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班長的另一面

  「報告，我不想上交，我要……」金加剛又站起來了，略有些著急的說道。

  「你說什麼，你不想上交？」黃建軍臉色微變，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臉上怒火幾乎要將金加剛燒糊了。

  金加剛嚇了一跳，愣了一下，趕緊說道：「報告班長，我要將每個月的津貼寄回去給我爸媽。」

  這一次輪到黃建軍發愣了，額頭滿是黑線，但他還是吼道：「你個慫兵，就不能一次性將話說完嗎？」

  「班長，我想說完，是你將我話打斷了。」金加剛一臉委屈的小聲說道。

  黃建軍想了一下，剛才還真是他將金加剛話給打斷了，一臉無語的說道：「好了，我知道了，等你發津貼了，我幫你寄給你家裡面。」

  金加剛好像想起了窮苦的父母收到他郵寄的津貼後的情景，以及用他的津貼給家裡面賣肉的樣子，不由神色激動的大聲說道：「謝謝班長！」

  眼見金加剛這個樣子，黃建軍臉上怒色頓時煙消雲散，還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金加剛！」

  「到！」金加剛又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

  「好了，坐下吧！」黃建軍擺手讓其坐下，認真的問道：「你家裡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金加剛紅著眼睛，猶豫了半天都沒有說話，這一次黃建軍表現的很有耐心，而且眼睛裡面充滿了鼓勵，或許是受黃建軍態度的影響，金加剛低著頭一臉痛苦，眼睛裡面淚水打轉：「我爸三年前幹活時腿被石頭砸斷，只能躺在床上！家裡面就我媽一個人種著我們家七畝山地，一年山地裡面的產出也只能讓我們家五口人吃飽，我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要上學，我們家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上肉，我大舅給我媽說當兵有出息，然後我媽就讓我來當兵了。我本來是不想來當兵的，因為我走了家裡山地我媽一個人操持起來太累，但我媽拿掃帚打我，然後哭著讓我來，還將我們家給弟弟和妹妹用來換取學費的那頭豬賣了，找人讓我當兵。我一直擔心弟弟妹妹今年上學沒有學費……」

  牛致遠想起了自己當兵的過程，想起了同樣逼著自己來當兵的母親和一臉不舍的妹妹，不由得雙眼今天第二次變得紅紅的，心中暗自決定一定要在部隊混出個名堂出來，還有這兩百塊錢和每個月的津貼也要郵寄回家裡面給母親。

  另外三名來自農村的新兵也沉默了，他們家的情況多半沒有金加剛和牛致遠家裡這麼慘，但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來當兵對他們來說，就是一條出路，家裡面對他們抱有很大的期望，但家裡面卻不知道他們的娃想要在部隊出人頭地要付出何等的努力和血汗，而且付出足以讓任何人都震撼的努力和血汗之後，『跳出龍門』的機會依然會微乎其微，因為部隊每年提干名額太少，就拿他們所在步兵A團來說，全團兩千多士兵一年就一個提干名額，競爭太大，裡面摻雜的因素也太多。

  當然，兩年義務兵之後還可以留隊轉士官，這對部隊來說自然是保家衛國的神聖使命和職業，但對部分士兵家裡面來說，其實和給家裡面打工掙了幾年錢沒有多大區別，最終絕大多數還是要復原離開部隊，回到家裡面務農，人生軌跡好像也沒有什麼改變，最多就是當過兵的娃更懂事，身體更好，更能吃苦，更有闖勁。

  畢竟能夠一直留下來轉成三級士官以上，當兵長達十二年（按照國家相關規定，士兵軍齡十二年以上擁有轉業的資格，回到地方原則上能夠分配一份工作，一般都是在國企當工人或者事業單位當職工。）之久的是極少數。

  不提牛致遠等幾名農村新兵此時的感受，聽了金加剛的話之後，以夏軍昊為首的幾名城裡來的新兵一臉震驚，他們從未想過與自己一天到晚訓練、生活的戰友家裡面會如此的困難，夏軍昊想起自己以前每個月數千塊錢的生活費，心想這些錢若是給金加剛，會讓金加剛欣喜到何種程度，對其家裡面又代表著什麼。

  「金加剛，你做的是對的，以後你要是不將每個月津貼寄回家裡面，看我怎麼收拾你。」黃建軍說的話很兇悍，但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卻是難得的輕柔，神色之中更是有一種莫名的感慨。

  揮手讓流著淚準備發誓表態的金加剛坐下和閉嘴，繼續說道：「按照國家有關規定，你來當兵，你們家裡面就是軍屬，地方政府相關單位每年給你家裡面會給一些補助慰問，不過這些年有好多地方都不落實，我等一會就將你的情況報告給指導員，請指導員給團裡面政治處反映一下，讓組織上與你們家當地武裝部聯繫，讓他們協調地方民政部門把你家優撫工作落到實處，而你就安心當兵，只要努力，提干咱不敢說，但和我一樣，留隊轉成士官，一個月掙七百多塊錢給家裡幫助也是很大的！」

  「嗚嗚嗚……謝謝班長！」金加剛已經感動的熱淚盈眶，恨不得給班長跪下，牛致遠目睹此景，心中同病相憐，大為感慨的同時，也對被他們私下看做魔鬼一般的班長有了新的認識。

  只是誰都沒有發現到侯江濤趁著大家不注意，將三百塊錢壓在了床頭櫃最下面的縫隙裡面。

  黃建軍示意金加剛坐下，然後說道：「你一個月的津貼不夠你弟弟和妹妹的學費，這個月發津貼，往回寄的時候，從我工資裡面拿出兩百塊錢給你一併郵寄回你們家裡。」

  金加剛愣了一下，雙手擺動正要拒絕，一直沒有吭聲的夏軍昊突然說道：「班長！你也是農村的，我前天聽一班長說你家裡面談了個對象，女方要三萬塊錢彩禮，你都快愁死了，哪還有多餘的錢，以後我每個月的津貼全部給金加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