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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03:23 作者: 冰塊兒
    「開個玩笑罷了,您別往心裡去,我絕對是守法良民,從來不打打殺殺。」虞度秋修長的手指敲著會議桌,長短輕重,聽節奏像是一首歌。在此情此景下,相當不合時宜。

    他頭也不回地命令身旁人:「柏朝,把你昨晚說過的話,再對警察同志們複述一遍。」

    話音剛落,有人傾身,按住了他敲桌子的手。

    虞度秋低頭,看見一隻男人的手覆在他手背上,手掌比他稍大一些,手指關節也比他更粗,完全蓋住了他的手。

    「少爺,你知道『尊重』兩個字怎麼寫嗎?」

    所有民警對這名服務生的好感油然而生,從方才到現在憋的一肚子火氣狠狠發泄了出來:恨不得為這位挺身而出的勇士鼓掌喝彩!

    虞度秋眼皮輕輕一抬----他睫毛生得很長,下巴細巧,從上往下的角度看,居然顯得很無害。尤其是頂著這頭漂成銀白的頭髮,說是天使面容也不為過。

    但當他嘴巴一咧,眼睛一彎,神態氣質就和電影裡那些極具個人魅力的變態反派如出一轍。

    分明知道這人笑得虛偽,滿肚子壞水,卻難以真的憎惡他。

    「第一天當保鏢,就對主人指手劃腳啊。」虞度秋翻過手掌,屈起手指,往柏朝的手心輕輕撓了一下,「寶貝,手不想要啦?」

    第7章

    全體圍觀民警一陣惡寒,說不清是因為一個大男人喊另一個大男人寶貝,還是因為虞度秋嬉皮笑臉地說要砍別人手。

    紀凜適應性強,對他的神經質言行已經見怪不怪,倒是柏朝讓他驚訝,被這麼甜膩又血腥地威脅之後,居然反而握住了虞度秋的手。

    而且是十指相扣。

    「你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是你的狗。我要說正事,請你安靜點。」

    虞度秋目光頗為離奇地盯著兩人交握的手。

    他天生體寒,即便在這五六月份的初夏時節,從上到下的皮膚觸感都是微涼的。柏朝與他恰恰相反,手心燙得超出正常體溫,像個馬上要上台演講的緊張學生,或是第一次握住心上人手的純情男孩。

    虞度秋掃過這張近在咫尺的臉----與「純情」二字毫無關係,純欲還差不多,眼中流露出的,是純粹的、想掩飾卻藏不住的欲求。

    這人一定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並非壞事,受利益捆綁的關係,有時候比虛無縹緲的情義更堅固長久。

    兩人挨得很近,虞度秋低聲說:「可以,聽你一次話,當作早上的賠禮……嗯?好清新的味道,洗過澡了?」

    「嗯。」

    「不錯,我喜歡愛乾淨的。」

    正當紀凜以為虞度秋會勃然大怒的時候,他卻抽回了手,搭在自己膝蓋上,出乎意料地安靜了,只微微頷首,示意柏朝說下去。

    柏朝重新站直了,手垂在身側握成拳,輕輕呼出一口氣,接著將自己養父之死與兩樁案子之間的關聯猜測一五一十地說了。

    新金區與昌和區在平義市的地圖上南北相望,儘管隔了五六十公里,但同處一個地級市,公安體系內消息流通得很快。彭德宇聽完稍一思索,便回憶起來了:「幾個月前是聽說昌和出了樁意外溺海事件,不過已經塵埃落定了啊,從死者身上搜出了『郵票』,法醫也檢測出了殘留的麥角醯二乙胺。通過偵察與現場勘察後,確認無加害與傷害因素,認定為服毒過多『墜機』,產生幻覺,不慎走入海里,溺水而亡。如果你對結論不服,可以向昌和公安局申請複查。他們的胡局我熟,我幫你說一聲也行。」

    柏朝搖頭:「從當下的線索來看,無論申請多少次複查,只會得出一樣的結果,但我不相信這是樁意外。」

    彭德宇摸著下巴上一夜之間新長出的胡茬思忖:「兩樁案子都出現LSD確實很蹊蹺,但這些只是你的猜測,並無證據。本市LSD相關案件雖然少見,卻也不算新鮮,或許是巧合也猶未可知啊。」

    紀凜也道:「況且,柏志明和虞文承,一個是普通企業員工,一個是年入百萬的基金經理,兩人之間有什麼交集嗎?這需要查證,你們不能胡亂推斷,可能會干擾我們的調查方向。」

    安分守己了半天的虞度秋突然舉手,像上課積極回答問題的三好學生:「非要說交集的話,柏志明的老闆的弟弟是我的高中同學。」

    他一開口,無論話題多嚴肅,氣氛多沉重,都會被他那輕鬆散漫的語氣攪合得仿佛兒戲。

    滿屋子的人除他以外,乾的都是最需要敬小慎微的工作,被他這麼開玩笑似地一打岔,彭德宇和唐忠這樣的老一輩幹部立刻面露不悅。

    紀凜雖然年紀不大,但為人處事也相當老派,幾個年輕民警都用電子設備記錄會議概要,他用的卻是紙質本和筆,不知和誰學的。此刻他也氣不忿兒了,反唇相譏:「所以呢?虞先生,你的意思是,你是兩樁案子的交集?你有犯罪嫌疑?」

    「我可沒這麼說。」

    「那你就閉……」紀凜突然想起還用著他家的會議廳,悻悻然話鋒一轉,「……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或許等你醒來,案子已經解決了。」

    虞度秋這人仿佛一點兒不會察言觀色,或者說根本就是隨心所欲,竟然真的閉上了眼,背靠老闆椅,全身放鬆,左右轉動著椅子,玩兒似的:「好啊,昨夜鬧騰到那麼晚,確實沒休息好……那我了解的第三起關聯案子,就等我睡醒再告訴你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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