視了一眼，隨即紛紛雙手合十行了一禮，然後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

  就在少林這麼商議的時候，幾乎是同時，武當也商量出了結果。

  而他們的結果，卻與少林幾乎不謀而合。

  ……

  「這位顧指揮使，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天下第一樓，觀星台上。

  武威郡王朱永昌坐在太師椅上，從台上俯瞰下方的景致，臉上露出一抹智珠在握的神色。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彰顯出了他的心沉似海手段。

  在他身後，是天地玄黃四大密探。

  玄字第一號密探於心慈不禁笑著說道：「任他顧鳳青武功高強，可在王爺的權謀下，還是要吃癟！」

  「這一次他顧鳳青肆無忌憚的殺戮江湖中人，固然贏得偌大威名，卻也為自己買下禍根……讓王爺可以兵不血刃的獲得少林、武當兩大聖地的助力，甚至還讓全江湖的勢力、門派與之敵對！」

  說到這裡，她臉上露出了一抹敬佩之色：「此子崛起速度之快堪稱前無古人，令人瞠目結舌，但也正式如此，卻讓他養成了驕橫跋扈的心思！」

  「這才短短的時間內，這位指揮使便已經自大到以為可以無視所有人的地步，如今更是惹下如此禍端！」

  「王爺恐怕早就看透了此人的秉性，所以這才吩咐我們忍下去，一直未曾對手，為的便是讓此人徹底的瘋狂起來！」

  「一是讓皇上看清顧鳳青的性格，讓皇上心神警惕。二來則是以他之手，讓江湖上各大門派人人自危，如此一來，便能讓我們在背後獲得好處，更可趁此機會讓各大江湖勢力為我所用！」

  此言一出，朱永昌不禁朗聲大笑。

  他的心情確實很好。

  一是因為麾下四大密探之一於心慈確實心思縝密，僅僅因為他說的一句話，便猜到了其中的隱秘。

  二來，則是得償所願，親眼見到自己的權謀顯露效果——

  作為一個老銀幣，還有什麼事情會比看到自己親手策劃的陰謀奏效而更讓人開心的事情呢？

  「這顧鳳青如此囂張跋扈，這一路走來，得罪了那麼多人，最終徹底的成為江湖公敵，甚至引起少林武當的怒火，這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且等著吧！」

  「時間已經快到了！」

  「三月二十八日，靈霧山論刀之時……便是他顧鳳青喪命之日！」

  「聯繫東廠、西廠、內閣，告訴他們……」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

  就在武威郡王朱永昌暢懷之時，西廠魚朝恩在在西廠總署內，面見了一個人。

  自從西廠兩大督主被殺，魚朝恩又像是鴕鳥一般藏起來毫無動作，西廠的情形就江河日下。

  許多西廠番子，要麼投靠東廠，要麼偷摸逃走，到得如今，西廠已然破敗不堪，即便是總署內，都無有多少人。

  整個西廠，都透著衣服日暮西山的景象。

  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在外人看來，西廠確實是江河日下，與半年前相比，實力幾乎是十不存一！」

  魚朝恩坐在椅子上，笑語盈盈的說出這句話。

  明明的揭自己的老底，他卻沒有半點惱羞成怒，反而神情上還有些輕鬆。

  說完這句話，端起茶杯想要喝口水，卻發現茶盞內竟然沒水了，不由一愣，隨後將茶杯放下來。

  在他面前，則是坐著一個人。

  一個身穿黑袍，將全身都遮掩的嚴嚴實實，甚至臉上還帶著一個猙獰面具的人。

  「呵呵~」

  聞聽此言，這男子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這聲音沒有絲毫特點，聽起來十分中性，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老人還是青年。

  笑完之後，他便說了一句話：「外人自然是看差了！」

  「這偌大西廠，沒了也就沒了！」

  「只要有我們，督主總歸是能再建立起來了！」

  「不過等重建之日，督主所擁有的就不僅僅只是一個西廠了……」

  此言一出，魚朝恩和這人對視一眼，隨後齊齊發出一聲輕笑。

  「既如此……」

  「那咱家就拭目以待了！」

  ……

  「妾身聽聞大人手中有一個情報組織，錦衣信風如今遍布天下，對於江湖中的消息向來是探聽的十分仔細，到得如今甚至連西廠、東廠都已經比之不過！」

  「不過大人可知道，江湖中有多少殺手組織？」

  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顧鳳青剛剛出關來到衙門，就被曲霓裳攔住，然後說出了這句話。

