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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窺王宮奢靡咋舌 過法場酷刑發指

2023-11-09 16:17:03 作者: 不老徐娘
  屈巫說罷,從水樓後院上了屋頂,好似風一般向陳王宮掠去。街上偶有人抬頭,屋頂上一道黑影閃過,再一定神,不過是斜陽照在屋脊上,便疑惑是自己看花了眼。

  楚莊王到達陳王宮時,屈巫已帶著若干將官站在大門口迎接,他一下馬車,屈巫等人便按慣例行了跪拜禮。楚莊王看著屈巫大笑,說道:「愛卿,寡人送的滅國之功夠不夠後世為你書寫一筆?」

  屈巫暗自腹誹,你殺了那麼多無辜的百姓,是夠大書特書的。竟然跟在我後面就來了,想幹什麼?不過,他一臉誠惶誠恐的樣子說:「謝大王恩典!」

  「咚」楚莊王身後的馬車裡傳來了輕微的聲響,屈巫的眼風掃了一下。馬車裡還有人,該不會是玉兒吧?

  楚莊王似是也聽到了馬車裡的響動,微微笑了一下,徑直往王宮裡走去。宋禁衛長看了屈巫一眼,緊跟楚莊王后面走著。

  夕陽下,陳王宮依然氤氳在一片香風旖旎之中,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長廊如帶,迂迴曲折;帳舞幡龍,簾飛彩鳳。猶如彩虹掛空中,流光溢彩;又似仙境落凡塵,金碧輝煌。

  大殿內檀木作梁,範金為柱;白玉鋪地,珍珠為簾。金銀煥彩,珠寶爭輝。只能嘆一聲珍珠如土金如鐵,美玉似水銀似土。

  楚莊王看了一眼陳靈公的黃金王座,便向一旁的偏殿走去。偏殿臨窗有個很大的軟榻,上面鋪著猩紅毯子,有一個靠背和兩個引枕,都是黑色緞面上繡著金錢蟒,甚至還有一條明黃色的絲被。

  楚莊王的腦子裡閃過了自己的宣德殿,好像只是自己處理政務的場所,不具備睡覺功能,充其量有個軟榻能靠著休息一會。大殿旁的偏殿都能睡覺,這陳靈公整天就想著睡覺了!莫不是在這朗朗大殿旁就臨幸女人吧!

  旁邊的幾架上擺著一個看上去很有分量的香爐,以及精緻配套的匙箸和香盒。楚莊王仔細看去,竟是傳說中的文王鼎。難道當年周文王將傳國寶鼎給了長女作陪嫁?楚莊王一陣猜忌。

  不對,真正的文王鼎不該如此小巧,這應該是它的仿製品。卻也是彌足珍貴。若非特敕,大周天下誰敢仿造傳國寶鼎?

  東西各一溜金絲楠木的椅子,上面都搭著銀紅撒花綢緞椅搭。楚莊王在中間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陳王宮真讓他開了眼界,奢華到令他咋舌。

  他的內心有那麼一點小小的震動。中原諸侯把我大楚稱為蠻夷,莫不是與楚人不懂得奢靡享受有關?

  大楚歷代祖先都以勵精圖治為榮,以貪圖享受為恥,才逐漸有了爭霸中原的資本。

  而陳國,大周王朝封的第一個諸侯國,水陸交通便利,物產豐富,百姓安居樂業,衣食無憂。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卻不知孳生享樂淫逸之念,竟是斷送江山社稷之源。兩相比較,蠻夷又如何?誰最終擁有天下,誰才有話語權!

  楚莊王的心緒寧靜下來,看著隨他而來站在一旁的幾個大臣,笑眯眯地說:「今晚寡人就和眾愛卿開懷暢飲一番。」

  幾個大臣見楚莊王一路走著都是面沉似水,現在突然開了笑臉,無一不極盡諂媚。看他們個個奴顏婢膝的樣子,屈巫很是疑惑,難道都和我一樣被他下了蠱?

  這時,殿外匆匆走進來掌管法度刑獄的司寇大人。他走到楚莊王面前,正要見禮,楚莊王手一擺說:「免禮!安排好了?」

  「按大王旨意已將他們全部押入大牢,看守也換成了禁衛。」司寇回答著。

  楚莊王滿意地點了點頭,說:「看這天氣,明日應該是個大晴天。」

  屈巫看著楚莊王,腦子裡一片迷茫,身子微微地顫了一下,臉上竟也浮出了很謙卑的笑容。那一刻,他又覺得自己的一切不歸自己掌控了。稍稍過了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不由得一陣恐慌。

  楚莊王的攝心丸又在起作用了,自己的意念好像壓制不住了。尤其是在面對楚莊王的時候,就像有一股力量逼迫著自己恨不能匍匐在他腳下,甘願為奴為仆一般。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頻繁,不再是稍縱即逝了。

  拿不到冰蠶解蠱蟲,就真的要成為他的奴隸了!屈巫不由得為自己深深地擔憂起來。

  隨著楚莊王走出偏殿,屈巫的心才稍稍鎮靜下來。他抬頭看了看天,一縷殘陽早已淡了下去,天空一片肅穆。

  他和司寇說明日是個大晴天,難道是要問斬囚犯?斬誰?問斬犯人要等晴天午時三刻,陽氣最盛的時候,冤魂們才不敢糾纏。這是傳了多少年心照不宣的規矩。否則,他沒有必要說什麼晴天不晴天的。

