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棘手開局

  不過郭業傻眼的卻是正堂細微處，只見正堂右側，本該是擺放交椅的位置早已被撤換，取而代之的是地上鋪著一張四四方方天藍色的絨毯，絨毯之上擺著一張短腿小圓桌子。

  小圓桌上，擺放著十幾個銀制小碗，湯勺、筷子一應俱全。

  郭業眼尖地發現，十幾個銀制小碗都不是空的，相反都盛著各式吃食，有白米飯，有醃製的小鹹菜，有豆芽菜兒，有小肉塊，更有一碗湯水正冒著騰騰熱氣兒。

  這種絨毯上擺著短腿小圓桌的就餐習俗，還有十幾個銀制小碗裡盛放得吃食，郭業眼熟得緊，這可不是高昌國人的飲食風俗，更不是吐蕃人的習俗。

  他在後世儘管不追韓劇，但好歹也被狂轟濫炸的韓劇影響過，眼前這一幕太熟悉了，這尼瑪不就是韓國人吃飯的擺設嗎？貌似有一回單位同事聚餐，就去得一家韓國特色的餐館，為此他還聽單位里幾個追韓劇的女同事講過韓國人吃飯的風俗習慣，這幾個女同事都是典型的哈韓一族韓劇迷，講得可是頭頭是道，就差國籍改成大韓民國。

  嘶……

  郭業暗裡倒吸一口涼氣，瞬間豁然開朗，敢情兒這末葉鞨質疑他們的身份，所以想通過他們的就餐來知微見著，想通過他們就餐時的一舉一動來試探他們到底是不是高句麗人。

  眾所周知，大唐十道數百州，每個地方的飲食習慣都各不相同，更別說高句麗國與大唐，吐蕃乃至高昌國了。

  郭業疏通了疑竇之後，不得不由衷讚嘆，這末葉鞨看似粗獷彪悍如張飛，但內里卻是事無巨細，城府深而多疑啊。就算這丫是張飛，那也是個會穿針繡花的張飛啊。

  真是難為他了，竟然在這荒涼的多羅尼爾城尋到這些東西。而且還是這麼短時間內擺出這些傢伙什兒。

  而且，對末葉鞨竟然能懂得高句麗人的飲食風俗和規矩，他也是相當之意外的。這麼看來，這個末葉鞨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至少跟高句麗人接觸過，見識過高句麗人吃飯的場面。不然他也不會出此刁鑽的晚宴了。

  都說入鄉隨俗，本以為末葉鞨會用高昌國人的宴請之法或吐蕃人的宴請之法，或者學大唐的宴請之法來招待。但他卻反其道而行之，令郭業三人跌破了眼珠子。

  郭業此時不敢再小覷這末葉鞨了，心中對他的戒備指數直接飆升，拉到了橙色警報線上。

  「咳咳……」

  郭業清咳兩聲，故意指了指堂內右側的這番擺設，用練得滾瓜爛熟的那幾句高句麗話沖卓遠嘰里咕嚕地說了起來。

  末葉鞨聽不懂，但卓遠與郭業卻是心有靈犀，郭業的一言一行和眨巴著的眼神，讓卓遠立馬明白了過來。好歹他在東廠也經過系統地培訓，怎會不知道這是高句麗人的就餐習俗？

  但他也從郭業的眼神里看到了驚惶，他猜測，應該是郭大人擔心他不懂高句麗人的飲食習慣，一會兒坐下來開吃的時候學得四不像，露出馬腳惹來末葉鞨的懷疑。

  高句麗這小國，吃得東西不像我泱泱華夏地大物博，美食如雲，但偏生這飲食的規矩卻多得令人厭惡。

  果然，郭業突然沖末葉鞨拱手說道：「沒想到末葉鞨大將軍竟然如此花心思，用我們高句麗人的吃食來招待我們。我們使節大人非常感謝大將軍的拳拳盛意，不過我們在來府邸的路上吃了點東西填了填肚子，我想我們使節大人現在不餓的！」

  「唔？」

  末葉鞨眼睛一瞪如牛眼那般大，一臉的不悅之色，佯怒道：「莫非是嫌棄本將軍招待不周，所以崔使節不願賞臉？」

  尼瑪！

  郭業心裡是擔心卓遠這小子一會兒露出馬腳來，但看末葉鞨這廝的架勢，卻是有強人所難，必須要讓卓遠吃上這頓高句麗晚飯不成了。

  旁邊的砒霜默不作聲，但已經悄悄地將手伸進了身上所穿藏袍的袍袖裡，因為她的藏袍里藏著一把匕首，這是她唯一能帶進將軍府邸的武器。

  她打定主意，只要一會兒郭大人遮掩不下去時，立馬先發制人，將這末葉鞨一刀致命，割破喉嚨。

  不過匕首還未拿出來就被卓遠給捂住了，顯然卓遠猜到了這瘋婆娘想幹什麼。

  他漫不經心地將砒霜的袍袖捂住之後，立馬將手抽了回來，沖她瞪了一眼，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緊接著，他突然一把手搭在郭業的肩膀上，刻意用生硬拗口的語氣講著漢語道：「恭敬…不…不如從…從命！多，多謝末…末葉將軍的款待，能吃到家鄉的美食，很好，很好，口馬思密達，口馬思密達~」

  唔？

  不僅砒霜一驚，就連郭業的臉上都閃過幾分詫異，暗道，難道卓遠這小子不僅精通高句麗話，就連高句麗人的飲食規矩都門兒清？

  不過臉上的詫異之色一閃而逝，不管心中如何驚疑震撼卓遠這小子竟會懂得這些，但他表面上還是應付自如，笑道：「哈哈哈，我們家崔明珠大人的漢語說得不賴吧？末葉鞨大將軍。」

  末葉鞨見狀，心中半信半疑，打了哈哈，然後邀請道：「來，使節大人，快快入座，看看本將軍給你們準備得高句麗美食如何，是否合您的口味。」

  此話不難看出，末葉鞨到現在為止，還是沒有放鬆警惕，一直都懷疑著他們一行人的身份。

  多疑成性，堪比曹魏曹孟德啊。

  很快，卓遠便大步走向了堂內右側，先將腳上的皮靴脫掉，然後踩著天藍絨毯走到小圓桌跟前，盤腿坐了下來。

  而郭業和砒霜則一左一右站在了兩邊，兩人心裡都打鼓地看著卓遠，七上八下，生怕卓遠沒有十足的把握而露出馬腳來。

  而卓遠卻大大方方地坐下之後，滿面欣喜地看著圓桌上的十幾個銀制小碗，然後俯身上前深吸一口氣，興奮贊道：「唔，能夠在萬里之外的吐蕃，吃…吃到家鄉的美食，真，真好啊！」

  又是一口生硬彆扭的漢語脫口而出，聽得郭業暗贊這小子真是天生的演員胚子，學啥像啥啊。

  本來郭業心裡還在擔心卓遠會不熟高句麗人的飲食習慣和規矩，最終露出馬腳來。

  但是當他看到卓遠接下來的舉動，他就頓時安心了下來。

  只見，

  卓遠看了一眼小圓桌上擺著的銀筷子和銀制湯匙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拿起筷子，而是先伸手將湯匙握於手中。

  緊接著，卓遠將湯匙放在那個盛著湯水的小碗裡，輕輕地舀起一匙湯來，動作優雅地緩緩送進了口中。

  從頭到尾，並未見到他將湯碗用手端起，且任湯碗擺在桌上，不動其分毫。

  「妥了，這小子真是個人才！」

  郭業暗贊一聲，心中的那顆石頭瞬間平穩落地，踏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