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雞飛

  凌家老宅里，一女子趴在那裡嗚嗚地哭著。

  旁邊的老頭抽著旱菸，坐在凳子上，垂著腦袋想著什麼。一婦人唉聲嘆氣，看著那女子的方向露出難受的表情。

  房間裡還有其他人，男女老小，滿滿的坐了一屋子。

  一婦人嗑著瓜子，不耐煩地說道：「我說小姑子，你現在哭有什麼用？還是早點把你肚子裡的那塊肉解決了。你年紀輕輕的，不可能想生下這孩子吧？孩子他爹都不要他呢！」

  正在哭泣的女子聽了婦人的話，哭聲小歇，接著又放聲大哭起來。

  「今天把你們叫過來，就是問問你們怎麼辦。採薇是你們的妹妹，姑姑，你們不能不管她。」那婦人，也就是尖酸刻薄的王氏。

  自從這次大難之後，王氏的氣焰消了許多。這次是真的把他們嚇著了。他們在牢里呆的那一個月，簡直就是噩夢。一回想那段日子，她就後悔招惹了凌慕兒那個掃把星。

  房間裡的其他人是老大凌大江一家，老二凌大山一家，老么凌林一家。這一家子大大小小十幾口人。

  凌家老宅的屋子不算小。十幾個人擠在堂屋裡，眾人也不覺得擠。與凌慕兒那個破舊的房子不同，這裡要什麼有什麼。他們身上穿的衣服也不算破舊，臉色也還算紅潤。

  當然，這是指大多數人。雖說凌大江，凌大山，凌大志，凌林以及凌採薇都是王氏生的，但是五根手指還有長短，更何況做娘的偏心。

  在這幾個兒女之中，除了凌大志最不受王氏待見外，凌大江和媳婦馬氏也是如此。只不過王氏對他們的態度稍微好些。

  縱然如此，馬氏作為大媳婦，和其他妯娌呆在一個屋檐下，那也是王氏戳磨和弟妹方氏欺負的對象。在這個院子裡，只有小弟妹蘭氏心善，與老實的馬氏互相幫助，日子才稍微好過些。

  上次提過，王氏的小兒子凌林是個只知道遊手好閒的浪蕩子。蘭氏原本家境不錯，又有疼愛他的爹娘，無奈被這凌林玷污，還懷上了孩子。於是只有嫁過來。

  自從蘭氏嫁過來，就沒有被好好對待過。蘭氏倒也倔強，雖說認命，卻也不會屈服。她從來不管凌林，只一心帶大兒子凌子成。

  現在所有人都被凌松和王氏叫到堂屋裡，目的就是商量著如何處理凌採薇的事情。凌採薇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再不想辦法處理，莊家又執意退了親，凌採薇這輩子就完了。

  王氏最寵這個女兒。畢竟是么女，長得也算俏麗，人也聰明，就是太單純了，被莊大林那個混蛋騙了。可憐她女兒的一生就這樣被毀於一旦。

  」嗚嗚……「凌採薇平時牙尖嘴利，對幾個嫂子從來不尊敬。哪怕是二嫂方氏懂得討好她，她也從來不把她放在眼裡。

  現在她落難了，這些嫂子沒有一個真心疼愛她，一個個恨不得逼死她，這樣才不擋他們凌家其他閨女的路。

  凌採薇委屈地想著，哭得直打嗝。

  」我知道你們想逼死我。大不了我就吊死在這個際子裡。「凌採薇哭道。

  」說什麼糊話呢？「王氏氣道。「現在不是說氣話的時候，我們得商量一個辦法出來。」

  「爺爺，奶奶，不是我們不幫姑姑。」凌家唯一的讀書人，也就是二房凌大山的小兒子凌子峻淡淡地說道：「姑姑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的那些同窗都知道了。現在我都沒臉呆在私塾。每天被他們指指點點的，連書都讀不進去。姑姑也真是的。既然讓莊大林占了便宜，怎麼就沒有本事讓他負責？現在弄出這樣的醜事，她沒臉見人，我們又有臉見人嗎？」

  「什麼？你的同窗笑話你？這件事情與你沒有關係，他們憑什麼笑話你？實在是豈有此理。」方氏一聽，立即不幹了，瞪著凌採薇的眼神如刀子似的。」小姑子，不是做嫂子的說你。如果不是得罪了凌慕兒，就不會招惹他那個義兄。如果不是這一個月的牢獄之災，你這肚子也不會那麼大。在肚子沒大的時候就把事情處理乾淨了，也不至於如此麻煩。「

  」行了。「一直沒有說話的凌松怒吼道：」讓你們來想辦法，你們就只會怪來怪去嗎？事情已經發生，難道你們還真的想逼死採薇？「

  」爹，你這心也太偏了。「方氏嘟囔道：」又不是我們大肚子，吼我們做什麼？「

  」你要是能夠大肚子，我就不吼你了。」凌松冷笑。「子峻，你向來聰明。這件事情還是需要你拿個主意。我知道採薇不對，做的事情影響到你。可是咱們是一家人，難免會發生一些事情。在這個時候，你們不站出來，還指望別人嗎？」