  聞聽此言，顧鳳青有些意外。

  他並未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對方臉上的神情，隨即指引著曲霓裳一起來到亭中坐下。

  待得有侍從送上來火爐茶盞之後，顧鳳青一邊煮茶，一邊說道：「霓裳姑娘似有話說？」

  曲霓裳笑了笑。

  目光看著顧鳳青泡茶的動作，輕聲道：「殺手這個行當，靠的是無影無蹤，唯有如此，才能活的長久，才能不引人矚目！」

  顧鳳青點頭。

  殺手活在黑暗之中，自然是如此。

  不過……

  他心中隱隱有所悟，今日這位聖女來此，似乎是有話要對他說了。

  於是想了想，便道：「既如此……那麼依霓裳姑娘看，當今天下又有哪些值得稱道的殺手組織呢？」

  「青衣樓！」

  曲霓裳道：「殺手行走在黑暗之中，按理說應該不為人知！但江湖上卻有一個殺手組織名號響亮，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就是青衣樓！」

  「江湖上每個人都知道，青衣樓有三十六樓！每一樓都有三十六名殺手，每一個殺手都是殺手中的好手！尤其是每一樓的樓主，更是殺手中的頂尖存在！」

  「如此高調的殺手組織，卻還能一直存在，這自然是殺手中的頂尖！」

  顧鳳青點點頭。

  「他們確實很厲害！」

  顧鳳青此前曾跟青衣樓打過交道。

  青衣樓第一樓和第二樓的樓主，玉面郎君柳余恨，斷腸劍客蕭秋雨都被死在他的手中！

  而青衣樓總瓢把子中原一點紅，也是死在他的手中！

  「這些人雖然實力並不算多高，但隱匿身形、暗殺手法確實非同一番！」

  顧鳳青緩緩說道。

  曲霓裳點頭道：「正因如此，他們確實算得上頂尖的殺手組織！但他們卻算不得最頂尖的殺手組織！」

  「也就是說……還有最頂尖的？」顧鳳青一愣，道。

  但說完之後他自己就回過神來了。

  青衣樓確實很厲害。

  但柳余恨、蕭秋雨也只是一流巔峰，總瓢把子中原一點紅也不過先天境界，憑這等修為，自然算不上最厲害。

  「隱形人！」

  曲霓裳沉聲道：「與青衣樓不同，隱形人的名字，並非是這個殺手組織自己傳出來的，而是外人對他們的稱呼！」

  「因為這個組織的人，就如同隱形了一般，似乎無處不在，卻又無人知道他們的身份，沒人知道他們到底組織在哪裡，有多少人，是男人還是有人，是老人還是小孩……但死在他們手上的人，卻足以令整個江湖恐懼！」

  「他們就像不存在這個世上一般，可一旦他們現身……所處的地方都是滿門盡滅！」

  「無論男女，無論老幼，無論婦孺，從來都沒有一個活口！」

  聽到這話，顧鳳青點點頭：「如此說來的話，隱形人確實也算的最頂尖！」

  說完之後，他看曲霓裳似乎還沒有說完，頓時一愣，隨即道：「莫非還有第三個？！」

  「當然！」

  曲霓裳點了點頭。

  隨後她便說出一個組織的名字，而這個組織一經說出，卻讓顧鳳青都為之一愣。

  「天機閣。」

  「天機閣？」

  「天機閣！」

  三句話。

  三句一樣字眼的話。

  但第一句是陳述，來自曲霓裳。

  第二句是疑問，來自顧鳳青。

  第三句，則是肯定，同樣來自曲霓裳。

  「天機閣號稱遍知江湖大小事！他們製作的百曉生兵器譜、絕色榜、天地人三榜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且都十分信服！」

