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拜師

  果不其然，聽見朱傾風這樣說，凌子煜不高興了。

  「老師，古人云有教無類。你這樣區別對待，跟那些把人分為三六九等的貴族有什麼區別？我們學習文字不僅僅是為了考取功名，也為了懂得道理。懂得道理的人多了，世間就更加和平。如果每個都是沒有開智的蠻化之人，那世間豈不是亂套了嗎？以我看應該廣收學子，讓大家都能識文斷字，這樣才能得到更加平和的心態。」

  朱傾風看著面前的小少年。小少年據理力爭的樣子讓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那個時候的自己想要得到皇帝的看重，也是把自己的道理告訴他。然而皇帝又如何？能夠成為皇帝的人，也不代表著他有著比普通孩子更高的心智。事實證明，皇帝也是一個沒有開智的蠻化之人罷了。他學習的那些東西在這樣的蠻化之人面前沒有任何用武之地。

  楊氏和凌慕兒都在房間內。楊氏聽凌慕兒說過這位朱老爺的性子比較詭異，最好不要打擾他。現在凌子煜給他頂嘴，要是把他氣跑了，凌慕兒這段時間的辛苦都白忙乎了。

  「八月。」楊氏緊張地叫道：「不要無禮。」

  凌子煜撇嘴，倔強地看著朱傾風。

  朱傾風看著面前這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少年，嘴角微微揚起來。他看著楊小虎和福兒問道：「你們想和我讀書嗎？」

  楊小虎聽見朱傾風不願意教他，心裡委屈。他性子憨厚，就算朱傾風瞧不上他，他也不會怨恨，只是很傷心。

  朱傾風問他，楊小虎如實點頭：「想。我知道自己不聰明，沒有表弟這樣過目不忘。可是我也想識字懂道理。我不求金榜題名，只要能夠幫助家人就好了。以前只有爹和奶奶照顧我，我什麼也做不了。後來跟著表姐來到姑姑姑父家裡，姑姑姑父待我如親生似的。我得到大家的疼愛，也想等他們老了的時候照顧他們，讓他們能夠無憂養老。」

  朱傾風愣了愣。幫助家人？他讀了那麼多年的書，一心想著報效國家，從來沒有想過幫助家人。

  這些年來，家裡的大大小小全是髮妻一人包辦。他每天只管等著吃喝，從來不管那些閒雜之事。後來辭了官，本來就是兩袖清風，隨著老母親一病不起，最後的那點余錢都沒了。髮妻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說了家裡的困境。他思考了一晚上，決定搬到貧民區。那一刻，他的內心是充滿了怨憤的。他責怪髮妻不懂持家，讓好好的一家人如此破敗。

  在他看來，雖說他不像其他官員那樣貪污，但是每個月的供奉也有十兩銀子。再怎麼也不至於這樣狼狽。直到許多年之後他才明白過來。當初他好歹是個官，家裡再窮也給他配了個小廝，還給老母親配了個丫環。然後他在朝中得罪的人不少，那些人指使著家裡的妻子用各種名目刁難髮妻，讓髮妻在各個宴會出醜。如果不是髮妻聰明，只怕早就輪為笑柄。然而就算如此，誰都知道他們家裡拮据。同樣是官家夫人，髮妻總是穿著素衣，頭上唯一的首飾就是一支金簪。

  朱傾風看著對面的姚氏。如今那支金簪也消失了，現在只剩下一支木簪。他真是一個失職的丈夫。

  朱傾風仿佛在一瞬間明悟了許多東西。就像是腦子裡被堵住的地方突然茅塞頓開，奇經八脈被打通了似的。

  「好，我收下你們。不過我只是你們的夫子，不是老師。」雖然改變了主意，但是心裡的執念卻沒有消失。

  朱傾風能夠在三十歲的時候高中狀元，說明他自己就是個天才。他是驕傲的，怎麼會允許自己收下資質平庸之輩？楊小虎是個人品端正的孩子，他欣賞這個孩子的為人，但是不足以成為讓他收徒的標準。所以，只是夫子，不是老師。

  對於這一點，大家都沒有意見。朱傾風的臭名在京城也算比較響亮。大家早就猜到這樣的結局。

  「看來商量得差不多了。」陳大娘出現在門口。「丫頭，外面又來了兩個廚子。你要不要去考較一下？」

  凌慕兒見到陳大娘，朝她點了點頭。回頭對朱傾風等人說道：「接下來他們就交給朱夫子安排了。我還有事，先去忙其他事情。如果還有別的什麼需要我出面的，只管來找我。」

  姚氏看著凌慕兒的身影走遠。她拉著楊氏的手，低聲說道：「你們家慕兒還有什麼是不會的？怎麼有這麼能幹的人？以後誰娶了她，簡直就是天大的福氣。她可有定親？」

  楊氏不懂姚氏的意思，只當她在誇獎凌慕兒。對於女兒的出色，沒有哪個娘親不高興。只不過心裡再怎麼如此想也不能表露出來，否則就讓人笑話了。

  「這丫頭就是喜歡操心。不過她做事細心，大家都相信她的能力。我就算想去幫忙，她還不讓呢！天生就是一個操心的命。」楊氏笑呵呵地說道：「咱們先出去吧！你家老爺好像準備正式教他們讀書了。」

