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入樊籠苦中作樂 歸港灣滿目辛酸
2023-11-09 16:17:03 作者: 不老徐娘
他張了張口,竟然能發出聲音了。天啊!這蒙面人的功夫已經出神入化了!不知不覺中,自己在鬼門關已盪了幾回。
陳靈公再無睡意。蒙面人的話又在耳邊迴響起來。幾百年來,七殺門獨步江湖,既不許旁人搶功也不容旁人代過。若是明日辰時你們所抓之人仍未放回……
七殺門與他倆怎麼會有關係?夏御叔自小到大,玩世不恭恣意人生,怎可能與江湖扯上關係?姬心瑤就更不要說了,一個養在深宮裡千嬌百媚的公主,怕是連宮門都沒出過。可那個門主為何為他們出頭呢?陳靈公百思不得其解。
陳靈公想破腦殼也沒想出來緣由。只得自言自語地說,天一亮,還是先送他們回家吧。這七殺門主猶如鬼魅,自己絕對惹不起,否則自己腦袋搬家就是遲早的事。
只是可惜了,姬心瑤那樣一個美人,自己一點邊都沾不上了。原本以為醉春樓一事,株林夏管事坐實了夏御叔的死罪,自己將姬心瑤弄到宮裡來還不是順理成章的事。誰知道憑空冒出了一個七殺門主。唉!陳靈公一聲長嘆。
對了,夏管事的口供還在司寇那裡,無論如何不能讓王后知道。就用他做替罪羊好了,如此悖主的奴才死不足惜。陳靈公心中已有主意。
三天前,夏御叔姬心瑤連帶著紫薑都被下了大牢。在夏御叔的以死相逼下,陳靈公只得同意將他們全部關押在一起,一間專門收押王室宗親謀逆的牢房。
當天晚上。牢房裡陰風習習,涌動著恐懼和悲傷。
一盞如豆的昏暗小油燈下,夏御叔依牆席地而坐,姬心瑤一動不動地偎在夏御叔的懷裡。她的腦海里一會兒閃出公孫府被掘地三尺的恐怖,一會兒閃出司馬府大門釘上封條的悲寂。心中惶然而酸痛。
夏御叔輕輕地拂開姬心瑤臉上的幾縷亂發,低聲說:「怕嗎?」
姬心瑤抬眼看了看夏御叔,短短的時間裡,他已憔悴了許多。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臉,搖了搖頭。
夏御叔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邊,笑著說:「這麼髒的小爪子,竟敢摸我的臉。」
姬心瑤輕輕地哼了一聲,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夏御叔含到了嘴裡。姬心瑤笑了起來,說:「餓了嗎?那你就把這髒爪子吃了吧!」
姬心瑤的一句玩笑,真勾起了夏御叔的饞蟲。他和姬心瑤都是錦衣玉食長大的,牢房裡的飯菜一口也吃不下去。一天下來,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蜷縮在一旁的紫薑走了過來,輕聲說:「小公主,天已黑了,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來。這一天你們什麼都沒吃。」
夏御叔不相信似地看著她,銅牆鐵壁般的牢房,如何出去?聽她的口氣似走大路一般。
姬心瑤竟然說:「你回府里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小心一點。」
紫薑點點頭。她早已看好了出去的路,只等天黑。
夏御叔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紫薑稍稍一提氣,縱身飛上了屋樑,爬到房頂上的一個小小的天窗前,猛一用力,扳斷了木檔子,縮身從那個小窗子鑽了出去,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夏御叔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想不到紫薑有如此好功夫。姬心瑤見他呆呆的樣子,有心調笑他,便說:「小心哦,你這個妾來無影去無蹤也就罷了,關鍵是拳腳功夫厲害,保不准哪天她將你一腳踹下床去。」
夏御叔面上發熱起來,他衝著姬心瑤俯下身去,鼻尖碰著她的鼻尖,恐嚇她說:「再胡說八道,我就……」
「好,好,我求饒!」姬心瑤笑著說。
正當夫妻兩人苦中作樂地嬉鬧著,屋頂天窗上「唰」地一聲,跳下了一個黑影。定睛看去,原來是房莊主。
房莊主顧不上禮節,簡略地將自己如何去鄭國報信,如何給屈巫送了消息,一一告知了他們。並將姬子夷當時就疾書信函給了陳靈公,估計不日就會有消息。
「小公主,夏公子。事情很快就會有轉機的,你們在這裡暫且忍耐,不要和他們再起衝突,以免吃虧。」房莊主說罷,又跳上天窗鑽了出去。仿佛如履平地一樣輕鬆。
夏御叔怔怔地看著天窗,怔怔地說:「他們都是七殺門的嗎?」
姬心瑤沒有回答。她想房莊主是母親的家奴,應該是七殺門的。紫薑的師傅是易韶,易韶和子夷大哥、屈巫他們都是母親義父的徒弟,也應該是七殺門的。可為什麼他們幾個人走不到一起來呢!