  「這自然是因為他們的消息十分準備，他們的情報十分出眾！」

  「每逢江湖上出現什麼新秀，或者入榜高手相互打鬥，天機閣很快就能更新榜單……且都十分準確，這自然代表著他們擁有著很強的情報收集能力！」

  說到這裡，曲霓裳看了一眼四周：「說不準，就在這北鎮撫司都有天機閣的探子！」

  顧鳳青點了點頭。

  對於天機閣的情報收集能力，他是認同的。

  這個組織，自從顧鳳青在江湖上嶄露頭角之後，便與之有了一些牽扯。

  他每次做出什麼事情之後，天機閣都會以很快的速度將榜單更新，然後將他們的信息給公布出來。

  這自然是十分恐怖的事情。

  只是，這充其量說明它的情報能力很強，又緣何牽扯上殺手組織？

  「情報，向來與殺手息息相關！」

  曲霓裳沉聲說道：「大人試想，一個有如此情報的組織，難道就不會培養自己的組織嗎？」

  「若沒有自己的勢力，天機閣又如何能在這個江湖上生存下去？」

  「天地人三榜固然江湖人信服，但信服的同時又豈能沒有人覬覦？可自從天機閣出現以來，大人可曾聽聞關於天機閣任何的消息傳出？」

  顧鳳青給曲霓裳倒了一杯茶水，示意讓她繼續。

  「多謝大人！」

  曲霓裳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繼續說道：「這自然是因為，天機閣有著自己的殺手組織，而且是一個十分恐怖的殺手組織！」

  「這些年來，不少人都對天機閣有過覬覦，但都鎩羽而歸！其中最為轟動的便是，當初有一名宗師強者欲要尋遍天下找到天機閣的駐地，想要將其收為麾下！」

  「可這名武道宗師剛剛將消息傳出去，當天上午動身出發，下午剛出城，便突然倒地身亡！」

  「他的徒子徒孫大驚之下上前查看，卻只看到宗師的脖頸處，露出一抹血痕，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痕跡！」

  「殺人者是誰、何時出現又何時離開、用的是什麼兵器……通通一概不知！」

  「最重要的是，死的是一名武道宗師！結果卻在瞬息之間死去，毫無還手、反抗之力！」

  「消息傳出去之後，天機閣從此就成了江湖上各大勢力的禁忌，無人敢在招惹！」

  說到這裡的時候，便是曲霓裳，臉色也微微發白。

  這就讓顧鳳青十分動容了——

  一名超凡一境蛻凡強者，竟然對這個殺手組織隱隱有些懼怕！

  這怎能不讓顧鳳青動容？！

  當然，曲霓裳接下來的這一句話，則是解釋了顧鳳青的疑惑——

  「事後，我聖教曾暗訪過一次，結果損失了一名蛻凡長老！」

  聞聽此言，顧鳳青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這其中所蘊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大到顧鳳青都一時之間有些無法接受。

  「呼……」

  長舒了一口氣，顧鳳青緩緩平復心情。

  隨後看著曲霓裳，輕聲道：「霓裳姑娘一大早過來，就是要告訴我這些嗎？」

  「當然不是！」

  曲霓裳臉上露出凝重之色，沉聲道：「妾身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為我聖教這名長老雖然死了，但也不是沒有探查出來一點信息！」

  「天機閣百曉生……」

  曲霓裳目視著顧鳳青的雙眸，一字一句道：「與西廠……確切的說，是與魚朝恩似乎有所牽連！」

  她話音剛落，顧鳳青瞬間雙眸爆閃。

  「西廠魚朝恩？」

  「魚朝恩竟然還能與天機閣有牽連？」

  「天機閣是魚朝恩的手下？」

  「他何德何能？！」

  顧鳳青一瞬間連說四句話，每一句的語氣都比前一句更加高。

  由此可見，顧鳳青內心之中的不平靜。

  西廠三大督主，劉瑾和雨正初死在他的手中，只剩下一個魚朝恩，但在此之後也無甚動作。

  顧鳳青有想過魚朝恩是嚇破了膽，當然更多的則是認為魚朝恩還有更大的陰謀。

  事實上，他對魚朝恩的警惕十分之大，甚至比東廠的魏忠賢和曹正淳都要高。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

  魚朝恩竟然還能跟天機閣有所牽扯！

  「不對！魚朝恩固然跟天機閣有所牽扯，但他絕不可能將天機閣收服！」

  「不是本官看不起他，而是天機閣如此勢力，絕不可能為他所用，哪怕他心沉似海，還能高的過朱永昌？！」

  「他是天機閣的手下？亦活著，他與天機閣之間有著什麼交易？！」

  顧鳳青腦海中快速閃過無數念頭。

  「不清楚！」

  曲霓裳沉聲說道：「我聖教付出一名蛻凡長老如此大的代價，卻只得到這個一個消息！其餘的一概不知！」

  「之所以今日跟大人說這些，是想提醒大人……」

  「要小心！」

  「不要小覷任何人！不要小覷任何一個身居高位的人！哪怕他已經失勢！」

  「顧某當然不會小覷任何人！」

  顧鳳青沉聲道：「但即便魚朝恩與天機閣有所牽扯，本官也不懼之！」

  「天機閣固然可怕，但作為一個情報組織，它卻擁有著一個——」

  「致命的弱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