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愚忠

  「別讓他進來！」

  見凌慕兒要去開門，周啟焱用僅剩下的一絲力氣抓住她的手臂，眼神帶著祈求。

  而門外也想起了蘇策怒吼的聲音，「你若再不開門，我便闖進去了！」

  「慕兒！」周啟焱還在祈求，他呼吸緊張急促，從來沒有這樣渴望的看著她過。

  凌慕兒一時間陷入兩難之中，她現在大致可以猜到昨夜都發生了什麼，而若蘇策進來也會發生什麼。

  「你放心，有我在！」

  先給他的傷口止血後，拍了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撫，凌慕兒再三保證後將房門打開。

  怒氣沖沖的蘇策瞥了她一眼，繞過她的身體逕自走進室內，凌慕兒生怕他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忙繼續讓商枝在外面守著，她跟在蘇策身後。

  果然，蘇策腰間的軟劍『嗖』的一下亮出，抵在周啟焱的脖子上。

  受了重傷的周啟焱沒有任何反抗能力，蘇策這一劍下去大有要他性命的架勢，凌慕兒見狀忙伸開雙臂將他護在身後，「蘇策！」

  臉上一抹傷感一閃而過，蘇策冷笑的勾了勾唇，「你竟幫他？」

  小心翼翼的抓住他的軟劍，凌慕兒其實非常緊張，她不斷搖頭。示意他把軟劍收起，又看了看身後的周啟焱，「他已經受了重傷，請賢王看在我的面子上給他一次為自己辯解的機會。」

  好一句賢王。

  好一句溫柔的威脅。

  這女人明知道只要她出面，他絕不可能傷害周啟焱，可她偏偏還是這樣做了。

  「你這女人！」蘇策氣的牙齒都在打顫。

  周啟焱吃力的伸出長臂抓住凌慕兒的胳膊，十分不給面子道：「我對他沒什麼好解釋的。」

  聽到這話，凌慕兒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麼沒有可解釋的了？你為什麼刺殺他？你可知當初你命懸一線時，是蘇策一直在堅持救你。那次他為了你甚至受了重傷，若不是看在你斷了一條腿的份上，他才瞞著不讓對你說起，你怎麼可以刺殺他？」

  聽到這話，周啟焱面色一僵，他不可思議抬眸看向蘇策，而後者只是冷冷的嗤笑了聲。

  「我若知道當初救他一命會換來他的恩將仇報，當初就不該施以援手。」

  周啟焱沒說話，眼底複雜的很。

  凌慕兒知道蘇策這回是真的怒了，若不是周啟焱先跑到他的醫館來，怕是早就解決了他的小命。

  她也不再橫在二人中間，乾脆坐在身後的椅子上，「昨晚究竟是怎麼回事？」

  見誰都沒說話，凌慕兒本能用胳膊肘撞了下蘇策，因為毫無防備，蘇策吃痛的『嘶』了聲。凌慕兒嚇壞了，不顧蘇策反對強行撕開他的衣服。

  「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這傷雖然都不在要害處，但還在流血呢，他還裝的像個沒事人似的。

  強行把蘇策按在椅子上，凌慕兒開始給他包紮，再看周啟焱，可想而知這二人昨夜廝打的有多激烈。

  處理完蘇策，再去處理周啟焱，有她這個醫仙在，再嚴重的傷勢都不在話下，只不過需要一些時間罷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安靜的室內吃痛的聲音消失，凌慕兒虛弱的靠在椅子上。

  「現在你們兩個可以說了？」

  周啟焱不敢看蘇策的眼睛，因為他心裡覺得愧疚，可對於主子的命令不敢不從。

  「慕兒，很多事情和從前已經不一樣了，七皇子待我不薄，他的命令我不能不聽。」閉上眼睛再睜開，周啟焱往日溫潤的眼睛此刻如一灘冰泉，讓人不敢靠近。

  凌慕兒已經大致猜到這次刺殺是與昨日皇宮的算計有關。

  「你跟著七皇子這沒有錯，七皇子和蘇策的恩怨他想要報復也沒有錯，但你的腿已經廢掉了，他怎麼會讓你來？」這才是她最好奇的地方。

  周啟焱苦澀一笑，「正是因為我這腿廢掉了，所以七皇子只交代我一些簡單的事情，但是慕兒，你沒有經歷過就不會懂，一個廢掉的人還有主子願意收留，並且把嚴峻的事情交給他來做，那是對他的信任！」

  周啟焱說起七皇子時眼底是崇拜和感激，「七皇子信任我，他的命令我必須完成。」

  「依我看他這根本不是信任，而是棄你於不顧！」

  凌慕兒氣急，「他若真的在乎你，依照你的腿傷根本不會派你執行刺殺任務！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遇到厲害的對手，你怎麼跑的掉？周大哥，你不是愚蠢之人，我不相信你沒有想到。」