  屈巫在心裡掂量著,不管怎樣,先救下征書再說。他悄悄地讓禁衛中的弟子送出了指令。

  晚宴上,楚莊王果然沒有食言,和幾個大臣談笑風生,酒喝得十分盡興。

  宋禁衛長走過來坐在屈巫身旁,默默地遞給他一個藥丸。屈巫接過,說了聲:「一個月到了嗎?」

  「還差幾天。自然是先服了好。」宋禁衛長看著屈巫,眼睛眨都不眨地說。

  屈巫將那藥丸吞了下去,喝口酒咽了一下,然後,扭臉看著宋禁衛長一言不發。宋禁衛長微微點了點頭,起身離去。

  第二天,艷陽高照,微風習習。

  屈巫一早就接到通知,讓帶一隊黑甲將士去西城外。他真的是要殺人!屈巫在心裡冷哼著。

  西城外,陳國歷來的法場。遠處有一條蜿蜒的小河,河那邊是大片的田野,河這邊則是一片開闊地,有幾隻田鳧在河邊潮濕地段飛來飛去,極力地在死寂的空間製造出一絲生趣。

  宛丘有不少百姓陸續來到了西城外,尤其是那幾個大臣的家人,原本他們突然被人擄走,家人只當是凶多吉少;昨日得知他們被押在囚車裡回到宛丘,心中不免一喜;今日又聽西城外開了法場,這心又提到嗓子眼。

  國已破,誰來替他們做主?任他們是王室子孫,任他們是功勳後代,也只能是聽天由命。

  囚車吱吱呀呀地押了過來,遠遠地排成了一溜。屈巫朝最後一輛囚車看了一眼,便轉臉看著早已坐在監斬台旁的司寇。

  司寇看了看天,竟然閉目養神起來。看來他是在等人。難不成堂堂君王要親自到法場斬人?這也太荒謬了!屈巫暗自腹誹。

  果然,快到正午時分,楚莊王來了,司寇早已站起來,殷勤地侍候著楚莊王坐到了監斬台正中的位置。

  屈巫正要上前見禮,卻如雷擊一般,僵在了那裡。他看見姬心瑤被幾個禁衛押著走了過來,站在了一旁。

  難怪他說等我滅了陳國就能見到她了,難怪昨日馬車裡會有聲響。這一路過來幾天路程,同一輛馬車裡,他安的什麼心?屈巫緊握的拳頭微微發顫,他在極力控制自己。

  屈巫向監斬台走去。走過姬心瑤身邊時,他沒有任何表情,逕自站到了楚莊王的身後。

  司寇終於開始了宣判罪行。幾個大臣隨王伴駕,護主不力,致使君王與王后遇難,理當問斬,念其多年辛勞,免於一死,削為庶人,囚禁終身。唯有孔寧歸順楚國之後,有立功表現,將功折罪,當場釋放,待完成建制之後,酌情任職。

  一陣輕微地騷動。幾個大臣的家人們壓抑地哭著,情況比開始想像的要稍微好一點。活著,總歸就有希望。

  「夏征書身為王室子孫,卻大逆不道,弒君犯上,罪大惡極,按大周律車裂!即刻執行!」司寇惡狠狠地喊著。

  五馬分屍?太殘酷了!人群中驚呼起來。幾個大臣的家人此刻全都眼淚汪汪地朝最後一輛囚車看去,那可是夏御叔唯一的嫡子啊!他們又不約而同地向姬心瑤看去。

  姬心瑤渾身顫抖地看著屈巫,見他微微搖了搖頭,她的心一下就被撕裂了。無能為力?他是你的徒兒,你也不救?

  姬心瑤臉色慘白地忽然跪倒在地,向楚莊王膝行過去,她淚如雨下地說:「大王,求您饒了征書,我給您當牛做馬為奴為婢。大王,您就開開恩吧!」

  她的頭在地上「砰砰」地叩著,不一會兒,血就流了下來。血和淚混在一起,肆意地在她臉上流淌著。

  你現在求寡人,遲了!哪怕是這一路上,你能開口求饒,或許還有餘地。楚莊王微微一笑,對站在一旁的屈巫說:「愛卿,你意下如何?」

  屈巫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說:「微臣自然以大王示下。」他的拳頭已經捏得生疼,可是,此刻不能,哪怕姬心瑤的頭還在地上亂叩著,哪怕她的血和淚全部流到了他的心裡。

  「哈哈哈,好!執行!」楚莊王昂首站了起來。

  劊子手走上前,從囚車裡提出了夏征書,他目光無神地在人群中尋找著,嘴唇微微地動著,卻沒發出聲音。

  「征書!」姬心瑤猛地站起來向夏征書撲過去。屈巫不經意地抬了下手,姬心瑤忽然跌倒在地,她似乎一點氣力都沒有了,卻依然哭喊著向前面爬去。

  劊子手驗明了正身,將夏征書的頭手腳分別綁在了五輛馬車上,一聲令下,血光一閃,五輛馬車向五個不同的方向奔去。

  「征書啊!」姬心瑤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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