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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似這般心寒劇痛 猶如那冰冷雪窟

2023-11-09 16:17:03 作者: 不老徐娘
  築風抬眼看去,是個不認識的丫鬟挑著一個亮晃晃的燈籠。便說:「我們被人追殺,躲了進來。」

  不料,那丫鬟卻看著屈巫說:「屈門主怎麼了?」

  築風一聽聲音,疑惑地問:「你是紫薑?」

  紫薑順了下燈籠,低頭看了看地上的斑斑血塊,又見屈巫的嘴角還有絲絲血跡。她的心猛地一揪,屈巫竟氣得吐血,他還能諒解小公主嗎?

  紫薑點了點頭說:「是我,易了容。屈門主受傷了?快隨我來。」

  紫薑將他們帶到偏夏,關上院落的門,進了一個空房間,讓屈巫躺下,然後才說:「你們怎麼來了?」

  屈巫見她不再稱呼自己大叔,而是規規矩矩地稱呼自己門主,心中不由惻然,暗自一聲嘆息,閉上了眼睛。

  築風見屈巫不想說話,只得代他說:「門主剛從塞外回來。」

  「找到冰蠶了嗎?」紫薑急忙問。

  築風沉默不語。居然還知道門主去找冰蠶了!門主九死一生找來的冰蠶,再要給了那個女人,豈不是太傻了。

  屈巫閉著眼睛點了點頭。紫薑一見,趕忙跪到地下給屈巫磕了三個頭,連聲說:「小公主有救了,小公主有救了。」

  築風冷冷地說:「救她?哼!」

  一陣難堪的靜謐。紫薑站起來為屈巫倒了杯水,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解釋。很明顯,屈巫剛才在花窗外氣得吐血,無論怎樣的解釋,都消除不了他所看到的一切。

  屈巫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他的心緒已經平靜了許多。他摘下腰間的陶罐,遞給紫薑,說:「給她。」然後對築風說:「我們走。」

  「門主!」築風氣呼呼地叫了一聲。他實在不能理解,屈巫為什麼還要將冰蠶給那個傷了他的女人。

  紫薑又跪了下來,她淚眼婆娑地說:「屈門主,你不見小公主?」

  屈巫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見她?還有意義嗎?

  「她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不是的……」紫薑已經泣不成聲。

  屈巫轉過了身,問道:「征書在哪?」

  「宛丘府邸。」紫薑答著。

  屈巫想了想說:「你告訴她,我早已收征書為徒,我的徒兒我就帶走了。」

  不等紫薑回話,屈巫已經閃了出去,築風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紫薑,怒吼道:「快給我找輛馬車。」

  紫薑一聽,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吩咐家丁趕緊打開大門,自己迅速地趕了輛馬車出來。築風恨恨地接了過來,一揚鞭,馬車向著宛丘方向疾駛而去。

  屈巫飛身出了株林莊園,落到官道上,再想提氣而去,卻覺得心口堵得慌,根本提不上來氣,只得踽踽獨行。

  築風很快趕了上來,一言不發地將馬車停到了屈巫的身邊。屈巫點點頭,就躺到了車廂里。

  馬車顛顛地跑著,屈巫瞪大了眼睛看著車廂頂棚,頂棚上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照得馬車裡雪亮,也刺得他眼睛生疼。

  刺目的亮光,一如天山冰峰上的慘白。那光泛著絲絲的涼氣,如同在飄著鵝毛大雪的山巒上瀰漫。

  去年夏天的一個夜晚,上弦月,將天山冰峰照得異常慘白。

  主峰像一根擎天的柱子高聳入雲,山體的溝壑里堆滿了積雪。路面太滑,屈巫和巴都小心翼翼地走在陡斜的山線上。

  巴都喘著粗氣說:「屈公子,都說冰蠶在主峰上,只在上弦月時出來,我們一定能成功。」

  屈巫見他手腳並用氣喘得厲害,便說:「前面是開闊地段,你就在那等我吧,我一人上去就行了。」

  巴都點點頭,他也確實沒本事上主峰。雖然平時千意婆婆也教了他一些武功,但畢竟功力太淺,那主峰豈是一般人能上去的。

  到了開闊地。屈巫定了定心神,從山谷走上來,他一直沒敢用內力,他知道,那高聳入雲的主峰,才是他真正要搏擊的地方。

  稍息片刻,屈巫飛身而起,向主峰衝去。千萬年的積冰散發著凜冽的寒氣,縱然是盛夏,屈巫也不由得打起了寒顫。從冰峰上掛下來的巨大冰柱,像一頭頭晶瑩剔透的怪獸,張牙舞爪地向屈巫撲來。

