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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膽大包天

2023-11-09 20:55:16 作者: 庚新
  做洛陽洛水北岸,毗鄰上東門橫街的大福先寺塔中,太平公主正端坐茶船後沏茶品茗。

  楊守文撰寫茶經後,茶具隨即推廣開來,成為文人雅士鍾愛之物。

  太平公主同樣對此痴迷,專門準備了好幾套茶具,擺放在她在洛陽的各個居所之中。

  泉水沸騰,噴吐水汽。

  太平公主依著她學來的那一套沏茶程序,泡出一壺上好茶湯,而後聞香品茗,頗有些悠閒。可是,在這大福先寺塔內,氣氛卻很凝重。一個青年端坐一旁,而在正中央還跪著一個青年,匍匐在地,一言不發,似乎對太平公主懷有極大的恐懼。

  「姑姑,明玉這一次冒然出手,的確是有些莽撞。

  可是,你也知道他是個孝道之人。那楊守文與他有殺父之仇,故而才未能隱忍住。

  明玉很怕,所以回來之後一直不敢見你。侄子知道,他其實還是忠於姑姑,所以斗膽前來求情,還請姑姑寬恕他則個。」

  「請公主恕罪。」

  那匍匐在地的青年連忙顫聲說道。

  太平公主嘴角微微一撇,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線。

  她慢慢放下茶盅,朝坐在一旁的青年看了一眼,那眼眸中流露出意味深長之意。

  「成器既然如此欣賞明玉,何不把他收留?」

  那青年聞聽,心裡頓時一顫,強笑道:「姑姑說笑了。」

  「本宮從不與後輩人說笑。」

  太平公主一句話,令青年的臉色頓時生了變化。他剛想要再開口解釋,卻見太平公主驀地長身站起,大袖一擺,雙手負於身後,俯視他與那匍匐在地的青年二人。

  「明玉,還記得你當年到長安投奔本宮時,本宮說過的話嗎?」

  匍匐在地的青年身體微微一顫,忙顫聲道:「明玉記得。」

  「呵呵,本宮也記得……本宮記得,你入我太平觀當天,本宮與你說:盡心做事,聽從本宮吩咐,本宮自會給你一個前程。說心裡話,明玉你很聰明,也極有眼色,本宮非常欣賞你。一直以來,本宮都把你帶在身邊,你說說看,本宮可虧欠你嗎?」

  「未曾虧欠。」

  「本宮讓你去安西採買,臨行時與你說過什麼話?」

  「公主吩咐,要明玉辦完事情之後,儘快返回洛陽。」

  「那你呢?」

  「小人……」

  「你卻跑去摻和進西域戰事,私自放走了叛賊薄露不說,還在天馬城密謀造反。

  明玉,若非你是本宮差遣,本宮就不會讓你回來。

  因為你的擅自行動,卻使得本宮好不容易才招攬過來的曹西什卡如今成為刀下亡魂。因為你,原本本宮可以在陛下面前討得一個天大的功勞,如今卻付之東流。」

  「公主,明玉該死。」

  太平公主卻沒有再去理睬青年,而是把目光投放到了坐在一旁的青年身上。

  「回去告訴你父王,就說他若喜歡明玉,只管想本宮討要就是,本宮也絕不會做那阻人前程的惡事。何苦明知道他是本宮的手下,卻越過本宮,指揮他去做事呢?」

  那青年聞聽,臉色頓時大變。

  「姑姑,請聽侄子解釋,此事與……」

  話未說完,忽聽得外面一陣喧譁。

  緊跟著,大門打開,哈士奇躬身走進來,輕聲道:「公主,清化坊走水了。」

  「嗯?」

  太平公主一怔,蹙眉問道:「何處走水?」

  「武家樓!」

  「啊?」

  太平公主聽完之後,忙快步往外走,來到了屋外。

  她站在塔頂,手扶圍欄舉目眺望,就見遠處黑煙滾滾,火光沖天,隱隱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哨音。

  「怎麼回事?」

  「奴婢已經派人打聽了,是召機長老所為。」

  「楊青之?」

  太平公主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

  「昨日我還與法藏法師打賭,說著楊青之回來,洛陽少不得要熱鬧一番。

  沒想到我昨日才說,這小子就鬧將起來……老哈,立刻派人去,告訴執金吾薛楚玉,就說本宮說了,讓他不要管閒事。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武三思那老傢伙解決。」

