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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間隙

2023-11-09 16:49:33 作者: 酒徒
  當最後漫天的黃煙散去,城上城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著兩個馬臉之間突然出現的那個巨大缺口,目瞪口呆。

  包括朱八十一自己,都被爆炸的效果給嚇得兩眼發直。這是他第一次將大學裡某門差點沒考及格的功課應用於實踐,卻沒想到,知識的力量竟是如此巨大!

  在此之前,他甚至做出了一次失敗,連炸三到五次的準備。並且為此打造了數以萬計的條形火藥包。現在看起來,剩下的火藥包,已經沒必要再用在寶應了。寬達三丈,高度不及四尺的缺口,已經足夠讓一支大軍作為入城通道。而城內的防守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極短時間內再將這個缺口重新堵死。

  「炮營,換開花彈。沿著缺口向內延伸射擊!」用最快速度恢復心神,從親兵手裡搶過鐵皮喇叭舉在嘴邊,朱八十一大聲命令。

  「換,換開花彈!」黃老二、徐一和朱晨澤等人如夢初醒。衝著身邊還在呆呆發愣的弟兄們連踢帶打。

  「換,換開花彈!使勁朝城裡轟,給戰兵弟兄們開道!」眾炮兵們從驚愕中被打醒,木然地嚷嚷著,跑向陣地後的彈藥箱子。從裡邊找出標記著一朵花的彈丸和用紙筒定裝的發射藥,扛著跑回來,在同伴的協助下,手忙腳亂地塞進炮口。

  「抬槍兵,壓住兩側馬臉上的敵軍!」朱八十一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大聲命令。

  「抬槍兵,壓住兩側馬臉上的敵軍!」「抬槍兵,壓住兩側馬臉上的敵軍!」隊伍中終於又響起了響應聲。從震驚中恢復了神智的傳令兵們,紅著臉,舉起鐵皮喇叭,將最新的命令一遍遍重複。

  「第五軍第一團,第二團準備——」朱八十一又深吸一口氣,將目光轉身後躍躍欲試的吳良謀。就在此時,傅有德終於清醒了過來,策馬沖向自家隊伍,一邊沖,一邊揮舞著手臂大喊,「弟兄們,跟著我來!朱總管把路已經給大夥開好了,咱們不能光看著!」

  「殺啊!」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吶喊,被喚醒的傅部將士迅速舉起兵器,在千夫長和百夫長的帶領下,潮水般沖向被炸開的缺口。

  「轟!」「轟!」「轟!」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搶先在缺口處響了起來,將附近所有來不及躲避的活物,全都炸成一團團肉泥。

  「轟!」「轟!」「轟!」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將癱成一團的寶應盛昭從迷茫中喚醒。看了看不遠處那處巨大的豁口,再看了看敵樓中,同樣失魂落魄的各級官員和契哲篤派來「保護」自己的幾個蒙古武士。他嘆了口氣,整理了一下官袍,走到護欄處,翻身躍下。

  「大人——!」心腹家丁盛明拉了一把沒拉住,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老爺掉在城外摔成了一團肉餅。也嘆了一口氣,緊跟著翻出了護欄。

  「這......」主簿、孔目,還有平素在縣衙里算得上頭臉人物的各房管事們互相看著,不知所措。自殺,也需要一定勇氣才行。而他們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兒,身上最缺的就是勇氣。但是,如果不自殺殉國的話,敵樓里還有幾個蒙古老爺在,每個人手裡都拎著血淋淋的刀子。萬一他們像剛才督戰時那樣,用刀子逼著自己往城下跳......

  正惶恐不安間,卻聽見幾個蒙古武士中職位最高的哈斯咧了下嘴巴,大聲說道:「這什麼這?還不趕緊打開城門,迎接朱總管入內?!咱們已經盡力了,剩下的事情,就得認命!只要交的起贖身錢,他不會拿咱們怎麼樣!」

  「這,啊,是,是!」一眾頭面人物先是愣了愣,然後迫不及待站起來,沖向控制鐵閘的絞盤,「快,快點兒,把絞盤拉起來。快,快點,開城,開城投降。剛才那些冒犯朱總管虎威的事情,都是姓盛的逼著大夥乾的。如今姓盛的已經死了,大夥還愣著幹什麼?」

  姓盛的?死了?已經嚇得失魂落魄的士兵們向城下看了一眼,剛好看見盛昭的鮮血淋漓的屍骸。的確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並且還是個糊塗鬼。人家幾個蒙古大爺根本就沒想到與城俱殉,他不過是一個漢官.....