  屈巫凝神閉氣,在空中猶如蜻蜓點水,借著冰柱之力,幾個跳躍閃忽,終於到達了頂峰。

  屈巫極目看去,蒼穹之下,冰封世界裡沒有絲毫的氣息,只有一片刺目的慘白。

  他連忙閉住了眼睛。月光下都如此刺目,要是白天陽光下,眼睛肯定就保不住了。

  許久,屈巫才慢慢地睜開眼,努力讓眼睛適應這炫亮刺目的世界。定睛看去,不由得一陣狂喜。蒼天不負有心人,前方一個冰柱上,一個小小的冰蠶,正在慢里斯條地涌動著。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屈巫欣喜若狂地撲過去,一把抓了起來。那冰蠶揚起小小的腦袋,毫不客氣地對著屈巫的手指就咬了一口。

  「哈哈,你咬我沒用,帶你回去,有人的毒血管你吃個夠。」屈巫開心地大笑著,趕緊將冰蠶收入了陶罐。這一路風餐露宿歷盡艱險,沒想到最後竟如此輕鬆。

  屈巫飛身下了主峰,根本沒有發現一條極細的白線隨著他從山頂滑了下來。充滿著勝利喜悅的屈巫看到巴都,興奮地說:「找到了,找到了。」

  巴都卻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屈巫的身後,那白線逐漸變粗,瞬間成了一條白色的瀑布。巴都大喊一聲:「雪崩,快跑!」

  山巒微微地震動起來,隨即,震動越來越烈。一聲轟轟的巨響,雪瀑凌空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鋪天蓋地向他們壓了過來。

  「巴都!巴都!」一滴清冷的淚自屈巫的眼角溢出,他抬手將那滴淚抹去。一剎那,他的意識有片刻的模糊,搞不清自己是在雪山上還是在馬車裡。

  雪崩之後,屈巫在五臟六腑被壓得劇痛中醒了過來。可整個身子在巨大的壓力下根本不能動。

  他定了定心神,明白自己被雪埋了。他慶幸自己在那一霎閉住了氣息。然而,他試著伸了伸腿腳,卻是一點都不能動。他不能想像,到底有多厚的雪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被埋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整個雪峰都倒了下來。絕望,在他的周身蔓延。自己的力量有多大?能掀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一座雪峰?

  千辛萬苦找到冰蠶,卻要葬身雪山。不!心瑤還在等著冰蠶,沒有冰蠶解毒,她逃脫不了死亡。自己在老郎中面前夸下的海口,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就一定不會放棄!

  自己一定要從這個雪窟里出去!

  屈巫冷靜下來。雪是可以融化的,或許,可以打開一條生路。屈巫暗暗運氣,將內力全部集中到兩個手掌上。慢慢地,手部那兒有了明顯的潮濕感,手能動了!

  終於,屈巫在雪窟里坐了起來,然而,依然是在一個封閉的冰雪世界裡。萬幸,身上還找到了幾片氂牛肉,就著雪水吃了幾口,給身上增添了些力量。

  雖然七殺門的閉氣功,能讓他存活幾天幾夜,但時間長了,心脈依然會受損。屈巫盤腿調勻了氣息,決定破釜沉舟,他要拼盡全力,從雪窟里衝出去。

  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雪山猶如被炸開一樣,屈巫從幾十米下的雪窟里衝出,在空中劇烈地翻滾著,終於落到了山巒上。

  屈巫幾乎拼盡了自己全部內力,虛脫一般躺在那裡,殘存的一點意識,讓他摸了摸腰間,層層絲綿包裹著的陶罐完好如初。他安心地昏了過去。

  冰涼刺骨的雪水落到了屈巫的臉上,他醒了過來。雪山飄起了鵝毛大雪,瞬間,他已成了雪人。

  巴都呢?「巴都!」屈巫大喊起來。一片靜寂,只有皚皚的冰峰,只有茫茫的雪山。

  屈巫不得不明白,巴都斷無生還的可能。雪崩時他離自己不遠,一定被深埋在雪窟里。

  屈巫不死心地尋找著,然而,鵝毛大雪早已將一切痕跡消滅殆盡,連自己剛才衝出來的雪窟也已界限模糊。

  屈巫頹然跌坐在山巒上。千意婆婆一輩子就這麼一個義子,被自己弄沒了,回去怎麼交代?

  屈巫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下的天山。只記得自己再次醒來時,是在陽光燦爛的山腳下,躺在一個異族女子的懷裡。

  馬車裡的屈巫苦笑了一下,又下意識地摸了下腰間,陶罐沒了!他猛地一下坐起來,瞬間,明白過來,又重重地躺下去,重重地嘆了口氣,慢慢地合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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