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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7:54:18 作者: 歲既晏兮
    及笄禮都過了,女郎早就該議親了。

    家主這不提不見,連封信也沒有,難不成要一直將女兒留在梨縣這偏僻地方嗎?!

    楊嫣要是知道了織煙所想,必定要勸對方別想太多。就長安的情況,別說一個發配老家女兒的及笄禮,原主她爹估計就連自己過壽也不一定能記起來。

    要知廣饒郡這邊雖然一片平和安穩,可不代表著天下就是如此。這可是要不了幾年就要改朝換代的王朝末期,楊嫣剛剛穿來的那幾年還維持著的盛世安穩假象早就被撕得粉碎:不提早年那場被勉強壓下去,但到底讓帝國元氣大傷的起義軍,單就說一年前河東張從嵩反叛,叛軍來勢洶洶、連下數州之地,只幾日時間已取洛城,兵鋒向西、直指長安。

    這種時節誰有心情管家中女兒的及笄禮?長安的袞袞諸公多半都在憂心自己的項上人頭,或者擔心天子棄城而逃的時候,自己能不能在離京隊伍中占上一個名額。

    好在許家的大梁王朝還沒到氣數已盡的時候,朝中到底還有能將精兵,右驍衛將軍宣昌德率部拒賊於溧關之外,沒讓朝廷狼狽到連都城都丟棄的地步。

    好事是好事,但是這位宣大將軍駐守溧關,還不忘關心朝中大事,他上書極力陳情、請陛下斬朝中奸人。雖然找的罪名比較蒼白無力、公報私仇的態度比較不加掩飾,但是這可是救了朝廷的大功臣,他提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又怎麼了?皇帝當然滿口答應,一部尚書的腦袋就這麼被摘了。

    可巧吧,這位尚書楊嫣在原主的幼年記憶里見過幾回,名字也比較耳熟——能被原主親爹請到家裡,還見過家眷的,那當然是嫡系得不能再嫡系的楊氏門生。現在問題來了,這位宣將軍今天能說動陛下斬了一部尚書,那明天是不是就能殺了三公之一?

    朝廷的危局暫解,但是原主親爹的危局似乎更嚴峻了。

    這樣性命攸關的狀況下,原主她爹能記起一位遠在梨縣的女兒的及笄禮才怪。

    當然這年頭消息不暢,在大後方、一片安穩的梨縣還沒有什麼天下烽火四起的危機感。

    已經有年頭沒有來信問候的原主爹也不可能專門告知這些事,楊嫣都是通過書肆的郭鋪頭得知的消息。後者借著《問仙》的這股東風,早都把生意做到都城去了,拿到的消息比梨縣的大多數人都廣得多,楊嫣再聯繫劇情一分析就能猜了個七七.八八。

    不過讓楊嫣說,她爹也不必擔心那麼多。她爹心裡慌,但是皇帝心裡也慌啊。

    要知道皇帝可是剛剛經歷過河東叛亂,又有人帶著重兵扼守入京要衝,性命放於別人手中,他能放心?

    這種事楊嫣也沒法跟別人說,梨縣這邊知道這些事的人都沒有多少。

    也就是第二日量完了尺寸、往書肆的路上,她忍不住小聲跟冉韜吐槽了兩句。

    冉韜倒是很乾脆:「用人不疑,如今宣將軍鎮守溧關、朝廷當以厚祿封賞。」

    至於到底懷沒懷疑,那是要卸了人的兵權之後才能細說分明,如今這狀況,皇帝就算裝也要裝出個「信任有加」的樣子。

    楊嫣聽了他那個加重音的「如今」,忍不住嗤地笑出聲了,「你是說『假齊王』的事?」

    當年韓信替劉邦出兵攻打齊地,破齊之後討要「假齊王」的名分,劉邦當即怒道「封什麼假齊王?男子漢大丈夫、要當就當真齊王!」,韓信大為感動,之後的事就誰都知道了。

    這裡的朝代和楊嫣所知道的不一樣,故事當然也不同,不過楊嫣教人寫字的時候總要有例詞例句、解釋釋義,一不留神就要跑偏,最後乾脆說是演義小說上看來的……字義明白就好,細節不重要。

    這會兒楊嫣笑完了之後搖頭,這位皇帝要真有劉邦那本事,也就不會是亡國之君。

    她衝著冉韜眨了眨眼,「你等著看吧。」

    冉韜愣了一下,有些僵硬地側轉過頭去。

    等他再回頭看時,那道纖細的身影已經先一步進了書肆,熟門熟路地走上側邊的樓梯,幾步之後消失在轉角,連回頭也沒有。冉韜垂著眼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一直到注意到他的郭議謙過來問候,他才搖搖頭道句「無事」,緩著步子進入其中。

    *

    楊嫣上樓的時候還想著「我今天一定理順思路」,等到一刻鐘之後就已經變成「『志怪小說』真好看」。

    理所當然的,到了晚上就變成了「昨日重演」。

    在又一次心虛的「在寫了在寫了」之後,楊嫣走出了書肆。

    冉韜像是有所察覺,出門之後直接開口,「《問仙》寫得如何本就是小娘子的私事,小娘子若是沒有寫……」直說就是了,那郭議謙不敢說什麼。

    楊嫣重重地咳了一聲,打斷了冉韜的話,眼神直直地盯過去,只把後者看得表情都僵起來。

    楊嫣:「低頭。」

    冉韜不明所以地照做,但是等低下一點後就覺出不對。

    ……距離太近了。

    落日的餘暉鋪在少女柔軟的面頰上,距離接近到能看見側邊細小的絨毛,夕陽橘調的光影在長睫上跳動,那雙黑白分明、宛若水洗過一般都眸子中,滿滿地倒映了他的身影。

    冉韜呼吸一滯,飛快地錯開目光、看向側邊地面的一塊小石子。

    但就算屏著氣,那陣甜軟的香氣仍舊像是要侵占嗅覺一樣不斷往鼻腔中鑽,左臉的臉頰上突然多出一道觸感,柔軟的、像是觸碰到一片無暇的雲朵……意識到那是什麼,冉韜下意識地看了回去,視線剛剛轉回來,就覺落在頰上的那幾個手指就倏地收緊,他怔愣地回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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