  姚氏也看出了朱傾風的意思。朱傾風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幾年。那幾年什麼也不管，每天都是她送飯進去。他有時候會吃飯，有時候又憂心忡忡的一口也不想吃。現在好不容易邁過那道坎，瞧著有些興致勃勃。

  楊氏，姚氏，以及陳大娘走後，凌子軒和朱沏相伴著走進來。朱沏對朱傾風笑道：「爹，一個是教，兩個是教，不如把我們兩人一起收了？」

  朱傾風愕然。他對凌子軒有好感，但是沒想到凌子軒這麼大年紀居然還想著讀書。至於自己的兒子，瞎了那麼多年，現在眼睛正在恢復期，雖說還沒有徹底地恢復，但是他相信凌慕兒的本事，既然她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情，那當然也能讓這件事情變得更加完美。他的兒子不是瞎子，真想讓那些曾經欺凌過他們的人看清楚。

  「好。」朱傾風揚起淡淡的笑容。「老夫沒有辦法名垂青史，老夫就培養出名垂青史的人出來。」

  朱沏和凌子軒面面相覷。性情相投的兩個人很快就成為了知交好友。這樣的兄弟情誼持續了一輩子。朱家和凌家更是世代相交，兩家後來還出現幾代聯姻的美談。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凌子軒帶著弟弟和表弟跟著朱傾風正式學習。醫館和飯店先後開張。飯店的事情交給了凌大志和楊大牛負責，楊氏和姚氏負責後廚。與凌子軒和朱沏志趣相投一樣，楊氏和姚氏也一見如故。兩人很快就成為了手帕交。

  凌家飯店有了姚氏的幫忙，猶如如虎添翼般。姚氏做了多年的官太太，懂得許多官場的生存之道。京城是天子腳下，權貴多，忌諱也很多。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觸到別人的霉頭。有了姚氏的提醒，楊氏躲過了好幾次的麻煩。

  陳大娘作為這個家的過客，最近倒是經常在凌慕兒的面前晃蕩。大家把重心都放在飯店的開業上，而醫館只有凌慕兒帶著兩個懂得醫術的婢女忙碌。陳大娘是個非常利害的管家。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落到她的手裡都變得簡單起來。

  醫館裡，商枝負責抓藥，降香在旁邊給凌慕兒打下手。陳大娘撥打著算盤，將那些藥單子算得清清楚楚。

  凌慕兒還保持著以前的習慣。如果是家境貧寒的，她可以免了診金，只讓對方支付藥費就是了。這一規定吸引了許多窮人過來。至於那些有權有勢的，他們自己府里就有大夫，沒有必要請外面的野大夫。

  而那些處於中層的富商，他們當然會請名氣在外的老大夫。凌慕兒這樣的小姑娘要資質沒有資質，要名氣沒有名氣，還是一個聽都沒有聽過來歷的女子。稍微有點資產的人都不會讓這樣的女子看診。

  「凌大夫，奴婢是郡王府的。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請凌大夫入府給她診平安脈。」一個老嬤嬤走進醫館，對著正在忙碌的凌慕兒說道。

  「老夫人最近可好？我這幾天有點忙，還沒有去看望他老人家呢！」凌慕兒客氣地說道。

  「老夫人挺好的。她就是太久沒有見凌大夫了，有些想你。老夫人說，就算她平時沒病沒痛，也想讓凌大夫進府陪她說說話。她與凌大夫投緣，見你跟親孫女沒有什麼兩樣。」老嬤嬤挑好聽的話說給凌慕兒聽。

  那些不好聽的當然就是朝陽郡主說出來的。現在整個郡王府都知道朝陽郡主不待見面前這個小姑娘。如果不是小郡王壓著她，只怕她早就來找凌慕兒的麻煩了。

  「今天就到這裡吧！我要出診。」凌慕兒對後面的病人說道：「我這裡的規矩是上午看診，下午只出診。」

  她不可能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看病上。對每天的時間，她有一個合理的安排。除了治病救人外，她也想有自己的私人空間。重活一世，她實在不想再像以前那樣忙記碌碌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