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撲朔迷離(二)
2023-11-09 20:55:16 作者: 庚新
不過,他並不認為明秀欺騙他,因為他親眼看到,神慧的人殺死了蘇威。如果那個人是蘇威的話……這世上,有一種人當你見到之後,就會沒有由來的相信他。
明秀看上去懶懶散散,好像很不著調。但是他卻給楊守文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沒有任何原因。也許,老爹和明家的關係有作用;也許,明家一直忠於武則天。
但這都不是原因!
楊守文相信,換一個明家的人過來,他未必會相信。
明秀說,那個人是蘇威,一定就是蘇威。
可是……
楊守文盯著神慧,眼睛一眨不眨。
神慧一臉的平靜表情,一如之前氣度不凡。不過,從他的眼中,楊守文卻看到了一絲得意。
「征事郎,怎麼辦?」
王海賓湊過來,低聲問道。
怎麼辦?認栽!
人家早就已經設好了圈套,就等著自己來跳。很明顯,神慧一定還有不為人知的後招。
想到這裡,楊守文深吸一口氣,臉上驟然出現了一絲笑意。
他邁步走上前,來到神慧面前。
「看起來,是本官得到了虛假消息,未經核准就前來叨擾,卻壞了佛門淨地的清靜,實在是罪過。今日之事,是本官的錯,還請神慧法師勿怪罪才是。」
神慧聞聽,笑了。
「楊評事也是受人欺騙,貧僧並無怪罪。
不過有一件事貧僧很奇怪,楊評事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此外,昨夜敝寺遭遇盜賊,搶走了我寺中傳承百年的佛骨舍利。此關係到我普會寺日後在長洲的地位。還請楊評事設法查找,務必要幫貧僧找回佛骨舍利,貧僧當感激不盡。」
說完,神慧雙手合十,躬身一揖。
楊守文強笑一聲,「若真有此事。本官定會設法將盜賊抓捕。」
他看了一眼山門外嚴加防備的武僧,目光在這些武僧手中的兵器上掃了一眼,輕聲道:「沒想到普會寺還有如此眾多的武僧,想必每日練武也非常辛苦……不過,這些大師可否在衙門裡有記錄?如此眾多的武僧,比那嵩山少林寺也不遑多讓。」
「這個……」
神慧愣了一下,剛要辯解。就見楊守文已經翻身上馬。
「十七郎,咱們去長洲。」
「喏!」
王海賓立刻下令,把兵馬召集回來,簇擁著楊守文離去。
看著楊守文離去的背影,神慧一雙白眉顰蹙。而後轉身走進山門。知客僧則帶著武僧退回寺內,隨後山門緊閉。
神慧回到彌勒殿,在佛前坐下。
從佛像後面,走出來一個僧人。在神慧身邊坐下。
「法師,官府的人怎會這麼快過來?」
神慧深吸一口氣。看著那僧人道:「無畏師弟,你從洛陽過來,想必對洛陽的人事有所了解。今天過來的人,名叫楊守文。是司刑寺評事,不知你可曾聽說過?」
「楊守文?」
僧人聞聽一怔,旋即露出警惕之色。
「師兄說的可是那昌平楊守文?」
「我不知道,不過你這一提醒,我也想起,他的口音的確帶著些許幽州地方的口音。」
「嘶!」
僧人聞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他也來了?」
神慧稱這僧人『無畏』,正是那個從廣化寺逃出來的無畏禪師。
「這個楊守文,很厲害?」
楊守文在兩京名聲響亮,並且逐漸開始向周邊擴散。但是長洲,距離洛陽實在是太遠了。神慧還不知道楊守文這個人的存在,不過他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
「師兄莫非忘了,前些日子你看得那部《西遊》?」
「西遊?西遊的作者,好像是叫做青之。」
無畏禪師咬牙切齒道:「青之就是楊守文的表字,那西遊也正是楊守文所著。不僅如此,此人在兩京之地聲名響亮,據說他小時候曾和太子訂過一門親事,太子對這門親事,也是非常滿意。此外,就在兩個月前,他在總仙宮要瑤池會上,斗酒賦詩百篇,令在場所有的讀書人無不感到震撼,以至于贈他『謫仙人』之名。」
神慧也吸了一口涼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無畏禪師道:「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洛陽,就住在銅馬陌,寶珠也是死在他手中。」
神慧聽了無畏禪師的話,不由得有些沉默了。
「無畏,你說昨晚來寺里的那兩個人……」
「可能!」無畏禪師不等神慧說完,便搶先道:「據我所知,那楊守文的身手不差。」
神慧點點頭,站起來在彌勒殿裡徘徊。
良久,他突然停下腳步對無畏道:「無畏,那楊守文雖然退走,但他未必會就此罷休。如果他真是昨晚的那兩個人中的一個,很顯然……你不好繼續在寺里逗留,我相信楊守文肯定還會再來。你馬上離開,搬去蘇家園林,協助你兄長做事。
你和一條君自幼分別,如今好不容易重逢,想必有很多話要說。
還有,計老實也在那裡……你幫我盯著他,我總覺得,這個閩州人不能太相信。」
「那這邊……」
無畏起身,看著神慧道:「師兄能應付嗎?」