  「姑姑的肚子這麼大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可是莊家不承認這個孩子。那就只有把這個孩子打掉，然後讓小姑姑嫁人。」凌子峻淡道：「嫁得越遠越好，沒有人知道小姑姑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別人問起，就說小姑姑剛死了男人。未婚先孕和死了男人的寡婦，後者再怎麼也好聽些。至少別人不會認為小姑姑是個不知檢點的女人。」

  「我不嫁。」凌採薇一聽，立馬急了。「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就算再嫁，還能嫁個什麼好的？」

  「不錯。嫁不到這麼好的。」凌大山輕輕地笑道：「不過，嫁得遠了，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不用被人戳著脊梁骨，對你也是好事。你看看最近整個村的人都在說你，你聽了也不舒服了，是吧？峻兒是你的侄兒，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我……」凌採薇抬著那張蒼白的小臉，小臉上還掛著濕漉漉的淚水。

  此時，她有些動搖。

  最近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哪怕她不出門，但是村子裡的那些閒言閒語還是傳入他的耳里。有的長舌婦甚至專程跑到他們家門口聊天，聲音如銅鑼般大，故意把那些難聽的話說給她聽。哪怕王氏把他們趕走了，他們下次還會來。

  以前村裡的人不會這樣得罪他們，畢竟凌子峻是讀書人，凌採薇的未婚夫莊大林也是讀書人，誰也不能保證凌家不會出一個秀才或者當官的。自從得罪了凌慕兒之後，村民們的態度就變了。

  凌慕兒……

  等這件事情結束，我凌採薇不付放過你的。你不要得意！咱們勢不兩立。

  「老大家的，老四家的，你們就不說說嗎？」王氏向來霸道，最近軟和了不少，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昨日她看見方氏偷吃雞蛋，也是當作沒有看見。要知道她平時把那些吃食看成自己生的崽一般，要是有人偷吃，就算是最寵愛的二媳婦方氏也免不了挨一頓揍。昨天卻放過了他，這不得不讓眾人驚訝。

  「爹，娘，你們作主就好。」馬氏向來老實。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她也不好出主意。畢竟小姑子是兩位老人的眼珠子，她不會說話，容易挨訓。

  「讓你想個法子，你讓我們作主。我們要是有主意，還問你這個蠢貨？「王氏見馬氏還是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也是女人。你小姑子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就沒有想法嗎？「

  」我……我……我覺得子峻說的有道理。「馬氏半天憋出一句話。

  王氏狠狠地瞪了馬氏一眼，一幅厭惡的表情。

  她又看向二房家。一想到他們倆剛才說的話，自動忽略他們，又看向凌林和蘭氏。

  在凌家，王氏最寵的是凌林，連凌採薇都要退居第二。

  凌林和凌採薇如一丘之貉，倒是相處得來。

  不過，王氏喜歡凌林，卻不喜歡蘭氏。哪怕蘭氏勤快，又給她生了一個孫子，她還是不喜歡蘭氏。每次看見蘭氏，就好像看見了楊氏那賤人。

  蘭氏淡淡地說道：「娘，你問我們沒用。日子是小姑子要過的，你得問她自己的想法。如果連她自己都沒有想法，又能指望我們說什麼？我們是做人媳婦的，不管怎麼說都是錯的。」

  「子慶家的，你說呢？」凌子慶是凌大山的大兒子，王氏叫的是小方氏，也是方氏的娘家侄女。二媳婦方氏把娘家的侄女指給了自己的大兒子。

  小方氏與她姑姑的個性一模一樣。她嗑著瓜子，說道：「這點事情需要如此為難嗎？直接把孩子打了，再找個人嫁了。莊大林那小子不承認，小姑子可以換個說法嗎？你在牢里呆了一個月，只要不傻，誰不知道這孩子是莊大林的？只是他不承認，我們也沒有辦法。我們就說，是那小子強迫了小姑子。只要把這個話傳出去，不管莊大林承不承認，總有人相信我們的話。莊大林不是想考科舉嗎？有了這個名聲，就算考上了也沒用。」

  小方氏的這個辦法就有些狠了。這根本就是不給莊大林任何退路。

  當然，他們也沒有討到便宜。這根本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件事情必須快些處理。月兒十八歲了，那是要說親的。」凌大江悶悶地說道：」採薇是凌家的女兒，月兒就不是嗎？「

  王氏凶神惡剎地瞪著凌大江。

  凌大江在這個時候不為自己的妹妹著想，只知道護著他那個女兒。馬氏嫁過來這麼多年，就給他生了一個賠錢貨，有什麼好稀奇的？

  說來說去，眾人還是沒有主見。唯一稱得上辦法的就是嫁掉凌採薇。

  只是，凌採薇已經失去清白，就算再嫁，也只能嫁鰥夫或者那些討不到媳婦的破落戶兒。一想到那個場景，凌採薇的心裡就冰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