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得消息怒火中天 知音訊柔腸百轉
2023-11-09 16:17:03 作者: 不老徐娘
一份是長公主近衛的飛鴿傳書,一份是陳靈公的八百里加急。兩份訊息同一個內容,就是長公主被廢後,幽禁宮中。
按說,這兩份訊息不可能同時到達,天上飛的一定是快過地上跑的。可偏偏差不了半個時辰。這說明,陳靈公沒等在朝堂上宣布褫奪長公主王后封號,長公主自己還蒙在鼓裡時,陳靈公的信就送了出來。
宣德殿裡,奏摺灑落一地,玉杯碎落一地。楚莊王氣得臉都變了型,像座鐵塔似地重重地從東走到西,又重重地從西走到東。滿腔怒火找不到發泄之處。
明知這裡面有問題,卻找不到任何的茬。陳靈公的信寫得痛心疾首,先是檢討自己對長公主關愛不夠,導致她深宮寂寞。出了這樣的事,他實在是丟不起這個臉,只得暫且褫奪王后封號,請莊王諒解,云云。
同是君王,他自然知道出了這種醜事,換了誰,都是處死。陳靈公只是廢后,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但是,楚莊王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的妹妹會做這樣的事。
樊王后走進宣德殿時,玉兒已經蹲在地上收拾奏摺。她微微一笑,柔聲問道:「大王,何事動怒?」
楚莊王重重地哼了一聲,沒有回答。樊王后也不以為意,吩咐宮女讓御廚做碗紅棗蓮子銀耳羹送來。
樊王后其實已經知道事由,她是裝不知道。長公主在楚國待嫁時,驕橫的不可一世,從沒把她這個王嫂放在眼裡。現在居然出了這麼大的丑,她心裡反而有絲絲快意。
「媚光見過王后娘娘!」玉兒走過來,規規矩矩地給樊王后行著大禮。
樊王后淡淡地說了聲:「免禮」。她對玉兒依然是氣憤難消,但當著楚莊王的面,她收斂了自己的鋒芒。
玉兒拜見過樊王后,依然蹲下身子去揀拾地上的東西。她仔細地將奏摺理好,一摞一摞地在案几上擺放整齊。轉而又去收拾地上碎了的杯子。
「小心手,讓宮女去收拾!」楚莊王看著玉兒瓮聲瓮氣地說著。
「大王,就讓媚光收拾吧。」玉兒看著楚莊王說。她知道自己此時所處尷尬,走也不是,站也不是,還不如蹲在地上收拾。
沒想到楚莊王還真是心疼她,竟然向她走過去,大概是想拉她起來。
樊王后心裡立刻冒出了一股酸水,她走過去攔住楚莊王,微笑著說:「大王,可知那個有趣的人回來了?」
楚莊王看她一眼,沒有說話。這世上哪有什麼有趣的人?看來看去,除了媚光善解人意,哪一個不是讓寡人心煩。
「辭官悟道的那個人回來了,看來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樊王后故作輕鬆地說著屈巫。
羋夫人已找了她幾次,說屈巫回來在家閒著無聊,想讓她幫忙在楚莊王面前說個情,讓屈巫官復原職。若是願望達成,她一定會投桃報李。
樊王后自然認為羋夫人說的投桃報李是客套,也就沒怎麼放在心上。今日形勢所迫,一來她是真心想讓楚莊王平息怒火,二來她不希望楚莊王又當著自己的面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秀恩愛。所以,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屈巫。或許,他能轉移楚莊王的主意力。
果然,楚莊王站了下來,疑惑地問道:「屈巫回來了?」
「哎呀!」一聲輕呼,玉兒的手一抖,被杯子碎片割傷,鮮血滴了下來。
楚莊王連忙繞過樊王后,走過去蹲了下來,一把抓起玉兒的手,掏出絲帕壓住血,責怪地說:「叫你不要收拾,還偏不聽話!」又喊了聲:「快傳御醫。」
玉兒臉色發白,衝著楚莊王輕聲說:「沒事的,大王,真的。」
楚莊王將玉兒拉到軟榻上坐下,根本不管樊王后還站在一旁,捧著她受傷的手,一個勁地埋怨她。
御醫很快過來上藥包紮好。其實不過是手指拉了一個小口子,御醫見楚莊王心疼萬分的樣子,自然也順竿溜,開了些補血調氣的名貴藥材。躬身退出宣德殿時,還不忘同情地看了一眼樊王后。
樊王后站在一旁。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自己好歹是王后,她不過是一嬪妃,居然是自己站著,她坐著。酸妒之火差點就要不受控制噴了出來。
「嗯,你剛才是說屈巫回來了嗎?」楚莊王抓著玉兒包紮的那隻手問道。
樊王后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努力浮現出一絲笑容,說道:「羋如前幾日來宮中說的。」
「哼!「楚莊王沒了下話。屈巫是個人才,卻是個讓他頭疼的人才。他始終覺得他身上有許多未解之謎。
七殺門到底與他有沒有聯繫?自己竟然一直查不出來。可偏偏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秦國君王被七殺門誅殺。這難道又是巧合?
