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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03:23 作者: 冰塊兒
    裴鳴看著他笑,白霧後的雙眸晦暗不明:「我認真問你,度秋,你究竟要一往無前到哪一步,才會停下?」

    虞度秋靠回椅背,仰頭望向無垠的夜空:「『我從地獄來,要到天堂去,正路過人間。』你在贖罪,我又何嘗不是。」

    裴鳴眯眼:「我記得你以前不信天堂地獄的說法。」

    「是不信,但有人把我當神,那我就滿足他一下,假裝信一信。」虞度秋笑了笑,瞟向他的茶杯,「你說的對,我確實不適合往回看。茶要涼了,快喝吧,聽說雪茄和普洱是絕配。」

    裴鳴慢慢收回視線,吹散了眼前的迷霧,一派文雅:「是嗎?那我得試試。」

    他剛拿起茶杯,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手便停在了半空,側目望去。

    「虞度秋!你----」奔跑而來的紀凜對上裴鳴探究的視線,生生剎住了話音,「……你來我房間一趟,『志願者』有點情況。」

    裴鳴事不關己地飲了口茶,淡淡道:「是毒|癮發作了嗎?正好,試試你的設備,我跟你一塊兒去。」

    紀凜臉色微變,立刻朝虞度秋使眼色。

    「不用,太多人圍觀容易造成患者情緒緊張,不利於展開實驗。我去就行,裴哥你繼續坐會兒。保國,你好好站崗。」虞度秋找了條天衣無縫的藉口,順便讓婁保國監視裴鳴,接著隨紀凜一同進了客房。

    雪茄燃燒了一小節,裴鳴往面前的茶杯里敲了敲菸灰,隨口問:「你覺得你家少爺的實驗能成功嗎?」

    婁保國粗聲粗氣地回:「不清楚,但少爺是天才,他要是不行,也沒幾個人能行了。」

    裴鳴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你們都把他捧那麼高,就不怕他摔下來嗎?」

    婁保國漲紅了臉,絞盡腦汁想著怎樣才能不帶髒字地懟回去。這時,裴鳴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屏幕也緊跟著一亮。

    婁保國瞥到了號碼,感覺有點眼熟,未待看清,裴鳴就接了電話,起身匆匆往酒店內走,轉眼間沒了人影,看方向應該是回了自己房間。

    婁保國站在原地回憶了老半天,直到那一串號碼逐漸消失在腦海中,不得不放棄。低頭一看,腿上已經腫起了無數個蚊子包。

    他揚起蒲扇狠狠一拍,一隻尚在享用大餐的大花蚊猝不及防,爆出一灘血。

    若有似無的血腥味飄入空氣中,給今晚的夜色添了幾分不安的氣息。

    酒店房間內,陣陣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宛如利爪,狠狠揪起了房內所有人的心。

    床上瘦骨嶙峋的男人靜靜地躺著,僵直的軀幹像一段枯木,四肢不由自主地痙攣,面孔蒼白萎靡,神思恍惚,仿佛陷入了可怕的噩夢中。

    紀凜一進房間就衝到了床邊,抓起穆浩的手:「穆哥,沒事的,再忍忍,藥很快就來了。」

    穆浩那雙青筋暴起的瘦手死死扎入了他的肉里,渾濁空洞的眼睛緩緩轉向他,短暫地清醒了一瞬,嘴唇微微翕動,發出一絲嘶啞而微弱的聲音,緊接著又立刻被幻覺拽回了深淵,整張臉痛苦地扭曲起來,渾身簌簌發抖。

    交握的手上道道血痕,紀凜仿佛感覺不到疼似的,不停地出聲安慰,挽留穆浩僅存的神智。

    醫生急得一頭熱汗,見虞度秋進來了,連忙匯報:「虞少爺!病人戒斷反應發作了,雖然意志力很頑強,但身體太虛弱了,這樣下去情況不妙啊,鎮靜劑還沒到嗎?」

    周毅恰好打完電話過來,關上門,憂心忡忡道:「少爺,這兩天暴雨,突發泥石流,進抹谷的路被堵住了,現在送藥的車子換了條路,還有三小時才能到。」

    醫生:「三小時?病人恐怕扛不了那麼久。」

    紀凜的眼眶已經紅了一圈,自言自語似地喃喃:「他不會有事的,他連那種環境都熬過來了,不可能因為區區藥物成癮就死了……成癮……對了!虞度秋,你不是有現成的治療設備嗎!給穆哥用啊!」

    虞度秋靜靜站在床邊,注視著負隅頑抗的穆浩,忽然感覺某種無形的力量正從身體裡一點點流失----那是他的掌控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臉上,所有人的期望都壓在他身上,他的身軀卻仿佛灌了鉛,沉重得連張嘴都困難。

    「……不能給他用,我說了,那是實驗品,有風險----」

    「風險就風險,總比什麼都不做強吧!」紀凜無意識地把臉貼上穆浩冰冷的手指,嘴唇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無助惶恐地望著垂死掙扎的男人,低聲下氣地懇求,「虞度秋,我相信你,你那麼厲害,一定能成功的……我不想再失去他一次了……你救救他,我求求你……」

    每一個字都飽含著信任與希冀,傳入耳朵卻無比尖銳,宛如一把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開他虛偽的強悍表象。

    他從來沒變過。

    那個自以為能掌控一切,實際卻搞砸了一切的小男孩就站在這裡,第三次被現實扼住喉嚨,無能為力地看著事態朝不可控的方向疾馳而去。

    「……我做不到。」虞度秋緊閉了一下雙眼,緩緩睜開,眼底一片荒蕪死寂,「Themis項目根本不能治癒藥物或毒品成癮……起碼目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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