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02章 為他死過一次

  他趁江嫵睡著了，偷偷溜進屋上了江嫵的床。

  而江嫵因為早就習慣了鳳邶夜的擁抱，結果在那雙臂彎附上來時，沒出息地自動滾了進去，甚至跟小貓咪一樣，還乖巧地蹭了蹭。

  翌日醒來的江嫵，看到這一幕額角青筋一跳，頓時怒了。

  偏生鳳邶夜還和江嫵裝可憐。

  生氣中的江嫵才不管這個，直接就把鳳邶夜趕了出去。

  而這廂雲亭下凡多日，始終沒有進展，神界終於來催。

  雲亭不得已，只能另想他法。

  可惜他本就生性善良，是個正義的好神仙，他是想要殺了鳳邶夜，卻無法欺騙江嫵。

  便陷入自我糾結之中。

  這也是他的難能可貴之處，當初眾神派他下凡，就是看中他的良善和正直。

  因為他的猶豫，神界又想出一個新法子，叫他不必完成任務了，說要重新派人去。

  雲亭便去和江嫵道別。

  儘管他接近江嫵的目的不純，可江嫵到底幫了他不少，對他照顧頗多。

  為表歉意和感謝，雲亭把隨身的玉佩送給江嫵。

  江嫵笑著拒絕了

  並且說道：「我救你不過是看你長得好看，又像個好人，這才多此一舉，何況整日服侍你的是宮人，又不是我，你就算謝也謝不到我頭上。」

  雲亭卻道：「她們都是聽從你的吩咐，若沒有你命令，她們也不會對我如此盡心，這玉佩你還是拿著，日後有事可以來尋我，我會竭盡全力，幫你一次。」

  江嫵嗤笑：「算了吧，因為你，我和那小兔崽子都吵架了，要是再拿你這玉佩，更加說不清了。」

  聞言，雲亭眼底划過一抹歉意。

  他堅持道：「正因為如此，你更要收下它，或許有朝一日它真的能幫到你呢？」

  江嫵聽罷，忽然想起來她還不知道雲亭是什麼人。

  問道：「就算我收了這玉佩，要去哪裡尋你？天下之大，你總得告訴我你是做什麼的吧？」

  她以為雲亭最多就是某個養尊處優，或者外出歷練的富貴公子。

  沒想到雲亭猶豫片刻道：「我是神。」

  他還是對江嫵說了實話。

  雲亭不擅長騙人，以前故意當著江嫵的面，說那些話挑撥離間江嫵和鳳邶夜的感情，他終究心有愧疚。

  師尊也知道他完成不了任務，便要他離開。

  臨走前，他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

  因為九天勾玉，江嫵知道這個世界有人有神也有魔。

  即便如此，在聽到雲亭說他是神的時候，還是難免詫異。

  她想了想，收下了那枚玉佩。

  鳳邶夜天生神力，她有預感，留下這玉佩，有朝一日或許能幫到鳳邶夜。

  江嫵問：「你既然是神，為何會受傷被我所救？你來凡間是做什麼的？」

  雲亭雖心軟愧疚，但知道自己的立場，沒有告訴江嫵實情。

  撒謊道：「我本是下凡來歷練，因神力被封，一時不察被歹人所傷，幸虧你救了我。」

  江嫵噢了一聲。

  她很聰明，並不太相信雲亭的話，毫不客氣問道：「既如此，你為何會處處挑釁鳳邶夜，故意離間我們？」

  雲亭沒想到江嫵這麼不好騙，一時被噎住。

  「怎麼？」江嫵厲聲道，「你還不說實話？」

  哪怕雲亭是神，但想要傷害鳳邶夜就不行！

  雲亭只能半真半假說道：「實不相瞞，我就是故意的。」

  對上江嫵凌厲的目光，雲亭認真道：「我原本是想傷好之後就告辭的，結果在看到那位小兄弟後……」

  「姑娘和他在一起這麼久，恐怕也猜出他並非真的凡人，他身上有神力和妖魔之力，這些力量全部聚集在一個凡人身上，遲早會出事，到時候最先受到傷害的，就是他的身邊人。」

  「江姑娘，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心地善良又聰慧通透，你又救了我，我不想你被他所傷，可你我素不相識，我若直接說你定不會相信，只能出此下策。」