「嘿嘿,只要你兄長那邊沒有出錯,我這裡就穩如泰山。那楊守文雖然有些手段,可這裡是長洲,還輪不到他在這裡話事。放心吧,這邊的事情,我自會應付。」
「如此,我這裡離開。」
「不要從前門走,我讓人在湖邊安排一艘船帶你離開。
如果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就不要過來。有什麼事情,我會讓法言和你聯繫。」
無畏禪師點點頭,轉身離去。
神慧則復又坐下來。抬頭仰望大殿中的彌勒佛像,突然間冷笑一聲道:「都說你彌勒轉世,到要看看,你的手段如何。我不是那孫猴子,楊守文也非黃眉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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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師不利!
楊守文萬萬沒有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他和王海賓來到長洲縣衙的時候。裴光庭和薛崇簡已經把縣衙控制起來。不過,當他們得知事情的經過後,也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看著楊守文的目光有些怪異。
「征事郎,你確定親眼看到蘇威被殺了?」
薛崇簡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之色,看著楊守文,嘴角微微翹起。
楊守文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薛崇簡的問題!他如今已經清楚了薛崇簡的來歷,是太平公主與前駙馬薛紹的孩子。太平公主和薛紹之間,到底是怎樣一種關係?楊守文不是很了解!不過根據後世《大明宮詞》的演繹,似乎是非常恩愛。
這一路上,楊守文能夠感覺得出來。薛崇簡對他並不是很服氣。
如今有機會落井下石,他自然不會放過。
不過,楊守文並沒有理他。因為在楊守文的記憶里,薛崇簡最後好像背叛了他的老娘。投靠了李隆基。太平公主一共生下四男三女,似乎除了這個傢伙之外。沒有一個倖免。不管大明宮詞是怎樣美化薛崇簡這個人,楊守文對他都不感冒。
見楊守文不理他,薛崇簡頓時大怒。
他剛要在出言譏諷,卻被裴光庭攔住。
「征事郎。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次過來,動靜可不小,甚至還驚動了蘇州刺史崔玄暐。如果沒有一個妥善的解釋,只怕是會非常難堪。和薛崇簡不一樣,裴光庭從某種程度上,對楊守文還算友善。
「此事,我自會向府尊和高舍人他們解釋。」
楊守文沉吟片刻,開口道:「這件事,我辦砸了!我會向高舍人請罪,你們不必擔心。
哦,我去找楊寺人和小裴回來,他們現在恐怕還等我的消息呢。」
楊守文說完,朝裴光庭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
「連城,你看看他,明明做錯了事情,卻好像沒事人一樣,實在是太過分了!」
薛崇簡在楊守文離開後,忍不住對裴光庭發起了牢騷。
對此,裴光庭也不知該如何勸說,只能小聲的安撫,總算是讓薛崇簡閉上了嘴巴。
楊守文離開後不久,蘇倫也回來了。
「征事郎在開什麼玩笑?」
蘇倫一進門就抱怨道:「我去蘇家後,見蘇威活的好好的,哪裡有被人殺害?」
裴光庭眯起眼睛,沉吟片刻之後道:「會不會是被人喬裝打扮?」
「開什麼玩笑,就算是假扮的,蘇威的妻子會說假話嗎?她可以證明,蘇威昨夜根本沒有出門,一直都在家裡。你們不知道,當時我有多麼尷尬,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裴光庭張了張嘴,但最終只能無奈苦笑。
至於薛崇簡,眼眉間的不屑之意更濃,嘴角更露出了嘲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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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崔玄暐高戩等人,抵達長洲。
只是,眾人在聽說了事情的經過之後,都不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周利貞頓時來了精神,說起話來也變得陰陽怪氣。白水塘遇伏之後,他著實老實了一段時間。可是對楊守文的敵意,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反而越發的強烈。
只是高戩李隆基等人都向著楊守文,他自然不敢再挑釁。
如今楊守文出了錯,周利貞立刻就跳了出來。
「這件事……確是征事郎大意了,鬧出這種笑話來,豈不是有損朝廷的威儀?
