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玉兒潛入楚軍營 屈巫夜探鄭都城
2023-11-09 16:17:03 作者: 不老徐娘
楚莊王開心大笑,連呼當晚犒賞三軍,每人賞酒一碗,牛肉二兩。
楚莊王這次下了血本,給黑甲部隊每人都配備了一件戰袍,雖然只有將官的戰袍是蠶絲絮,普通將士的戰袍填充物不過是碎麻。但已足以抵擋這冰雪的寒冷。
至於食物就更不需要說了,僅牛羊肉和酒都裝了滿滿的幾大車。補給官還頗費心思地帶了一大桶花椒。驅寒調口味,一舉兩得。
屈巫看得心驚。如此龐大的軍需物資,而且早就備下,足見楚莊王準備之充足,他這是打算長期耗下去啊。
那位軍中弟子帶來了築風的口信。楚莊王圍城的訊息已經傳給了姬心瑤,她說會盡力勸厲王爺議和。還說請他不要再管她的事。築風如實地傳遞著繞了一個大彎的訊息。
接著,那位弟子又補充了一個讓屈巫十分惱怒的消息。新鄭所有的米店被徵用,姬心瑤已經斷糧,可她拒絕接受七殺門的幫助。
她在挨餓?鄭王宮沒糧了?拒絕幫助?還讓我不要再管她的事?屈巫在心裡打了一連串的問號。一邊將那位弟子捎來的夜行衣塞到懷裡,一邊轉開了主意。看來,自己必須去趟新鄭。
屈巫冥思苦想著如何從楚莊王的大帳中脫身,他考慮了一個又一個的方案。灌醉他?點了他的昏睡穴?好像都不妥。禁衛們就在大帳外,稍稍不對頭的地方就會被發覺。
屈巫向大帳走去,他發現禁衛們緊挨著大帳又支起了兩個小營帳。不由得心下一喜,正好禁衛長走了過來,他連忙問道:「是不是大王讓我搬出來?」
禁衛長曖昧地一笑,說:「應該不是。」
那會給誰住?還緊挨著大帳。大帳旁幾層禁衛輪流守衛,怎會隨便安排人住?一定是什麼重要的人。屈巫疑惑地朝大帳走去,卻被禁衛長攔住,說:「大王現在不方便見您。」
商量什麼大事?屈巫第一反應是楚莊王在召集幾位將軍在開軍事會議,那也沒有理由不讓自己參加,他現在對自己可是信任有加。
這一陣子,楚莊王硬是拉著屈巫睡在大帳,每天晚上都聽他暢想宏偉藍圖,屈巫都快感覺自己的耳朵被磨出繭子了。今天怎麼感覺有點不對頭啊!
屈巫還真沒想到,這個不方便與軍國大事無關,但絕對與他有關。因為玉兒來了。楚莊王讓玉兒穿著禁衛的服裝悄悄地進了大帳。
當初,玉兒得知屈巫與楚莊王一起伐鄭時,她就轉開了心思,自己要是也能跟去,總能有機會說上話吧。自她用絲帕傳遞姬心瑤消息之後,屈巫的回話竟是讓她安心在宮裡當娘娘。再後來,在宣德殿見到屈巫,他竟然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她的心裡多少有點委屈,總想找他問問。
於是玉兒就向楚莊王要求去伴駕。楚莊王當時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了,行軍打仗帶個女人,那影響多惡劣,一旦被將士們認定為荒淫無道的君王,誰還替你賣命。
但他當時見玉兒眼淚汪汪的樣子,心下也有些不忍,想著這個女人性子綿軟,自己如是不在身邊,還不知道會被別人怎麼欺負。便哄她說,一旦戰事穩定,就派人來接她。
楚莊王原本是敷衍玉兒的話,根本沒當真。沒想到這戰事還真就「穩定」了,鄭國現在據城死守,楚軍攻不進去,也只能發狠圍困。至於這要僵持到什麼時候,誰的心裡也沒底。
楚莊王想到玉兒自進宮以來,從不像其他女人那樣處心積慮地索取某種好處,為她自己,或者為她的家人。玉兒只是安安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從不說三道四,也不恃寵而驕。好不容易提了個要求,還被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一晃快兩個月了,他還真有點想她了。玉兒眼淚汪汪的樣子,時不時地就浮現在他眼前。反正圍困新鄭不是一天兩天,不失信於她吧!楚莊王暗地裡吩咐補給官,將媚光娘娘秘密接來,到軍營時換上禁衛的衣服掩人耳目。
就這樣,玉兒帶著兩個貼身宮女,悄悄地潛入了楚軍大營。除了補給官禁衛長等人,誰也不知道大王的寵妃來了。
晚上犒賞三軍,大帳內幾位將軍頻頻向楚莊王敬酒,他雖然高興地開懷暢飲,卻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屈巫當然也心不在焉,他在想著夜間如何從大帳溜出去。新鄭,他必須要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結束。大帳內的酒席撤了下去,將軍們一一告退之後,屈巫一個轉身,楚莊王也不見了。他正有些奇怪,禁衛長進來讓他早點休息,不要等大王了。
屈巫終於明白過來,宮中來了嬪妃。是玉兒嗎?他感覺就是玉兒來了。不管是誰來了,對自己來說,都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自己終於自由了。
二更時分,屈巫凝神屏氣聽去,平時巡邏的禁衛腳步聲似乎都停止了,只聽得旁邊小帳篷里沉重的喘息聲和壓抑的**聲。
咳,我可不是要聽你床腳,是你聲音太大了些,隔著兩層帳篷呢。屈巫不懷好意地在黑暗中小聲嘀咕著。他迅速地換好夜行衣,縮在被窩裡等,他要等到夜深人靜,等到整個軍營都沉睡。
終於,一道黑影從楚軍大營掠起,夜鷹一般飛過曠野,繞開城門樓,在城牆的偏僻處一衝而上,急速地在新鄭街頭閃過,到了鹽市的屋頂上,輕輕地跳到了院落里。
猶如風過,一切又都歸於了寂靜。
當屈巫出現在栓子的床前,睡得迷迷糊糊的栓子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翻了個身想繼續睡,被屈巫不客氣地從床上拎了起來,他眯著眼睛看去,嚇得連忙睜大了眼睛。真的是門主,難道是從地下冒出來的?