  「我以為叫你們生出嫌隙彼此離心，時間久了你們自然會分開。」雲亭想起師尊的話，如實說道，「畢竟凡人雖經不起考驗。」

  江嫵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相信他。」

  「江姑娘……」

  「你再說一次試試看！」

  鳳邶夜不知道從哪裡忽然沖了出來，對著雲亭就是一拳。

  「你若是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說著刷一下抽出長劍，劍尖直指雲亭，眼裡森冷凌厲，一片殺意。

  「就算你殺了我，我也要說！」雲亭冷冷看著鳳邶夜，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恨意和厭惡。

  雲亭再怎麼善良，也知道眼前這人就是害他成孤兒的仇人！

  當初仙魔大戰，他的親人全部死於魔神之手，若非師尊出手及時，他也會喪命於那場大戰之中。

  曾幾何時，魔神是他心中最崇拜敬仰的神明，然而他最崇拜的神明卻墮魔為了一己私慾濫殺無辜，包括他的親人也無一倖免。

  雲亭心中的信念早已崩塌，他活到現在就是為了找鳳吟報仇雪恨。

  不過他也知道，單憑他自己根本不是鳳吟的對手。

  因此在師尊找上他，問他願不願意替三界六道除害時，他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是錯過就再也沒有。

  臨行前師尊還告誡他，說他生性善良，待下凡後切莫心軟。

  然而他還是犯了大忌。

  因此在看到鳳邶夜的那一刻，渾身的恨意怎麼都控制不住。

  「你本就是邪魔之物，你的存在只會危害天下蒼生，可你執迷不悟，不知悔改，如今我就替天行道，親手滅了你這魔頭，省得你再去禍害旁人！」

  雲亭說完這句話，直接從脊骨抽出一柄青光劍，直直朝鳳邶夜劈去。

  鳳邶夜嘴角溢出一絲冷笑：「不自量力。」

  說罷提劍而上。

  「小心！」

  江嫵下意識喊道。

  縱然鳳邶夜所向披靡，可雲亭到底是神，江嫵擔心鳳邶夜吃虧。

  沒想到雲亭卻誤會了江嫵是在叮囑他。

  便應道：「江姑娘放心，我今日必定除了這魔頭，救你出去！」

  江嫵張了張嘴巴，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算了，誤會了就誤會了。

  若是解釋豈非尷尬。

  這年頭，誰還沒有會錯意過！

  結果就是因為江嫵的沉默，叫鳳邶夜原本就陰沉森冷的面容，幾欲滴出墨來。

  殺氣肆意，以排山倒海之勢向雲亭攻去。

  雲亭本就是神，又專門為殺鳳邶夜而來，自然有了萬全準備。

  先前不直接動手，是因為師尊再三叮囑他，能智取便智取，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和鳳邶夜起干戈。

