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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03:23 作者: 冰塊兒
    虞度秋借著頂上灑下的微弱光線,終於看見了自己的手指。

    也看見了手指上乾涸的血跡。

    他懷著疑惑翻來覆去地看手,以為是自己哪裡受傷了,可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余光中,似乎有什麼色彩強烈的東西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虞度秋向來視迷信為笑話,但這一瞬間,他心底真真切切地升起了一股強烈的不詳預感。

    心臟莫名地一陣緊縮,他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緩緩扭頭----剛才他們兩個倚靠的地方,灰白的礦石被染成了紅寶石一般的血色,艷麗腥臭,卻被井下更濃重的異味覆蓋,無人察覺。

    一股寒意順著脊柱直衝頭頂,猶如一場暴風雪肆虐而過,虞度秋腦子裡陣陣尖嘯,僵冷無比。

    「柏朝……你給我回來。」

    回答他的是一聲響亮的「啪嗒」落地聲。

    井口的男人收起割斷繩梯的利刃,藏回戒指中,蒼白的嘴唇開合:「這樣柏志明就不會覺得底下藏人了……沒人蠢到自尋死路。」

    紀凜奔到井下,一看地上的繩梯,難以置信地朝他喊:「你幹嘛?不是說好了一起走嗎?」

    柏朝搖頭:「我走不了多遠,你們帶著穆浩已經很吃力了,再帶上我,跑不掉的。」

    他臉色慘白得像張紙,背後傷口滲出的血已經浸透了衣服,血珠滴答滴答地落下來,像下了一場觸目驚心的血雨。

    紀凜這才注意到他的傷勢:「你怎麼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柏朝牽強地扯了扯嘴角:「自從找到穆浩,你就沒注意過別人吧?」

    紀凜啞口無言。

    柏朝看向呆立不動的另一人:「少爺,我回房子那兒去,找機會發消息,找人來救你們。就算我沒成功,這麼大的爆炸聲肯定會引起注意,警察遲早會來的……」

    「我讓你回來,沒聽見嗎?」虞度秋厲聲打斷,狠戾充血的雙目死死盯著他,「誰讓你自作主張的?你什麼意思?覺得我護不住你?我----」

    「虞度秋。」

    被喊名字的人瞬間僵住,所有衝到嘴邊的話語被這冷靜決絕的三個字堵了回去。

    [如果我喊你全名,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必須聽我的,別管我死活。]

    「你聽我一次話,好嗎?」

    「……你別做蠢事。」虞度秋重複著深呼吸,冰冷的窒息感卻依舊如影隨形。他語氣放軟了,輕聲細語地哄,「我背得動你,柏志明也未必會追上來,我們還沒走到絕路,不需要你做無謂的犧牲。」

    「他會的,我太了解他了,他沒有親眼看見你死透的屍體,不會罷休的……咳咳!等他追上來,就晚了……」柏朝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像片搖搖欲墜的樹葉,「如果我能回來……會去找你的。」

    虞度秋攥成拳的手輕顫著,指甲嵌進肉里:「你這副樣子怎麼回得來……你這是去白白送死!」

    「沒有白費……」柏朝手指向井底角落被吵醒了、迷茫地抬頭看他的穆浩,「你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他嗎?連你最機密的電腦密碼都是他……只要他還活著,那就值得。」

    「你們都能活下來,相信我,我們好好商量,說不定還有其他辦法……」

    「電車悖論,還記得嗎?』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你『。」柏朝似乎微微笑著,眉眼前所未有的溫柔,「你看,你的每句話我都記得……別再忘了我了。」

    「你記得什麼了!不是說好不會送死嗎!又干蠢事!」虞度秋嘶聲低吼,嗓音不受控地發顫,「我命令你回來!立刻回來!」

    柏朝站在高處看他,仿佛想將他的模樣深深刻進腦海那般專註:「在你看來……送命或許是件蠢事……咳咳!但對我而言,除了我的愛,我的生命是我唯一能送你的東西……我沒有其他值錢的東西了……」

    虞度秋渾身力氣一點點被徹骨的寒意凍結,僵硬的四肢幾乎快要撐不住他的頹勢:「誰要你送,我不需要,我只要你回來……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你死在這種地方的,你相信我……」

    「其實死在哪裡都一樣。」晚風吹拂過柏朝的臉,沾了血污的濕發卻沉重得飄不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突然發問,「你知道我身上紋的是什麼嗎?」

    虞度秋恍惚茫然地看著上方,失控的感覺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來,他被捲入其中,頭重腳輕,難以呼吸,黑暗的礦井成了一處深潭,他徒勞地伸手去抓那道唯一的光亮,身體卻仿佛不斷下沉,離對方越來越遠。

    柏朝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柏志明讓我們在身上紋一個代表罪惡的圖案,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本……不要與偽善的正義為伍……」

    「姜勝是業火,劉少傑是惡龍,我……我紋了一個單詞:fall……」

    「我告訴他,那是『墮落』的意思,意味著我將永遠墮落下去……直至地獄。」

    「但你知道的……它還有另一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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