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304章 她終究還是心軟了

  可夢中的她，對上容暄的視線，許久咬牙道：「對！」

  我就是要殺了你。

  容暄盯著江嫵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霎時間飛沙走石，烏雲蔽日，天地變色。

  周圍浮在空中的眾神，紛紛臉色一變。

  「不好！他要發瘋了，快攔住他！」

  「布陣！」

  「江嫵，你還在等什麼？再磨蹭下去，我們全都會死！」

  「是啊，難道你忍心看到生靈塗炭，三界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嗎？何況你的家人全都死於鳳吟之手，這是你為親人報仇的最好時機，一旦錯過，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

  還不等江嫵開口，容暄……準確說是鳳吟，直接大手一揮，天生神力將眾神瞬間擊潰。

  方才還叫囂著的那些神，臉色大變。

  雖然他們知道鳳吟即將破界，成為凌駕萬物之上的天道，可主宰世間萬物，是生是死，皆是他一念之間。

  但沒想到威力會這麼大。

  這還沒成為天道呢，若真的成為天道，那還得了？

  偏生他們不是鳳吟的對手，只能寄希望於江嫵。

  有不怕死的拼盡全力，對江嫵大聲吼道。

  「你還愣著幹什麼？難道你要對自己的殺父仇人心軟嗎？江嫵，你若真的饒了鳳吟，你還有何顏面去見你死去的親人！」

  「你不是想做神仙嗎？只要你殺了鳳吟，我們便叫你做搖光仙子，成為永恆的神！」

  「快動手啊，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火急火燎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恨不得代替江嫵，拉開屠神弩，親手殺了鳳吟。

  可他們清楚，屠神弩伴鳳吟而生。

  只有鳳吟才能催動屠神弩，從而發揮出巨大威力。

  而江嫵身體裡有鳳吟一半的神力，加之她有九天勾玉，江嫵便成為第二個能催動屠神弩的人。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費盡心機，叫江嫵和鳳吟反目成仇。

  只為利用江嫵，殺了鳳吟。

  這些人吵得江嫵腦袋「嗡嗡」的鈍疼，眼前發暈。

  像知道江嫵在想什麼，鳳吟輕笑一聲。

  漫不經心中帶著幾分狂妄。

  他只是一抬手，那些人便破裂成碎片，消失不見。

  這下不止是夢中的江嫵，就連作為旁觀者的江嫵，都目瞪口呆。

  片刻之後，江嫵想到什麼，恍然大悟。

  看來她這是夢到了千年前，魔神鳳吟隕落的那一刻。

  她記得古籍上記載了，鳳吟被搖光仙子用屠神弩擊中，兩人齊齊隕落在無間道里，灰飛煙滅。

  想來，就是此時了。

  明知道自己不是做夢，只是通過夢，知道當初的真相。

  可江嫵還是膽戰心驚，呼吸停滯，心跳到了嗓子眼。

  哪怕什麼都不說，江嫵仍然瞬間明白，千年前的她，根本不想傷害鳳吟。

  更不相信他殺了自己的親人。

  可事實擺在眼前，她親眼看到容暄殺了爹和娘，滅了江家滿門，連她幼小的侄兒都不放過。

  江嫵怎能不恨！

  江嫵不是沒有給過鳳吟機會。

  她想聽鳳吟親口解釋，她要弄明白為什麼？

  鳳吟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他什麼解釋都沒有，來來去去，反反覆覆就一句。

  不是他。

  一如現在，黑漆漆的眼眸看著江嫵，薄唇緊抿，輕聲說道：「不是我，你可信我？」

  江嫵咬緊牙關：「證據！」

  「……沒有證據。」

  簡簡單單四個字，徹底叫江嫵失控。

  「從他們死後，我每次問你，你都說不是你，卻又無法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江嫵咬牙切齒，眼淚應聲而落，「鳳吟，我也想信你，可是你要我拿什麼去信？」

  「那是我血濃於水的至親啊！」

  鳳吟的臉色白了幾分，他盯著江嫵。

  她眼底的恨意那麼明顯，尖銳又刺眼，幾欲將他灼傷。

  疼得他五臟六腑都撕扯著疼。

  心中像是有什麼轟然坍塌，拼命想要挽留，卻終究留不住。

  「……不是我。」

  鳳吟嗓音喑啞，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顫音。

  「真的不是我……阿嫵，你信我！」

  江嫵冷笑，淚流滿面的她沒有絲毫表情：「這話你自己信嗎？」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他用盡全力，才不叫自己倒下。

