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外行指揮內行

  轟——！

  巨大的轟鳴把孔天成都嚇了一跳，只見一顆鐵蛋從甲板上的佛郎機炮管中飛了出去，砸向了那艘剛剛碾翻了己方一艘唬船的海滄船。

  只是孔天成的座船距離林旭的海滄船超過了兩里，已經超出了千斤佛郎機的射程，打出去的炮彈落在了距離目標足有三四百米的位置上，激起一道巨大的水柱。

  孔天成的座船開炮之後，水師南營的其他戰船也紛紛開始瞄準目標，開炮轟擊，一時間，海面上炮聲隆隆。

  水師南營動手了，林旭自然不會客氣，當即對著船上還有些沒有緩過神的水手們下令道：「集中火力打距離我們最近的敵船。」

  戰船上的水手們這才如夢初醒，這才意識到真的要跟水師南營幹一仗，左舷兩門已經裝填好的佛郎機頓時開了火，轟向了距離最近的那艘唬船。

  碗口銃、魯密銃、噴筒、弩箭也紛紛上陣，朝著距離不足三百米的那艘唬船上招呼。

  儘管佛郎機炮的射速很快，但全船就四門佛郎機炮，分置兩舷，此刻接敵的只有左舷的兩門。

  以佛郎機炮的精度，即便是現在這樣的距離，想要打中，也需要極大的運氣。

  看著兩門佛郎機接連開了四炮，每一發炮彈都是落在目標附近，就是沒有命中的。

  加上這些炮彈都是實心彈，根本沒有爆炸衝擊波這回事，打不中，就意味著沒有任何傷害。

  既然精度不行，那就靠火力密度來彌補。只是此刻這艘海滄船的火力密度也太低了吧。

  林旭看不下去了，指著船上忙碌的水手們下令道：「把右舷的兩門佛郎機炮也推過來。」

  「大人，不可！」仲冬生當即開口阻止道，「大人，佛郎機炮很沉，擺放在兩舷，除了對付不同方向出現的敵人，也是為了戰船的平衡，如果四門佛郎機炮都擺到了一側船舷，有傾覆的危險。」

  林旭恨不得給眼前好心勸誡的仲冬生一個大白眼。

  就兩門四五百公斤的破炮，全部堆到一起，也不過一噸，海滄船的排水量少說也有一百多噸，這特麼的能把船弄翻？

  林旭的目光在甲板上掃過，看到三門正吭哧吭哧裝彈的碗口銃，對著仲冬生道：「把三門碗口銃推到右舷去，把兩門佛郎機炮換出來。雖然重量上還是有些不平衡，但好歹也能將就一下。」

  這也能將就？

  三門碗口銃加起來還不到兩百公斤，哪裡抵得上兩門千斤佛郎機炮！

  看著林旭說完就再次眺望著戰場，這是不再給自己勸解的機會，仲冬生心中頓時有些失落。

  原本以為遇到了一個重視水師的統領，現在還來，這位年輕的大人也改變不了上官們喜歡外行指揮內行的通病。

  海戰不同於陸戰，海上的情況更加不同於陸地，專業的東西太多了。一個剛剛擔任水師統領的陸將如何會懂戰船平衡的重要性。

  失落的同時，仲冬生卻沒有放棄辯解，他兼任著該船的船長，他要為全船的人負責，不能因為林旭的一句話，讓全船數十個弟兄全部冤死魚腹。

  「大人！重心不穩在海上是極度危險的，可能我們一輪開火，船就翻了！」仲冬生再次對著林旭說道，嗓門有些大，船上已經有好幾個水手看了過來。

  林旭也是微微蹙眉，他沒有料到仲冬生還有這麼倔強的一面，盯著仲冬生，反問道：「四門佛郎機布置於海滄船一側，船會傾翻，這是有過先例嗎？」

  林旭的問題一下子把仲冬生問住了，好像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故。

  看到仲冬生沉默，林旭就再次開口道：「我若猜的沒錯，這種觀點應該是口口相傳多了，所以你們水師就認為這是規矩，不敢去破了？」

  「這個……」

  仲冬生頓時啞言。

  的確如林旭所說，自從他當上水師，接觸到佛郎機炮這樣的重炮之後，見到最多的布置就是平均分布於戰船兩側，或者布置於船首船尾。

  時間久了，這種做法也就成為了大家不敢去質疑的「規矩」。

  至於將四門佛郎機炮全部移到海滄船的一側，海滄船到底會不會傾覆，從來沒人嘗試過！

  林旭拍了拍仲冬生的肩膀，開口道：「海滄船能夠承受住大風大浪，能夠在遠海航行，那些波浪的推力要比兩門佛郎機炮大得多。波浪打不翻海滄船，區區兩門佛郎機炮自然也不會有問題。」

  「快去幫忙把那兩門佛郎機炮移過來，左舷的兩門炮已經打了四發炮彈了，再這樣連續開火下去，炮膛就該過熱了。」

  聽著林旭耐心的解釋，仲冬生有些臉紅，自己堅持的東西，原來只是一個長期形成卻不知道對錯的慣性思維。

  同時仲冬生又很驚訝。

  眼前的把總如此年輕，又是當了好幾年步軍的人，怎麼會對海上的情形這麼清楚？他怎麼知道海浪的推力很大？

  難道他祖上是漁民，還是也與自己祖上一樣是海商？

  同樣令他震驚的還有林旭的反應，自己以前也經常向上司據理力爭，結果基本上都是上司的一通臭罵，然後被各種穿小鞋，否則從軍十三四年了，也不會還在一艘破舊得無法出海的戰船上當悠閒船長。

  瞬息的愣神之後，仲冬生當即轉身忙碌起來，指揮著水手將右舷的兩門佛郎機推過來。

  他決定相信林旭一次，因為林旭的話語讓他感覺，這一次遇到的不是外行。

  就在這時，左舷的兩門佛郎機開始了第五次開火，這一次運氣終於站在了水師北營這邊，一發炮彈直接擊中了那艘最近的唬船。

  高速飛行的鐵彈砸在唬船甲板上，正操縱著虎蹲炮開火的水師南營士兵頓時間被砸中了兩個，林旭看到其中一個傢伙的腦袋都被砸掉了半邊，甚是悽慘。

  林旭頓時發現，這樣的打法不行。命中率本來就不高，一發炮彈打到船上，也造不成致命的傷害，這要是想擊沉一艘唬船，得打到什麼時候！

  「船上有沒有開花彈？」林旭對著忙碌的炮手們問道。

  「回稟大人，沒有開花彈。」

  「靠！」林旭一陣鬱悶，隨即又繼續道：「那就打霰彈……」

  「大人，霰彈是打步兵的……」

  「就是打他們的人，對著他們的甲板打！」

  炮手們頓時打了一個寒戰，幸好這是自家的把總！

  「換霰彈！」炮手們立即衝著搬運彈藥的士兵喊道。

  很快，幾個裝著鉛子的子炮被運到了炮位上，稍微清理了一下炮筒，就將一個配備霰彈的子炮裝進了炮腹，對準最近那艘唬船的甲板，點燃了火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