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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03:23 作者: 冰塊兒
    「……大約就是這樣。」虞江月敘述完自己親手塵封的往事,像卸下了一件重擔,輕輕地吁出氣,手抵著額頭,懊惱不已,「這件事是我處理得不妥當,當時度秋大受刺激,精神狀態很不穩定,我也心慌意亂,沒想過這麼做會帶來什麼影響。」

    其餘人聽完,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愛子心切,原本無可厚非,但倘若代入自己,被家人矇騙這麼多年,即便是善意的謊言,大概也不會好受。

    盧晴訥訥地問:「虞先生……他就從來沒懷疑過?」

    虞江月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透出許多愧疚,輕輕搖頭:「當年我們與杜家的關係尚且融洽,我找到杜遠震,讓他幫忙封口,他憑藉著自己在新聞業內的話語權,抹除了幾乎一切與綁架案相關的報導。」

    「但畢竟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再怎麼清理,有心人還是能發現一絲蛛絲馬跡。度秋當然有能力挖出真相,可這根刺在他心裡扎得太深了,一碰就疼,他沒想過去碰。」

    於是至今以為是自己害死了楊永健。

    在虞度秋的認知中,這件事毫無疑義,何須懷疑?楊永健、虞江月、包括配合演出的父親、外公等等,都是他為數不多信任的人。這些人共同為他打造了一座參天的象牙塔,他所處的階層也註定了他生活在高高的雲端,又怎會看到地下的髒污、小人的叵測?

    一生多疑,卻總是輸在信任上。

    撇開這件事帶來的後果不談,虞江月其實考慮得很周到,不光體面地處理了楊永健的後事,甚至出資安頓好了他的家人,巨大的金額足夠確保他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我不可能對綁匪的家人產生憐憫,給他們錢只是為了防止他們以後上門訛錢,又讓度秋回想起痛苦的往事。我當時忙著照顧度秋,這些事都是讓下屬去辦的,沒有細問,聽他們說辦好了,就以為這事已經擺平了。所以這十幾年來,我完全沒去了解過楊永健的家人過得如何。」

    這是肯定的,自己的兒子差點被人害死,虞江月又不是聖母,見到楊永健的照片恐怕都想撕個粉碎,怎會在乎他的家人是死是活。

    「直到今天小趙說起那篇報導……撰稿人顯然知道內幕,還稱度秋為『殺人犯』,我立馬就覺得不對勁,這樣顛倒黑白的想法,除了對楊永健之死感到愧疚的度秋,還能有誰?」

    「他的家人,而且是同樣不明真相的家人。」馮錦民接的話,「我去問了營救你兒子的那些刑警,他們都說沒對外人透露過當時的細節,但蹊蹺的是,當年開槍射殺楊永健的那名警察,在案發後的第二年,死於一場意外。」

    彭德宇驚問:「還有這種事?」

    「嗯,據他的同事回憶,他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個推著三輪車送貨的少年,對方看著就十七八歲,特別瘦弱,車上的貨物堆得像座小山,又是段上坡路,走得很吃力,滿身大汗。那名刑警見狀,好心上去幫忙搭了把手,結果那段路上好死不死有個沒井蓋的窨井,三輪車擋住了視線,他還沒反應過來就一腳踏空掉了下去。最後,在距離事發地點兩公里外的污水處理廠……發現了他的遺體。」

    聽著毫無疑點的一場意外,當時無人會將那位刑警的不幸遭遇與他一年前開槍射殺綁匪的事聯繫到一塊兒,但放在此時此刻,在座的所有人都聽出了毛骨悚然之處。

    虞江月最後為他們揭曉了謎底:「楊永健被擊斃那年,他兒子……剛好17歲。」

    其餘人同時色變!

    虞江月一貫高昂的頭顱無力地垂了下來,身心俱疲地訴說著這樁難以啟齒的往事:

    「我今天才知道,當年我的下屬並沒有依照我的意思,好好安頓楊永健的家人,而是……進行了威脅。」

    虞江月出身優渥,自小接受精英教育,談吐與風度刻在骨子裡,即便再恨,也罵不出多難聽的話來。何況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動嘴動手,只需發出一個命令,下屬自然會幫她解決。

    但上邊的命令,下邊除了照做之外,往往還會加大力度,落實得更徹底……甚至更不近人情。

    可以想像到,虞江月發出「別讓楊家人出現在我兒子面前」的命令後,下屬為了完全杜絕這種情況、保住自己的飯碗,便跑到楊永健家裡進行恐嚇,誇大說辭,稱楊永健在外邊犯了事,得罪了大人物,已經被擊斃了,你們要是不想惹麻煩,拿了錢就閉嘴。

    下屬們或許還吹噓了一番虞家的勢力和財力,連警察都不敢怠慢,連新聞記者都緘口不提,你們要是不識好歹,分分鐘讓你們像楊永健一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云云。

    「楊永健來自西北貧困縣,條件很落後,十幾年前全村都找不出一台電視機。妻子只念過小學,沒什麼文化,也沒去過多遠的地方,突然失去了在外打工、每個月給家裡寄錢的頂樑柱,又遭到一群陌生人威脅,肯定又怕又恨。」虞江月抵著額頭嘆氣,「我不該派人去的。」

    徐升喃喃:「難怪我幾次聯繫他老婆都被嫌棄……」

    盧晴也恍然:「難怪費錚說羨慕虞度秋殺人有警察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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