  不過無論如何,既然連幾個蒙古大爺都投降了,大夥還堅持個屁!當即,敵樓里就又呼呼啦啦衝出好幾十號人,七手八腳去幫忙轉絞盤。

  誰料城外的紅巾軍卻不領情,立刻將炮彈不要錢般朝上面砸了過來。雖然因為倉促之間失了準頭,沒砸中任何人,卻也把守軍將士嚇得又趴在了城牆上,人摞著人,屁股壓著屁股,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得,得先掛白旗,否則,否則淮安軍那邊不認!」有一名老兵油子見多識廣,借著城下給大炮裝填火藥間歇,扯開嗓子提醒。

  「那就掛啊!」寶應縣主簿趙肖跺了下腳,氣急敗壞,「趕緊掛。沒有,沒有?來人,脫,裡衣。誰的裡衣是白色的,全給我脫下來。先從,從本主簿的開始脫起,快,快點。炮彈就要打過來來!臉面,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乎個臉面兒。跟命比起來,臉就是個屁!」

  跟命比起來,在某些人眼裡,臉的確還不如屁股。特別是那些常年跟在異族身後為虎作倀的傢伙眼裡,根本沒有尊嚴這個詞存在。很快,一整串白色的裡衣,就被挑在了敵樓附近原本該豎戰旗的位置上。緊跟著,城門「吱呀」一聲,被守軍自己從裡邊打開,鐵閘、內門,也統統被扯起。幾個蒙古武士和寶應城的各級官吏,帶著還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守軍,整整齊齊地跪在了門洞子兩旁,將兵器高高地舉過了頭頂,「投降!我等投降,請朱總管准許我等花錢贖命!」

  「投降!我等投降!」臨近的馬臉上,街道旁,連同其他各處城牆段上沒力氣逃走的守軍,也將一大堆白色的布片,爭先恐後地挑了起來。唯恐反應慢了,成為紅巾軍的發泄目標。

  「這,哼!」帶隊沖在最前方的傅有德鋼刀虛劈,恨不能從地上拉起一個人來碎屍萬段。

  帶隊衝鋒不是一件簡單事兒,需要保持隊伍的整體推進速度,保持各兵種之間的有效配合,還需要考慮到守軍可能進行的反撲。誰料想,他好不容易把這些工作全做仔細了,並且以最快速度推進到了城牆坍塌處,結果卻沒遇到任何抵抗。就像輪著幾千斤的大鐵錘一錘子砸在了棉花上,甭提心裡有多憋得慌了。

  殺降,絕非一名真正的武將所為!而徐州紅巾從芝麻李起義那時起,就沒有殺降的傳統。更何況眼下守軍那幅窩囊樣子,腦門子都磕出血來了,讓他怎麼可能還忍心臟了自己手?將鋼刀在半空中接連虛劈了二三十下,最後狠狠吐出一口氣,「呼!都他娘的讓開。投降去找朱大總管。老子只管殺敵奪城!」

  「是,將軍!」城牆坍塌處的守軍千夫長跪著將身體挪開了數尺,一邊磕頭一邊大聲回應。「將軍,將軍請進。縣衙,縣衙就在十字街口靠北位置。糧食,還有下個月的軍餉,都在縣庫裡邊封著呢。您需要帶路麼?小的,小的跑得最快,可以馬上帶著您過去!」

  「將軍,將軍請從正門入城!」在大門口跪著的趙肖立刻扭過頭來,大聲爭竟,「下官,下官是寶應縣的主簿。對,對城裡再熟悉不過。下官,下官願意替將軍帶路。帶路將縣衙拿下來!」

  「哼?」傅有德猶豫了一下,撥轉坐騎,走向城門。眾寶應縣的官吏見狀,爭先恐後地圍上來,伸手替他和周圍的幾個親兵拉韁繩,「將軍,將軍請走這邊。小的,小的給您牽馬。將軍,小的路熟,保證將您帶到.....」