那次革了他職,七殺門就一夜之間毀了醉春樓;還有那年三月三,他莫名其妙地失蹤,鄭國正好發生內亂。再有,就是冰蠶,從頭到尾都與他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這一切,若都是巧合,巧合也太多了。
玉兒壓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恩公回來了,他平安無事地回來了。一走近兩年,杳無音訊,自己日夜擔心,卻不知向何人訴說。現在,他終於回來了!
玉兒見楚莊王哼了一聲沒有下文,又瞥見樊王后臉色十分不自然,連忙將手從楚莊王大掌中抽出,起身說道:「王后娘娘,您請坐。」
楚莊王見樊王后一臉不快地坐了下來。不由暗自嘆息,一個王后有必要和嬪妃爭高低嗎?她的手流血了,你看不到?整個後宮,就她明事理懂規矩。怎就不學著點!
一個宮女端來了紅棗蓮子銀耳羹,「放書案上」楚莊王說著便起身走到書案旁,若有所思地將銀調羹在碗裡攪拌著。
玉兒站在樊王后身旁,微笑著說:「王后娘娘何不招屈巫夫妻進宮,問下他是如何悟道的?這一路上說不定真有什麼奇聞異事呢?也好讓大家都樂一樂。」
樊王后沒有答話,心底卻是一陣譏諷。除了會狐媚大王,你還懂什麼?屈巫雖是王室宗親,可他若進後宮也必得大王示下的。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楚莊王抬起了頭,他分明是聽到了玉兒的說話,見軟榻那邊一陣沉默,便說了聲:「你們都過來。」
待到樊王后和玉兒都站到了書案前,楚莊王看著樊王后說:「你傳屈巫和羋如明日早朝後去後花園,還有,讓嬪妃們都去。」
說罷,低下頭吃了兩口銀耳,站起來對玉兒說:「你去吃了吧。太甜了,寡人不太喜歡。」
玉兒微微一笑,低頭說了聲:「謝大王。」便坐到書案旁吃了起來。
樊王后見狀,實在是再沒耐力待下去。大王對這個女人的寵溺簡直太過分了,根本不顧忌還有個王后站在一旁!她恨恨地離開了宣德殿。
楚莊王依然走來走去,雖然氣消了不少,但心思一點也沒放鬆。長公主,他嫡親的妹妹,他不可能置之不管。
玉兒埋頭將那碗紅棗蓮子銀耳羹吃得一乾二淨,才站起來走到楚莊王面前,笑著說:「好感動,大王竟然記著媚光愛吃甜羹。」
楚莊王看著玉兒那滿足的神情,終於開了笑臉。如果後宮嬪妃個個都像她一樣,一碗甜羹就滿足了,多好。他拿起她那隻受了傷的手,問道:「還疼嗎?」
玉兒搖了搖頭,稍稍思忖了一會兒說:「媚光可不可以問大王剛才何事動怒?」
楚莊王拉著她又走到軟榻前坐下,大致把事情原委說了下。
「長公主受委屈了。依媚光猜想,那個陳靈公一定是另有新歡。」玉兒揣摩著楚莊王的心思說。
一直以來,玉兒並不知道醉春樓真正的老闆是誰,只知道是官方所開的妓館,既然在陳國,那一定與陳靈公有關。所以,她的意識里恨不能置陳靈公於死地。
一語驚醒夢中人。一定是陳靈公喜新厭舊,妹妹深宮寂寞,才出了這樣的事。不,甚至都有可能是陳靈公設置的陷阱。
楚莊王對著殿外叫了一聲,一個暗衛應聲而出。
「查,陳靈公身邊的女人是誰!」楚莊王冷冷地發出了旨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