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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展雄才翻覆時局 夢未央飄零心情

2023-11-09 16:17:03 作者: 不老徐娘
  吳王甚為不解地看著屈巫,這個楚國的叛臣,怎麼變成了天子特使?但屈巫拿出的天子特使令牌,使他又不得不信。

  「你從晉國來?」吳王似是不太客氣。雖說晉國與吳國同宗同源,一個祖宗,但山高水長,早已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而且晉國一直以老大自居,從來也沒把他們這些小國放在眼裡。現在屈巫說他是從晉國來,誰能知道有什麼目的呢。

  屈巫淺淺勾唇。他看出了吳王的猶疑。多年來,吳國由於國土太少,得不到大國的承認和尊重,他們不得已才閉關自守。現在突然被人重視,估計一時還想不通。

  屈巫說:「晉王問大王好。晉吳兩國本是兄弟,希望能聯手共建,為大周王朝盡綿薄之力。」

  吳王略為沉思。中原諸國已是風雲滌盪,都在拉幫結派。前不久楚國也派了使臣來。晉楚爭霸,與誰親和?置身事外,依然閉關自守?

  「屈特使是楚國人?」吳王明知故問。

  屈巫坦然地說:「屈氏乃楚國羋姓旁支,但屈巫從未忘記是自己大周子民。蒙天子陛下信任,自當行使天子陛下賦予的特權。」

  屈巫明白吳王的意思。因而毫不客氣地用一句話闡述了自己並非叛逃楚國,而是天子賦予的使命。

  吳王有些窘態,端起茶盞默默喝起了茶。屈巫也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盞說:「大王,是否認為楚國也可交好?」

  見吳王不吭聲,屈巫繼續說:「陳國覆滅豈非前車之鑑?」

  吳王放下茶盞,看著屈巫微笑說:「楚國與吾國距離尚遠。」

  「若是巢國等諸小國被滅,楚國與吳國就近在咫尺了。」屈巫也微笑著說。

  吳王愣怔了好一會兒,額上沁出了些許汗珠。若是巢國等小國被楚國滅了,吳國就與楚國毗鄰了。吳國多年來閉關自守,從不與他國交往。治國方針也是在鼓勵農桑上面,軍事方面根本就沒有加強過,甚至連個戰車都沒有。萬一要是楚軍打來,不堪一擊啊!

  「屈特使有何高見?」吳王換了口氣問道。

  屈巫不動聲色地說:「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攻城略地,壯大實力。在中原爭霸中分一杯羹。」

  吳王心神一盪。作為一個君王,誰不希望自己的國家能得到尊重與承認?吳國多年的閉關自守,實是出於無奈。彈丸小國,根本沒人放在眼裡,又何必熱臉去蹭人家冷屁股?若是能在他這一代,立足於大國之中,他將成為改寫吳國歷史的第一代君王而名垂青史。

  「話是這麼說,只是吾國的實力很難與他國抗衡。」吳王很有自知之明。

  屈巫點了點頭,說:「屈巫此番前來,正是為大王解決這個問題的。」

  見吳王已經被自己說動,屈巫不慌不忙地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了出來。他早已了解到吳國的軍隊,沒有戰車,沒有戰馬,將士們甚至連盔甲都沒有。這樣的隊伍嚇唬百姓還行,要是打起來仗來,只有一個敗字。

  他計劃的第一步是改造軍隊,由他親自進行軍事訓練。第二步是攻城略地,壯大實力。同時交好晉國,由晉國拖住楚國,不讓楚國橫加干涉。第三步時的吳國已然是個讓人刮目相看的大國,屆時,楚國怕是要相讓三分了。

  吳王一聽屈巫的計劃,不由得雙眼放光,笑意盎然,頭點得如小雞啄食一般。如此周密的計劃,如此宏偉的藍圖,他只有心潮澎湃,恨不能馬上實施。

  一番暢談,心悅誠服的吳王,當即傳來大司馬與屈巫就一些具體問題進行了討論和落實。

  自此,屈巫開始了他在吳國的教官生涯。每日裡忙得不亦樂乎。天熱,他的心更熱,卯足了勁要迅速扭轉吳國軍隊沒有戰鬥力的狀況。

  吳軍統領吳將軍開始還有些不以為然,暗想屈巫在楚國不過是一介文臣,跑到吳國來指手畫腳,會帶兵打仗嗎?但幾天下來,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屈巫不僅熟讀兵書,更是在行軍布陣上很有見解,進攻防守運用自如。

  屈巫還帶來了如何製造戰車的竹書。當日夜打造好的第一輛戰車出現在軍營時,所有的吳軍將士既興奮又惶然,他們沒有一個人會駕車,更不要說在車上放箭和格殺了。

  屈巫的三個徒兒這時則大顯了身手。儘管他們是在來吳國的路上,屈巫才指導了他們兵書和戰法,但在一問三不知的吳軍將士面前,他們在戰車上的示範動作,還是盡顯了春風得意之態。