「姬心瑤在哪?」屈巫低聲問著,伸手捂住了栓子大張著的嘴,他怕栓子喊叫起來,驚動了別的人。
「公主就在隔壁的院子。」栓子小聲說著。
屈巫面色一冷,鬆開了手,問:「裡面都有誰?」
「她的丫鬟和家丁,大約有三四十人。」栓子這回主動地報告了人數。門主的聲音聽起來很不爽,自己還是識相點為好。聽說他從天山回來,差點斃了陳國的弟子。
屈巫走到後面的院子,栓子也急忙下床跟了過來。忽然,屈巫的鼻翼稍稍抽動了一下,一絲異味飄了過來。他聞到了一股烤肉香。
有肉吃也算挨餓?他疑惑地看了眼栓子,縱身躍過了牆頭。栓子愣了愣,止住了跟過去的想法,還是在這邊等吧。
月如勾,在天幕上閃著逼人的寒光。
屈巫尋著那一縷香味走了過去。微弱的光從窗簾上漏了出來,他站在窗外,仔細看去,窗格里的帘子經絡粗陋,顏色灰暗。麻布的?難怪會漏出光來。屈巫的心「咯噔」了一下。
「烤好了一塊,你嘗嘗,是不是香一點?」
「別費心了,我一點胃口都沒有。」
「你從早晨到現在就喝了碗粥,不吃東西怎麼行。」
「我真的不想吃。」
「這馬肉是粗點,烤出來應該比燉的好吃,你就吃一點點,試試看。」
屈巫聽出了屋裡是紫薑和姬心瑤在一問一答。他輕輕地敲了下窗欞。紫薑聽到了聲音,問了聲:「誰?」沒有答話,卻又敲了敲窗欞。她站起來拿著短刀就走了出去。
一眼看見蒙面黑衣人,紫薑立刻明白來人是誰。不等他拉下面罩,她轉身跑回屋子,朝靠在床上的姬心瑤喊道:「小公主,屈門主來了。」
話音未落,屈巫已經站在了姬心瑤的床前。紫薑悄悄地將火盆上烤著的肉取了下來,退出去時順手帶上了門。
屈巫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姬心瑤,從他看到麻布窗簾起,他就明白了她現在的處境,進屋第一眼,給他的感覺,她不僅僅是在挨餓,而且還在受凍。心痛不由得從心裡溢出了眼睛,原先的怨怪瞬時消失地無影無蹤,只有心痛。
姬心瑤也不說話,她低著頭,壓住自己心裡的慌亂。她千遍萬遍地告誡自己,不要再拖累他,要讓他死心。可他真站到了自己面前,她卻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
屈巫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見她滿眼的慌亂,輕嘆口氣,將她臉上的幾縷亂發拂到一旁,說道:「你受苦了。」
姬心瑤原以為屈巫會怒斥自己在奕園給他下蒙汗藥,因為他說過要找自己算帳的。她也早已想好了應對的詞,惡毒的,難聽的,甚至無恥的,她都在心裡排練了一遍,只要能達到讓他死心的目的。
可現在,他卻偏離了她設計的軌道。無限溫柔地說上這麼一句,她的心一抖,淚水就不爭氣地跑了出來。
屈巫輕攬她入懷,撫摸著她的頭髮,許久,說了一句:「我該早來的。」他在責怪自己把她從株林帶了出來,卻又將她扔到鄭國不管。還和她賭氣,說什麼不滅了陳國不見她。仗都打了兩個月,明知道她在城裡,竟還狠著心不來見她。
「嗚嗚......」姬心瑤在他懷裡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