  連鳳吟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殺了江嫵的親人。

  如江嫵所說，那是她的血肉至親，鳳吟怎麼可能去傷害他們？

  可事實是，他們確實死在他的真火之下。

  現場又有他的神力瀰漫，莫說是江嫵，就連容暄自己都覺得荒謬至極。

  「阿嫵……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查清楚真相，我和你一樣，也想知道兇手究竟是誰，好不好……」

  沙啞中滿是祈求的語氣。

  這個令三界神魔聞風喪膽的存在，在這一刻，竟無措脆弱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只為求得江嫵的相信和原諒。

  然而江嫵卻搖了搖頭。

  「來不及了……」她看著鳳吟，「我給過你機會了。」

  「屠神弩一旦被催動，勢必要吃掉一個神魂，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江嫵淚如雨下。

  「鳳吟，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活過今日。」

  她知道自己殺不了鳳吟。

  哪怕她體內有鳳吟一半的神力。

  可她的親人全都死於鳳吟手中，江嫵無法做到原諒。

  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鳳吟同歸於盡。

  此時的江嫵，宛如烈火焚心。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難熬痛苦。

  「鳳吟，沒有我你依舊會活得很好。」

  鳳吟死死咬緊牙關，薄唇幾欲被咬出血來：「你做夢！」

  江嫵也抿緊嘴唇，眼淚如瀑。

  她啞著嗓子，許久，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你知道的，我從來不開玩笑。」她低聲輕語，「鳳吟，若是可以……我情願我們從未相遇過。」

  如此，他們就不會相識相愛，她的家人也不會死，三界亦不會因此而掀起戰亂。

  而鳳吟則會好好做他的魔神，甚至成為主宰萬物的天道。

  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她家破人亡，鳳吟也成為眾矢之的。

  江嫵的一句「從未相識」，徹底激怒鳳吟。

  額角青筋暴起，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黑漆漆的眼神宛如利刃，薄唇緊抿，臉色泛白。

  「你做夢！你已經嫁給了我，你如今是我的妻子，你我是上過三生石，得天地見證的，江嫵你休想拋下我！」

  「你休想！」

  「江嫵我不允許，你聽到了嗎？」

  「只要我不說放手，你休想離開我！」

  聽到最後一句，江嫵笑了。

  若是以前，在這一切還沒發生的時候，她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很高興。

  可惜她的家人不在了。

  「鳳吟，已經太晚了。」

  江嫵說完這句，不再猶豫，直接催動屠神弩，以鮮血催動它朝鳳吟攻去。

  與此同時，無間道的結界被打開。

  只要鳳吟被屠神弩擊中，跌入無間道，必定灰飛煙滅。

  鳳吟眸光緊縮，沒想到江嫵會真的動手。

  可他卻沒有躲避。

  甚至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就那麼盯著江嫵，似要看進她心裡去。

  而江嫵也沒有停下，她召喚出九天勾玉，緊隨屠神弩朝鳳吟飛去。

  對上鳳吟的視線，江嫵笑了，眉眼彎彎，宛如初見。

  意識到她想做什麼，鳳吟臉色一變。

  可是已經晚了。

  江嫵直接撲向鳳吟，用她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屠神弩的威力，又利用九天勾玉護住鳳吟。