  「哼!」傅有德又鄙夷地在鼻孔裡頭哼了一聲,終是耐不住眾降官的熱情。留下自己的副手帶著一千弟兄接管城門,自己則帶著麾下其他弟兄,順著長長的街道徑直向縣衙開去。

  沿途不斷有來不及逃走的潰兵,紛紛跪在路邊請降。傅有德看不起他們,也不搭理,直接讓他們繼續跪在那裡等著朱大總管來收容。還有一些大俠小俠們扯了紅布包住腦袋,冒充紅巾軍趁火打劫。這可是犯了傅有德的忌,直接命人抓住砍了,將血淋淋的腦袋掛在路邊的樹上,以儆效尤。同時,又分出幾哨兵馬,沿著街道和胡同來回巡視,見到有禍害百姓者,無論是潰兵還是地痞流氓,全都一刀了帳。

  在他的全力彈壓下,城內的亂象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縣衙和官庫附近的潰兵也被驅散,大門二門都貼上了封條,留待朱八十一和毛貴兩個入城後再行處理。當西面的城頭又出現火燒雲之時,整座城市已經順利易主。走在街上的紅巾將士們個個意猶未盡,一邊張貼告示安撫百姓,一邊七嘴八舌地議論白天時親眼目睹的奇景。

  「原來火藥還可以這麼用?老子今天可算開了眼界了。跟朱大總管比起來,大夥以前那種用法,簡直就是敗家子兒!」

  「可不是麼?以前咱們炸一堵城牆,少說也得兩三千斤火藥吧?還不一定炸得動。你看人家朱總管,總計才用了幾百斤,就把城牆給炸出那麼大的口子來!」

  「那不完全是炸的吧,以前炸可不像這動靜!」有人作戰經驗多,憑藉記憶里模模糊糊的印象,感覺出這次的炸城的聲響與先前大不相同。

  「當然不完全是炸的。朱總管是什麼人啊,那可是彌勒......」將頭側開四下看了看,另一名來自徐州的士兵用極低的聲音補充,「彌勒佛的肉身,你們知道麼?去年差不多也是這時候,他老人家就用了兩竹筒火藥,就把兀剌不花給炸上天了。要我看,什麼火藥不火藥都是障眼法兒,真正起作用的,還是他老人家的佛咒。」

  「可不是麼,要不他搭個台子幹什麼。那不就是諸葛亮先生借東風用的法台麼?」

  「對啊,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絕對,絕對是掩人耳目。真正的殺招,還是藏在朱大都督的手掌心裡。別人,別人即便有了火藥,肯定也學不來!」

  「說什麼呢,說什麼呢,不懂別嚇咋呼!」旁邊有個百夫長聽大夥越說越不像話,豎起眼睛,大聲呵斥。「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咱們趙總管以前炸城,雖然用火藥多一些。可也沒調大炮和抬槍助陣。而朱總管今天,光是炮彈恐怕就打了好幾百發,細算下來,未必比咱們趙總管省!」

  「這,這,行,你說得對,你說得全對還不行麼?」被呵斥的人心裡不服氣,嘴巴上卻不願讓人抓住什麼不尊重上司的把柄。轉過臉去,悻悻地回應。

  「不過話也說回來了,人家朱總管燒錢燒得起!」另外一個剛剛張貼完了安民告示的牌子頭湊上前,笑著給大夥和稀泥,「咱們趙總管手裡錢沒朱總管寬裕,當然不能拿炮彈當石頭往外扔。人家朱總管呢,守著一個大鹽倉,不缺錢,自己又會造炮。所以就怎麼寬裕怎麼來!」

  「嗯,這還像句人話!」爭論的雙方,都撇撇嘴,用力點頭。

  「唉,啥時候咱們趙總管手頭,也像朱總管一樣寬裕就好了。」還有人聽了,低聲長嘆。

  「這.....」一句話,徹底說到了大夥心裡頭。看看不遠處盔明甲亮的淮安軍,在看看自己身上的半舊的皮甲。眾人忍不住搖頭嘆氣。這人和人,這不能比啊。以前,大夥都是一個鍋里掄馬勺的,雖有差別,但沒到讓人眼紅的地步。而如今,看看人家淮安軍的,再看看自己.....唉,早知道這樣,當初真該狠狠心,偷偷跟著朱總管的船隊走了。也省得像現在這樣,看著別人裝備兵器幹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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