  不知不覺間,時間過去了三個月,已是桂子飄香的秋天。

  東湖山莊,屈巫客居的地方。這是一個小小的庭院,裡面有假山有亭閣,有小橋流水,一叢修竹,半池碧荷。

  屈巫住了上房,築風和三個孩子分別住在兩邊的廂房。屈巫顯然有些心思,在庭院中緩緩地踱著步。

  明日,吳軍將小試牛刀,對臨近的巢國出其不意地發起進攻。三個月對軍隊的整合和強化訓練,成敗在此一舉。這不僅是對他三個月來辛勤付出的肯定,更是他整個計劃的開局之戰。

  吳國與楚國之間的七個小國,他要在一年之內全部拿下,屆時,吳國就成為一個可以與楚國相抗衡的大國。與晉國兩頭呼應,將把楚國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屈巫踱到了小橋邊,水池裡的荷葉已經殘了,隱約可見幾株變了色的蓮蓬被人遺忘在殘荷邊,耷拉下了它們圓圓的臉龐。一陣風過,水池裡輕輕騷動,猶如人的嘆息。

  屈巫看著殘荷,心底忽然像被誰揪了一把的痛。他想起了蓮子。她最喜歡吃的蓮子,今年是誰剝給她吃了?

  他仿佛看到姬心瑤一襲粉紅衣裙,櫻唇微啟,嬌嗔地等著他把蓮子餵到口中。他伸手攬去,仿佛觸摸到她盈盈一握的楊柳細腰;「哥哥」他仿佛又聽到了她的一聲輕呼。他閉上了眼睛。

  三個月過去了,他把自己的身心都投入到了訓練將士中,每天一身汗一身泥的,回來洗了澡就倒頭大睡,什麼也不願去想,什麼也不去問。

  他以為自己已經把她忘了,卻在不經意間又把她想起,她的美好,她的點點滴滴,猶如一顆小苗,在他的心底又悄悄地探出了頭,頑強地在他的心間生長著,瞬間,變成了嬌艷欲滴的花朵,綻放出誘人的芬芳。他甩了甩自己的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屈叔叔,狐哥哥在嗎?」一個甜甜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屈巫轉過身子,看著面前的女孩,笑著說:「小燕來了?他們幾個都在房間。」

  這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是呂陽的孫女,長得濃眉大眼,原本天性活潑,又沾上江湖兒女的豪氣,一點也沒有女兒家的扭捏之態。

  看著呂小燕蹦蹦跳跳往屈狐庸房間跑去的身影,屈巫的心又緊了一下。兒子都大了,自己還陷在那份無望的感情里,有意思嗎?

  「屈叔叔,明天我也和你們一起去打仗。」呂小燕突然從屈狐庸的房間跑出來,邊跑邊喊著。

  屈狐庸跟在後面走了出來,很是侷促地看著屈巫,沒有說話。

  「戰場上刀劍無情,你一個女孩子跑去多不安全。」屈巫連連搖頭。他可不敢讓呂小燕上戰場,呂陽極其疼愛這個寶貝孫女,恨不能含到口裡,萬一要是有個閃失,他無法交待。

  「伊蕪姐姐不是女孩嗎?」呂小燕站到屈巫面前,理直氣壯地說。

  屈巫語塞。伊蕪也從房間走了出來,見狀趕忙說:「小燕,你還小,不能上戰場。」

  呂小燕不客氣地翻了她一個大白眼,說:「我哪裡小了,我只比你小一歲,比狐哥哥小兩歲。」

  正說著,呂陽走了進來。呂小燕跑過去摟著他的胳膊搖晃著,撒嬌道:「爺爺,反正我就要和狐哥哥一起去戰場,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去。」

  「我沒說不同意啊?」呂陽笑哈哈地拍著呂小燕的頭。

  屈巫一聽,頭皮一麻。按說不會讓他們幾個孩子去衝鋒陷陣,可萬一這小丫頭不聽指揮亂跑怎麼辦?

  他正想說話,屈狐庸卻在一旁說:「父親,就讓小燕和我們一起去吧。」

  屈巫看了眼兒子,見他神情極不自然,心知肚明其中緣由,只得無可奈何地說:「那你負責看住她。」

  他又轉眼向呂陽看去,呂陽笑著一把拉起他的胳膊,說:「走,走,和我下棋去,我們大人不和小孩子玩。」

  簡直是個老頑童,還不和小孩子玩。屈巫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只好一陣腹誹,跟著他向外面走去。

  屈巫被呂陽拉到了臨崖的一個暖閣里。這暖閣矗立在山崖突出的一角岩石上,上下都空空的,仿佛一隻蒼鷹展開翅翼浮在天宇一般。在裡面極目遠眺,可見東湖宛如一面灑滿碎銀的明鏡,閃閃發光。

  而這暖閣的奇妙之處在於春夏和秋冬的不同。夏天的時候拆卸下木質牆壁,就成了四根渾圓木柱支撐的一個四角飛檐的亭子,秋冬時裝上牆壁和門窗,則又成了嚴嚴實實的暖閣。

  碧玉棋盤,一老一少,各執白子黑子,殺得難分難解。直到夕陽西下,直到星月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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