  他當然有想過。可他剛才已經解釋過了，他是個殘廢，是個廢物了，七皇子願意收留，他得報恩！

  「慕兒！如今你我立場不同，無須多言。」

  不打算開口解釋更多，周啟焱拖著半殘的身子走到蘇策對面，「既然已經落入你手，賢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生怕蘇策會一刀解決了他，畢竟這麼重的傷沒個半年根本無法痊癒。

  凌慕兒緊張的湊到他身邊，雖然一句話沒說，但蘇策還是失望極了。

  「你是故意跑到這裡，借著凌慕兒在場，量我不敢對你動手。」蘇策冷笑，「我還真是小瞧了你，周啟焱！」

  前者雖然沒說話，但默認的態度代表蘇策說對了。

  凌慕兒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此刻的周啟焱當真不再是從前的周啟焱了，他為了報答七皇子對他的賞識之恩，現在全心全意的效忠她，甚至連生死都不怕。

  這樣的周啟焱好可怕。

  「好，我今日可以不殺你，不過若再有下次，我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甩了甩袖子，蘇策憤怒離開，這一走，兩人從前積攢的半點情誼算是一刀兩斷！

  從此再見面便是仇人。

  凌慕兒知道此刻蘇策並不想聽她多說什麼，而她也沒身份勸說。

  看著鬆了口氣的周啟焱，她失望的直搖頭，「周大哥，現在的你，我還可以信任嗎？」

  凌慕兒的聲音雖然不大，透著濃濃的失望，

  周啟焱傷的嚴重，根本無力站起來，看著滿腹失落的凌慕兒，他伸手想去抓她，中途又停了下來。

  仿佛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從指間消失了。

  「慕兒……」

  「現在後悔還不晚！」凌慕兒急忙蹲在他身邊，「七皇子是在利用你，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一個瘸子，他卻讓你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做個殺手，萬一你真的因為這條肥腿逃不掉怎麼辦？」

  「可正是因為這樣才不會有人懷疑我！」周啟焱拼命的解釋。

  「周大哥！」凌慕兒急了，「我知道你傷了腿之後急於證明自己的能力，你想告訴所有人，哪怕是這條腿廢了，你也能做很多事情，你這是盲目證明！你以為你對七皇子忠心耿耿，他就能還給你相等的報酬嗎？你會被他毀掉的！」

  周啟焱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凌慕兒，看著她對自己凶，看著她對自己搖頭嘆息，這種久違的被人關心的感覺，雖然是以這樣的方式感受，但他滿足了。

  「七皇子對我有恩，我既然承諾必死報答，就絕不會誓言。但是你放心，我也曾答應過你不會和你以及那個人為敵，我必定做到！」

  凌慕兒簡直要哭了，「我現在想聽的根本不是你的保證！」

  沉靜片刻，她深吸口氣，「離開京城吧，蘇策當年能幫你改變身份，現在也一定能幫你逃離七皇子。世界之大，總有能證明你的地方。」

  周啟焱卻想也沒想的拒絕了「我不會走的。」

  「為什麼？」

  「你以為在我刺殺過蘇策之後，他能再幫我？」周啟焱嗤了聲，「你沒有看到昨夜的情況，我和他為什麼會受傷這麼嚴重，那是因為我們彼此都沒把對方當做朋友！」

  他指著胸口這一劍，「這乃是他親手刺過去，他說的沒錯，如果不是跑到你這裡來，我早就被他弄死了。慕兒，今日是你救了我，他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過我，但我和蘇策的仇已經結下，我逃不掉的。」

  凌慕兒張了張唇，發現不知該說什麼。

  「那我呢，若七皇子下一個讓你對付的人是我……」

  「不會的！」周啟焱急忙解釋，情急之下甚至牽動傷口，他疼得齜牙咧嘴。

  「不論七皇子讓我對你做什麼，我都不會的，況且你是女子，七皇子還沒有無良到那個地步！」

  一個奴才如此維護自己的主子，對這個主人而言莫過於最大的幸福。

  凌慕兒冷笑，「不會對女人動手？」

  她發現她以前真是太小瞧七皇子了，那個人不但心思深沉，手腕毒辣，連籠絡人心也很有一套。

  周啟焱曾經是何等的溫柔聰慧，現在也變成迷糊蛋了。

  「如果我告訴你，這次在回京的路上我曾被人刺殺，你可相信？」

  「不可能！」周啟焱第一時間想到得是為七皇子開脫，「那一定不是七皇子的人。」

  「對，當然不是他的人，而是他親自動手！」

  凌慕兒起身，深吸口氣，腦海里閃過和周啟焱交往的種種，她怎麼也沒想到個幾月不見，這一切變得如此物是人非。

  眼前這個人還是從前的那個人，但眼神和心性卻完全不同了。

  「你我立場不同，既然你選擇效忠七皇子，我沒權利也沒資格要求你什麼，但看在大家朋友一場的份上，我還是奉勸你萬事小心！」

  丟下幾瓶外服藥丸，凌慕兒一一交代其用法，離開前，她頭也沒回，「我希望以後不會再在這個地方遇到身負重傷的你，因為我從不救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