  哈士奇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這時候,那屋中的青年也走出來,看著濃煙滾滾的清化坊方向,冷聲道:「這楊青之,還真是不知死活。才回洛陽,抗旨不遵不說,還火燒武家樓,武三思豈能饒他?」

  太平公主卻冷笑一聲,不予理睬。

  她手扶圍欄,觀看了片刻之後,轉過身來。

  「成器,把慕容明玉帶走吧。

  本宮看在你父王面子上,不難為他……但是本宮手下,不養懷有二心之人,既然你這麼器重他,就讓他過去幫你好了。他做的事情,與本宮沒有絲毫關係,以後出了事,本宮也不會過問。總之,這次事情就這麼算了,本宮還有事,不陪你了。」

  太平公主說完,便轉身離去。

  青年站在屋外,看著太平公主的背影,咬咬牙,卻沒有出聲。

  「明玉,起來吧。」

  他衝著屋內說了一聲,那匍匐在地的青年,也隨之起身。

  「公主她……」

  「姑姑畢竟是個女人,容不得人。

  既然她不願意再收留你,你就隨我走吧……嘿嘿,不過你也可以鬆口氣,那楊守文燒了武家樓,等於和武三思撕破了臉。看著吧,武三思絕不會輕易與他罷休的。」

  「楊賊放火,燒了武家樓?」

  明玉愣了一下,目光凝視清化坊方向的滾滾濃煙,突然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這楊賊,好高明的手段。

  殿下,咱們最好不要再輕舉妄動,更不要對他不利。他這一把火……看著吧,武三思不但不會找他麻煩,還會想方設法的保護他周全。咱們,實不宜再針對楊守文。」

  「嗯?」

  名叫成器的青年,愣住了。

  明玉,本名慕容明玉,是靜難軍軍使慕容玄崱之子。

  想當初,慕容玄崱起兵造反,後準備從昌平撤兵之前,安排慕容明玉偷偷前往長安,投奔了太平公主,改名穆明玉。後來,他得知了楊守文是殺害慕容玄崱的兇手,就幾次想要找楊守文的麻煩。但當時楊守文因醉酒詩百篇而名動兩京,太平公主對楊守文也頗為讚賞,所以斥責慕容明玉,不得生事,更不許找楊守文麻煩。

  這,也讓慕容明玉非常不快。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他結識了身邊的青年。

  青年名叫李成器,說起來也是一個大人物。他是相王李旦長子,嫡長子,極為聰慧,而且頗有手段。只是,在歷史上李成器的光芒幾乎被他兄弟李隆基完全遮掩住,所以名聲不顯。留給後人最著名的故事,就是三讓皇位,被後人稱作『讓皇帝』。

  李成器能詩歌,善書畫,精通音律,最善羯鼓、吹笛。

  史書評價他恭謹自守,不妄交結,不干預朝政,所以甚得李隆基的敬重。

  不過,此時的李成器,還不是歷史上那個鼎鼎大名的讓皇帝,只是一個年僅二十二的青年。

  李成器和慕容明玉一見如故,並且各種拉攏,使得慕容明玉和他走的也越來越近。

  只是,李成器果真能夠成器嗎?

  慕容明玉輕聲道:「殿下,咱們安排的手段最好不要再施展了!

  楊守文這次回來,陛下對他必然更加看重。他既然拿走了那幅畫,焉能沒有防備?

  說不定,他正等著殿下出面,而今燒了武家樓,陛下未必會怪罪他,相反武三思還要護他周全。總之,咱們暫時不要再對他出手,還是再找機會,不信他沒有破綻。」

  李成器聞聽,頓時恍然。

  但他隨即流露出一抹羞愧之色,輕聲道:「未能替明玉報仇,還……我真的很羞愧。」

  「誒,羞愧什麼。

  公主殿下而今不願和太子反目,咱們也沒有辦法。這次撕破了麵皮也好,否則夾在中間,我終究難受,也施展不開手腳來。不過,我短期之內,不好繼續在洛陽,難保公主不找機會尋我麻煩……我準備離開洛陽,先避一避風頭再說,如何?」

  李成器想了想,點了點頭。

  「如此也好……對了,六詔乘象書如今下落不明,而且老黃在射洪,似乎有些麻煩。

  這樣吧,你走一遭梓州,看能否幫助老黃。

  順便呢,還有一件事情要你費心,具體的,咱們回去再說。」

  「好!」

  既然已經上了李成器這艘賊船,慕容明玉知道,他沒有別的選擇。

  左右他離開洛陽也無處可去,走一遭劍南道,似乎也沒什麼大礙,正好可以散心。

  只可惜,未能害得楊守文!