征事郎,你昨夜真的看到蘇威被殺了?怎地那蘇威還活蹦亂跳的活著呢?」
晚宴時,周利貞忍不住開口嘲諷。
楊守文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道:「也許是我看花了眼,此事的確是我的不是。」
「本來就是你的不是……征事郎,我並非是要針對你,只是就事論事。你現在這一鬧,弄的我們接下來會很麻煩。神慧法師德高望重,在長洲口碑極佳。你這樣冒然帶兵前去包圍,如果有真憑實據也就罷了,可偏偏……現在倒好,讓我們多麼尷尬?」
「周司直,話也不能這麼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青之不過是看花了眼,而且他並也向神慧法師道歉,何來尷尬之說?」
李隆基忍不住開口為楊守文分辨,周利貞張了張嘴,話鋒突然一轉道:「說起道歉,我倒是想起來了一件事。那普會寺的佛骨舍利是怎麼回事?昨夜征事郎……」
「周司直,夠了!」
高戩眉頭一蹙,厲聲呵斥。
周利貞這話說的就有些過分了,話里話外,似乎是在說楊守文偷走了佛骨舍利。
「不過,青之的確不好再主持大局,依我看從現在開始,青之不如把精力放在如何找回那佛骨舍利吧。王縣尊的死,以及其他事情,青之就不要再出面了。」
高戩說完,目光一轉,就落在了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楊守文身上。
在他的眼中,楊守文此刻顯然是有些頹廢,看上去魂不守舍。
「青之,你看這樣做,如何?」
楊守文抬起頭,輕聲道:「但憑高舍人差遣。」
他知道,高戩這樣做,表面上是削他的權,但實際上又何嘗不是在保護他呢?
只是,楊守文這心裏面有一些發堵!
高戩等人開始說起了別的事情,楊守文則坐在一旁,低著頭好像是情緒低落。
不可能的!
明秀不可能騙我,那蘇威絕對被人殺了。
可是,蘇家的那個蘇威又是怎麼回事?如果他是假的,那他的妻子肯定能看出破綻。而且,他那妻子也說了,蘇威昨夜沒有離開……嘶!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到底是誰在說謊?
楊守文只覺腦袋裡亂成了一鍋粥,原本已經很清晰的脈絡,突然間變得渾淪起來。
晚飯後,他肚子在後衙的花園裡散步。
月光皎潔,灑在花園中。
楊守文沿著曲折花徑漫步,不知不覺來到了一間房舍前停下腳步。
「這是哪裡?」
楊守文攔住了一個差役,指著那間房舍問道。
差役回答道:「這是王縣尊的書房,王縣尊愛桃花,故而經常會在這書房裡批閱公文,勞累時則走出來,欣賞園中的桃花。不過,自王縣尊過世後,這書房就空置了。」
「你是說,王縣尊就死在這間屋裡?」
「正是。」
那差役顯然是衙門裡的老人,提起此事的時候,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說來也奇怪,王縣尊被人毒殺在書房裡,可是到現在,也沒有人找出他是如何被人下毒。」
楊守文眼珠子一轉,沉聲道:「帶我過去看看。」
說完,他邁步就走上了台階,伸出手,把那兩扇緊閉的房門推開,發出吱呀一聲輕響。(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