「想什麼呢?心瑤!」夏御叔晃了晃姬心瑤。
姬心瑤帶著苦澀緩緩地說:「我也是七殺門的。」
夏御叔知道自己剛才的問話可能觸動了姬心瑤的隱痛,便不再說話,而是緊緊地抱著她,輕輕地吻著她。
紫薑懷裡揣了許多美味從天窗上跳了下來。她偷偷地跑回公孫府,照直不打彎進了廚房,挑他們喜歡吃的東西拿了一些。最讓夏御叔感到意外的,她竟然還揣了一小壺酒。
「哈哈,如此佳肴美酒,又有美人作伴,區區牢房算什麼?」夏御叔哈哈大笑,讓紫薑也一同坐下,三個人開心地大快朵頤。
在牢里僅待了三天,就被通知他們已經獲赦。夏御叔並不奇怪,那晚房莊主一離開牢房,他就知道很快就會出去了。奇怪的是陳靈公竟然親自在牢房外接著他們。
陳靈公自蒙面人走後,心中繞了幾百個小九九。天一亮,他躲過羋王后,帶著司寇直接來到了牢房。
夏御叔走了過去,笑吟吟地說:「王兄,冰蠶找到了?冤枉我們夫妻了不是?」
陳靈公按下心中的怒火,佯裝笑臉說:「冰蠶倒是沒找到,不過在株林莊園找到了瘋女居住的屋子。據夏管事招供,一切都是他為之。與你們無關。」
一旁的司寇連連點頭稱是。陳靈公已經在來的路上告訴他,立刻毀掉夏管事的口供,不得任何人知道。他尋思著,畢竟夏御叔是先王最得寵的孫子,若是真問了死罪,怕是會冒犯了先王的在天之靈。
看著司寇一臉的巴結,夏御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便拉過姬心瑤給陳靈公磕頭謝恩。
陳靈公眼風瞟過姬心瑤,見她冷著臉,他似是不甘心自己的疑問,笑著問姬心瑤說:「心瑤表妹,你怎認識七殺門的人?」
姬心瑤臉色微變,抬眼向夏御叔看去,卻見夏御叔輕輕地搖了搖頭,便說:「什麼七殺門?我不認識。」
不過是幾秒鐘,姬心瑤和夏御叔的表情全部落在了陳靈公的眼裡。他根本沒有終於知道了底細的驚喜,而是一股寒氣從腳底升了起來。原來,他們真與七殺門有關聯。
夏御叔和姬心瑤回到了府里。滿目蒼涼,一片狼藉。
房間裡到處是被摔壞的陶器和玉石,到處是被扯碎的帷幔與煙紗,所有的抽屜和櫥櫃都被撬開,所有的木地板都被撬開。庭院中漢白玉的闌干被砸斷,大青石的地面被挖開,就連花壇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幾株名貴的牡丹被連根撅斷,早已枯萎。
姬心瑤潸然淚下。這個家她雖然生活的時間不長,卻已經從心裡喜歡上了。她喜歡這裡的精緻與溫馨,喜歡這裡的奢華與情調。然而,全部被毀了!
夏御叔只對紫薑說了句:「扶公主去沐浴。」便拉著早已迎上來的房莊主去了後院。
小伊蕪和夏征書跑了過來,撲到她懷裡就哭,直哭得一旁的紫薑也掉下了眼淚。她連勸帶哄地才讓一大兩小的三個人止住了眼淚。
「株林莊園怎麼回事?」夏御叔急急地問著房莊主。
房莊主已知道夏管事故意沒有毀掉瘋女住的屋子,也知道夏管事猶如毒蛇一樣反咬了主人一口。
據暗莊弟子說,夏管事被帶到司寇大人面前後,如實招認了夏御叔如何從醉春樓救回了瘋女,如何交給他看管。後來,姬心瑤如何用冰蠶解了毒,又如何將醫治好了瘋女一一送回家鄉。等等。
據說,當時司寇大人將夏管事收監的時候,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你可知奴才悖主也是死罪否?而那夏管事竟然哈哈大笑地說,只要他死了,我縱然死一萬次又何妨?
有了夏管事的口供,夏御叔必死無疑。只是,誰都想不到陳靈公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夏管事頭上,而且,今天一早就問了他一個斬立決。
只是,這些能告訴夏御叔嗎?他的家人反噬於他,對他來說是一個意外的打擊。
房莊主遲疑了一會兒,說道:「當時過於緊急,夏管事可能沒來及毀掉痕跡。就被他們帶走了。」
「如此說來,他需要對朝野上下有個交待,就拿夏管事做了替罪羊。」夏御叔一廂情願地認為夏管事對自己是忠誠的。
夏御叔是精明的。他知道自己和姬心瑤此番脫險,若非姬子夷的十萬大軍壓境,就是屈巫暗中使了手段,迫使陳靈公不得不如此。
夏御叔也是糊塗的,他壓根就不會想到自己信任的管事會出賣自己,更沒想到自己的一切已在陳靈公的掌握之中。