  慕容明玉心裡,不禁有些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如今大勢在楊守文一邊,有武則天的關照,即便是相王李旦想要對付楊守文,也非一樁易事。

  且放過他一遭,總有一日,取爾人頭……

  想到這裡,慕容明玉又看了一眼濃煙滾滾的武家樓方向,一咬牙,跟著李成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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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家樓,已經被烈焰包圍。

  熊熊火焰直衝霄漢,濃煙瀰漫。

  莊畢凡帶著人,從武家樓里救出了那些家丁。清點一番之後,他也不禁暗自咋舌。

  武家樓這一次,死十七人,傷五十餘人。

  這還是楊守文手下留情的結果,如果他們下狠手的話,估計這武家樓里,無一倖免。

  以前還不覺得楊守文心狠手辣,只覺得他頗有些儒雅風範。

  可現在看來,這傢伙……

  楊守文、楊茉莉和楊十六,依舊端坐在武家樓大門外,一動不動。

  那四隻獒犬也靜靜的匍匐在他身前,看上去很安靜。可誰都知道,這四隻獒犬絕非善良。

  只從它們爪牙上的血跡就能看出,這四隻獒犬何等兇悍。

  三人四犬坐在那裡,卻無人敢靠近,只能遠遠的駐足觀望。

  「二郎,那就是你兄長嗎?」

  人群外,一群少年聚在一起,正七嘴八舌的說話。

  其中一人,身高五尺七寸左右,生的頗為俊俏,儀容不凡。這少年,正是楊瑞……他今日準備去國子監上課,可是途經清化坊的時候,卻看到這裡已經亂成一團。

  「沒錯,是我大兄。」

  楊瑞看到楊守文,並沒有過去。

  他已經命人前去給楊承烈報信,同時更知道,楊守文現在所處的地位,他摻和不來。

  大兄這是要做什麼?

  楊瑞心裡很急,卻沒有急於過去,而是默默關注事態的發展。

  「奇怪,怎不見洛陽縣派人過來?」

  「那不是已經來了嗎?」

  「不過是民壯武侯,我是說那些快手……這麼大的事情,以那張昌儀跋扈的性子,居然遲遲不見動靜?聽說這召機長老昨天在安喜門外,可是狠狠打了二張的臉。」

  「哈,現在這種狀況,莫說是張昌儀,估計二張也不敢來?」

  「為什麼?」

  「沒看到昨天楊青之殺了二張的爪牙,如今還能跑來武家樓鬧事?沒留意,今天街頭之上,少了不少二張的爪牙嗎?這是楊青之和梁王私怨,二張也不敢進來摻和。」

  有那消息靈通之人,知道一些內幕,於是得意洋洋的炫耀起來。

  楊瑞則靜靜在人群中觀望,心裡卻盤算著:大兄這一次,莫非真的是有別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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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文,心如止水。

  他倒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要為李裹兒出一口惡氣。

  那宗正寺宗正李千里,也就是說昨日明秀說的那個『李仁』要治李裹兒的罪,楊守文倒不擔心。李顯是太子,就算他性子懦弱,可如果連閨女都保不住,才是窩囊。

  再說了,就算李顯不成,必要時武則天也會出面。

  武則天喜愛李裹兒,毋庸置疑。

  真要是讓武則天出面了,就算李千里再倔強,也必須要考慮清楚後果。

  至於自己,楊守文並未考慮太多。

  不過他也清楚,李顯會出面保他,上官婉兒也不會坐視不管。總之,或許有麻煩,他卻並不在意。老子如今都出家做了和尚,還怕武崇訓?反正,不要你好過……

  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濃煙翻滾。

  武家樓在熊熊烈焰之中轟然倒塌,火星飛濺。

  而這時候,一隊奉宸衛從清化坊的坊門衝進來,呼啦啦就包圍了武家樓。

  為首之人,是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男子,生的相貌清癯,舉手投足間透著儒雅之氣。

  「下官直鳳閣鍾紹京,奉陛下旨意,捉拿楊守文上陽宮覲見。楊君,隨下官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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