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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03:23 作者: 冰塊兒
紀凜的眼淚嘩啦一下就湧出來了。
穆浩雖然意識恍惚,難以言語,但視力和聽覺沒有受損,隱約察覺了他們因何爭執,還想安慰虞度秋,手卻伸不了那麼長。
虞度秋也沒有看他們。
他的四周仿佛被無形的牆隔絕了,獨自坐在幽黑的角落,手裡握著一支長莖的花,靜靜地出神著。
花原本是白色的,被血染紅了半邊,摸起來濕漉漉的。
他輕輕摩挲著柔軟血腥的花瓣,半晌後,猛地扯斷了花莖,甩到地上。
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花朵放進了胸前的襯衫口袋裡。
白襯衫在摔下山時蹭了不少泥土灰塵,其他地方都髒兮兮的,唯有胸口那片是乾乾淨淨的,顯示著曾經被人保護得多好。
花瓣上的血自內向外滲透出來,仿佛他的心口被剜了個洞,胸前逐漸洇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
[少爺,如果我明天死了,你會後悔今天的話嗎?]
[那要等你死了才知道。]
……
他現在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fall」的意思有:墮落,道德淪喪,下墜,戰死……秋天。
第87章
不知何時,陰灰色的天空又下起了雨。
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殘破的玻璃窗上,像中文課上剛學過的那句詩:「大珠小珠落玉盤」。
虞度秋不著邊際地想著。
廢棄已久的鄉下老宅沒繳電費,早就不供電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就在黑暗中相對無言地坐著,像守宅的孤魂野鬼。
楊永健面前的桌上放著把92式手槍,和一柄匕首,黑色金屬槍身與刀刃泛著幽幽寒光。
虞度秋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像只掉進了油鍋的小蝦米,蜷縮成一團,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
「別怕,少爺,我不會傷害你。」楊永健在老家這兒藏匿了兩天,整日提心弔膽,幾乎沒睡,臉色發青,鬍子拉碴,倒真有點像個窮凶極惡的劫匪了。
虞度秋雖然答應了他的計劃,可看到這些嚇人的裝備,心裡還是怕的。這兩天壓根沒心情吃東西,小臉消瘦了一圈,怯怯地盯著不知從哪兒搞到了非法武器、突然綁架他的楊哥哥。
他年紀太小,認知能力尚處於發展階段,更別說理解人類最複雜的感情變化,無法形容這種被信賴之人背叛的感覺究竟是憤怒還是悲痛。
但總之,不是憎惡。
他只盼著送錢的人趕緊來,楊哥哥拿到了錢,給家人治好了病,就能回來繼續為他開車了。
正義或邪惡,在一個九歲的孩子眼裡,並沒有那麼涇渭分明。
楊永健實施綁架前做了些簡單的準備,買了一箱麵包,一箱水,勉強充飢用。自己倒是能湊活,可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吃不慣這些簡陋的東西,吃了一兩口就放下了,很懂事地說自己不餓。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虞家人說一時半會兒籌不到那麼多現金,也無法滿足他的要求,正在努力中,已經兩天過去,不知道還要等待幾天,這樣下去,目的沒達成,人質先餓死了。
楊永健在屋子裡焦慮地踱步了會兒,看著這家徒四壁的破房子,周圍也沒個小飯店,最終嘆氣:「我給你爸媽再打個電話,讓他們動作快點,把錢放到我指定的----」
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砰!」一聲巨響,在空蕩蕩的宅子裡格外響亮,像某樣空心的東西從高空落下,撞地後還滾了幾圈,餘音繞樑。
兩個人都嚇得一哆嗦。
虞度秋很快反應過來,是夾在後門上的鐵皮水桶掉下來了。
老式的木門經過風吹雨打,蟲蟻啃噬,已經鎖不上了。還是他提的建議,放個水桶在上頭,以防有人偷偷溜進來。
這宅子裡根本沒值錢的東西,防的自然不是小偷,而是警察。
楊永健驚詫之後立馬抄起桌上的手槍和匕首,抓過虞度秋箍在身前,刀刃抵著他喉嚨、槍口對著他太陽穴,匆匆說了句:「對不起,少爺。」
「沒、沒事……」虞度秋也慌了神,很小聲地回。
這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段對話。
兩秒後,暴露行蹤的警察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迅速改變營救戰略,用力踹開幾扇搖搖欲墜的木門,高喝著衝進來:「不許動!」
宅子底層好幾間房連著,即使門開了,外頭的光線也沒漏進來多少。虞度秋只見人影憧憧,數量似乎非常多,轉瞬間就占滿了整間屋子,將他們逼到了角落。
單槍匹馬的楊永健在警察舉起的一圈手槍面前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他毫無作案經驗,驚慌之下手抖得厲害,一不當心,在虞度秋稚嫩的脖子上刮出了幾道血痕,他卻毫無察覺,只顧著虛張聲勢:「你們別、別過來!」
虞度秋感覺脖子上有液體留下,伸手抹了一下----暗紅的,粘稠的鮮血。
他長這麼大,頭一回看見自己的血。
這一瞬間,恐懼才真真切切地侵蝕了他的大腦,多到從眼睛裡溢出來,混入他滾落的無助淚水,蔓延至他整張臉上。
從警察看來,這個驚懼地哭出聲的弱小人質,隨時可能被走投無路的綁匪割斷喉嚨、射穿腦袋。
雖然得到的命令是儘量抓捕綁匪,這起綁架案沒那麼簡單,需要審問綁匪。可眼下人質受傷,綁匪情緒激動,且現場環境不利於營救人質,他們每遲疑一秒,年幼的孩子可能就會命喪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