  她應該殺了他的。

  但她還是心軟了。

  江嫵說得不錯，屠神弩出，必定要吃掉一個靈魂才會罷休。

  她捨不得鳳吟灰飛煙滅，又記恨他的滅門之仇，更做不到毫無芥蒂跟他長相廝守。

  只能出此下策，用她自己的命，來換鳳吟一線生機。

  江嫵知道，但凡是個人都會罵她執迷不悟，被豬油蒙了心，竟會對自己的仇人，手下留情。

  可是……

  明白江嫵的意圖，鳳吟想把她護在身後，卻已來不及。

  他死死掐著她的肩膀，向來清冷高傲，目下無塵的魔神，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

  他情願她殺了他。

  也不要她用自己的性命，來換他的苟活。

  江嫵卻笑了。

  她明知道自己會灰飛煙滅，卻還是問他。

  「鳳吟，若還有來世……你……」

  話音未落，少女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破碎成片，繼而慢慢消失在眼前。

  像是過了一瞬，又像是過了很久很久。

  看著空空如也的懷抱，這個天地間唯一伴萬物而生的神，在此時，幾近癲狂。

  他瘋了一樣揮舞著雙手，想要留住江嫵，可屠神弩的威力太過強大。

  即便有江嫵替鳳吟擋去傷害，鳳吟還是被擊落，跌入無間道。

  而夢境，亦隨之破裂。

  驚醒後的江嫵，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香汗。

  印在腦海中的，是鳳吟最後那近乎瘋魔的眼神。

  叫人心驚。

  夢中的事情，給江嫵的衝擊太大。

  一時回不過神。

  她才知道，原來古籍上說的是真的。

  真的是她催動屠神弩，殺了容暄，也就是千年前的魔神鳳吟。

  可江嫵心裡清楚，其實她根本不想殺鳳吟的。

  不然也不會選擇自己赴死，而去保護容暄。

  所以，鳳吟真的沒有死，不但沒死，還轉世成了今日的容暄。

  那她自己呢？

  容暄曾說他尋了自己上千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千年前的她最後究竟如何了？

  還有她的家人。

  江嫵覺得，這件事肯定有什麼誤會。

  可惜當初她沒有聽鳳吟解釋，而鳳吟也無法給自己一個合理又滿意的答案。

  這才一步錯，步步錯。

  就在這時，江嫵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回過神後的她，竟然發現自己在一輛馬車裡。

  馬車裝潢貴氣逼人，鋪著厚厚的毯子。

  即便在官道上疾馳，也感受不到顛簸。

  中間還放著一張小杌子，上面擺著茶水點心。

  都是江嫵愛吃的。

  雖簡單，但處處精細，可見布置之人很是用心。

  旁邊還放著一鼎小香爐，青煙裊裊，帶著淡淡的馨香。

  這個香……

  不好，有迷藥！

  江嫵眸光一凜，陡然凌厲。

  正待有所動作，帘子被人掀開。

  露出江栩那張唇紅齒白，宛若佛子的臉。

  對上江嫵的凜然的目光，江栩渾然不覺。

  他靦腆一笑，裡面是說不出的溫柔和好性子。

  「阿姐你終於醒了，可是餓了？」

  說著將面前的茶點推到江嫵面前，拿起一塊玫瑰糕，遞到江嫵嘴邊。

  「阿姐快嘗嘗，這是望江樓新出的點心，我早早就命人去買的，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見是江栩，江嫵這才放下心來。

  被他一說，江嫵後知後覺感到餓了。

  抬手想要接過，結果被江栩躲過。

  「我餵阿姐。」

  江栩笑的一臉乖巧，眼巴巴的看著江嫵。

  他們二人年紀相仿，小時候沒少相互投餵吃食。

  到後來漸漸大了，江栩很少回家。

  就算回府，也是第一時間去找江嫵。

  因著從小到大的情意，江栩時常黏著江嫵。

  若非男女大防，江栩恨不得和江嫵同吃同睡。

  即便如此，他還是喜歡圍著江嫵轉。

  一如眼下，連吃個糕點都要餵江嫵，不要她親自動手。

  以前的江嫵沒什麼感覺，但對上江栩那雙含笑的眼眸時，她頭一次發現，阿弟真的長大了。

  她開始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心底浮起一抹怪異。

  她笑著拒絕：「我有手有腳的，哪裡需要你給我端茶倒水的？還以為是小時候！」

  說著從江栩手中拿過糕點，送到嘴邊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江栩垂眸，掩去裡面的失落和冷意。

  等再抬眸，又一片溫和清明。

  「阿姐這是什麼話？你是我阿姐，就算我們老了，我依然還會守在阿姐身邊伺候你。」

  江嫵被他逗樂了。

  「莫說老了，等再過兩年你下山了，母親就該給你張羅婚事，到時候紅袖添香在側，再有個一兒半女，哪裡還會想到我？」江嫵打趣他，「還伺候我？說得我好像沒婢女似的，哪裡敢勞煩您這位佛子的尊駕呀！」

  江栩也笑了，只是笑不達眼底。

  「我的婚事只能我自己做主，若非自己心愛之人，我寧願此生不娶。」

  聞言，江嫵側目：「哦？聽你這話，好像你已經有了主意？是哪家的姑娘？」

  江嫵忽然想起九天勾玉說的，說江栩命中注定有一場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