  如今他沒有做到，何況鳳邶夜遲早要死，他也沒必要再隱藏自己實力。

  兩人變成被白光包圍的光球，在空中激烈對打，刀光劍影。

  打鬥中不斷有白光射出，從天而降向四周飛射落下，在地上牆上屋頂上砸出一個個大坑，帶著陣陣青黑色的煙。

  王宮的人大驚失色，瑟瑟發抖。

  江嫵一臉擔憂，抬頭看著空中，眼睛眨也不眨。

  鳳邶夜到底是鳳吟轉世，哪怕如今的他只是一個凡人之軀，可因為他魂魄中攜帶的神力，以及鳳靈雨傳給他的妖魔之力，竟然隱約勝了雲亭一籌。

  眼見雲亭即將敗下陣來，要被鳳邶夜一劍戳死。

  千鈞一髮時刻，雲亭忽然大喊一聲：「屠神弩！」

  話音未落，他的手中便出現一把彎弓。

  古樸大氣，帶著說不出的巨大力量。

  雲亭眼底一片冷意：「我今日便替天行道，除了你這魔頭！」

  說罷催動屠神弩，寬大的衣袖被勁風拂起，雙手催動神力快速撥動琴弦。

  可惜他並非屠神弩之主，哪怕他念了口訣，用師尊給他的神力催動，屠神弩始終不見動靜。

  就在這時，一直在神界通過時空鏡時刻關注他的師尊，快速傳音給他。

  「用你的血去祭奠屠神弩！屠神弩遇血必定會釋放出強大神力，屆時鳳吟將無處可逃，定會灰飛煙滅。」

  雲亭不疑有他，連忙照辦。

  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的江嫵，心狠狠揪起。

  「你還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救人！」

  就在這時，江嫵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個少年聲音，把她嚇了一跳。

  不等她細究，那聲音又焦急道：「你再猶豫魔神真的就要死了！哎呀真是笨死了！氣煞我也！」

  說罷不等江嫵反應，她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吸引，朝鳳邶夜飛去。

  與此同時，雲亭用自己的血祭奠屠神弩，催動屠神弩釋放出了巨大神力。

  電光火石間，江嫵飛身擋在鳳邶夜身前。

  原本會在屠神弩的神力下，灰飛煙滅的鳳邶夜，被江嫵這一擋，躲過死劫。

  而江嫵卻無力回天。

  那廂的雲亭因為這一擊，遭到反噬，也從空中跌落，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鮮血。

  受傷三人組中的鳳邶夜，看著躺在自己懷中血流不止的江嫵，只覺「轟隆——」一聲，一片空白。

  他愣愣的看著江嫵，忘了反應。

  江嫵只覺得好疼好疼。

  五臟六腑像是被碾碎移了位，疼的她連呼吸都是疼的。

  不過沒多久，她就感覺不到疼了。

  只是覺得冷的很。

  像渾身赤裸置身於冰天雪地，刺骨宛如刀尖的寒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吹得她自打哆嗦。

  「你哭什麼……」江嫵一開口，就是一口鮮血，「都多大了還哭，羞不羞啊！」

  鳳邶夜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他死死掐住江嫵，哽咽的嗓音顫抖：「不會的……你不會出事，我這就救你！」

  而藏在鳳邶夜身上的九天勾玉，見此嘆息一聲。

  屠神弩可屠神。

  何況江嫵一介凡人之軀。

  果然，就聽江嫵道：「我怕是不行了。」

  「說什麼傻話！我不許你胡說！」

  鳳邶夜瘋了一樣，抱起江嫵就跑。

  一定有法子的，她一定會有救的！

  不過是失血罷了，他多的是血，一定可以救好她！

  鳳邶夜把江嫵放在床上，作勢要割破自己的手腕。

  「你等著，我這就給你血，只要有了血你就能活！」

  卻被江嫵抬手握住。

  「別了，你陪我說說話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覺得自己冷的很，這裡像是有個洞，我該不會是戳成篩子了吧？」

  方才鳳邶夜抱江嫵回來時，已經用靈力罩住江嫵。

  源源不斷的力量朝江嫵輸送，使得她有了些力氣，原本洶湧而出的血也不流了。

  然而這只是一時，待靈力跟不上的那一刻，江嫵還是會死。

  鳳邶夜順著江嫵的視線看去，霎時眸光緊縮，臉色煞白。

  江嫵的胸口被屠神弩的神力直接戳出一個洞，而她全身骨頭也被擊碎，直接變成了一個血人，就連那張瑩白如玉的臉，也被鮮血污的七七八八。

  江嫵把鳳邶夜的反應瞧在眼裡，便猜到幾分。

  其實早在擋在鳳邶夜身前的那一刻，江嫵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說來也是好笑，她這人最是貪生怕死，又嬌蠻霸道，被父母和兄長們給寵的無法無天，嬌氣不說還臭美的很。

  不成想要死了，卻受盡撕心裂肺全身骨頭盡碎之痛不說，連個好看的衣裳都沒有，都不能漂漂亮亮體體面面的走。

  真夠糟心的。

  「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萬不可再魯莽行事。」江嫵頓了頓，「還有雲亭，你放過他吧！」

  「好！我答應你，你說什麼我都依你，只要你肯陪在我身邊……」

  鳳邶夜死死拽住江嫵的手，心底仿佛破了一個洞，呼嘯的冷風穿堂而過，凍得他遍體生涼。

  他知道自己是個怪物，被鳳靈雨毒打折磨，被宮人羞辱欺凌。

  他的親生父親視他為污點，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他都沒有波動。

  畢竟他從一出生就是這樣的遭遇，與鳳邶夜來說早已習慣。

  直到遇見江嫵，他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竟然也有一種人，叫好人！

  她帶著光，帶著善，帶著憐憫和愛出現在他身邊。

  給了他前所未有，畢生不可多得的溫暖。

  從此在他滿是黑暗絕望的焦土上，開出一片鳥語花香來。

  一如嘗過甜味的小孩，一旦知道糖果是什麼味道，便再也無法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